勇往直前吧!捕物少女! 冷香-11
將秀樹帶至屋外,薰握著六尺棒回到廂房,卻聽見山內得意地大喊著:「阿淳,你全盤皆輸!」 不妙!莫非太一屈居劣勢,她的方寸一揪,連草鞋都來不及脫便踏入宅邸。 緊接著,她聽見翅膀拍動的細碎聲響,抬頭一看,那八色鳥居然就在唐紙門前徘徊!紙門只開了一道小縫,牠莫非是不得其門而入? 她趕緊猛然拉開門;竟看見山內高舉起刀,就面對著跪下的太一!不!「山內!」 就像是呼應著她的叫喊,那隻八色鳥出乎意料地衝向山內!她痛喊著,似是被牠戳中眼睛?「什么東西!」 致命的刀勢因為八色鳥這一擊而偏了勢頭,太一果斷拔出系在腰間的十手,藉此奪走她的長刀! 機不可失!薰握著六尺棒,伴隨著壯膽般的怒吼衝向山內,就在她終于揮退了鳥兒之際,薰手上的硬木揮向山內的腳踝,成功讓她摔了個四腳朝天! 緊接著,是太一撲向山內,以十手給予痛擊的良機!他高舉十手,眼看就要貫穿山內的咽喉…… 「碰」!耳際卻響起了刺穿榻榻米的聲音?薰睜大眼睛,眼看跨坐在她身上的太一,將十手插進離她耳朵不到兩吋的地板上! 以他的手勁,就算刺進的是她的頭,饒是磨鈍了的十手一樣能戳出個洞來,他卻手下留情了? 山內宛如絕望般的質問著他?!笧楹文闶冀K不肯殺我?」 「因為我無權這么做?!固淮⒅?,薰趕忙踢開她撤手的刀,也取走了她腰間的脇差?!笟⒑ωS一郎的你,必須接受其制裁;失去主君的我只是個浪人,所以我的目的是制伏你……而不是殺你?!?/br> 「『制裁』?居然能從你口中聽到這種話?!股絻鹊淖笱塾行┘t腫,不知道那八色鳥是用啄的,還是用腳爪傷害她?總之,那竟成了擊倒她的關鍵!「你真的變了……阿淳,你變了?!?/br> 「沒有人是不會變的!」太一說完后咳了幾聲。 薰也跟著蹲了下來,不過不是防備著山內,而是關心他身上的傷?!柑?!你……」他的腰一直在流血!染紅了下襬,甚至一路蔓延到榻榻米! 「……大爺,他們在里頭!」是秀樹的聲音;薰抬起頭,只見秀樹跟吹雪領著吾郎、阿椿,還有阿雙,這下子番所里的人全都到齊了! 吾郎大爺拿著十手,先是叫開太一,連同阿雙把束手就擒的山內綁起來;薰發現阿椿仍戴著護額,不過本該帶在背后的十手卻不見其蹤影——因為太一先拿來用了,那雙十手是番所里唯一不是木頭的武器! 「已經了結了?好樣的!」阿椿稱讚似的笑在聞到太一身上的血味兒后立刻收了起來?!柑皇軅?!給他包扎!快!」 跪在地上的他一動也不動,薰跟阿椿趕緊脫掉他的衣裳,暴露在眼前的傷口著實嚇人!秀樹立刻找來包扎傷口用的白布,而似乎是吹雪夫人機靈地說要去找大夫來,一溜煙的又離開了。 「太一!撐著點!」薰雙手顫抖著,包著傷口的白布不一會兒便給血跡染濕了,秀樹拿來藥膏,不由分說地先涂上一些,再加上阿椿緊緊壓住他腰間的傷勢,好不容易才先行止住。 「淳之介!」秀樹緊緊抱住太一,那總是溫潤好聽的嗓音如今夾雜著哽咽?!改銜]事的……沒事的!」 太一的臉容蒼白如紙,他帶著笑意,像是很勉強、很勉強的睜開眼,凝視著她一會兒,露出終于安心了似的神情,閉上了眼。 *** 今兒個,是松平千代訂親的日子。 為此,她起了個大早,那美麗無瑕的臉容已抹上一層細柔粉底,整張臉呈現不自然的白皙,以往受人讚賞,如櫻花般的嘴唇也捈上一層胭脂;她的眉毛畫成濃黑的丸狀,一頭墨黑長發早已上簪,并抹上發油。 從藤田家搬來的聘禮快要能堆滿庭院,縱使是白日,因為下雪而顯得陰暗的天候仍讓燈籠發揮了照明功用,松平家的親友來了一些,料想在五日后——婚禮的當天,肯定要將松平大宅擠得水洩不通吧? 然而,千代此刻的心底卻毫無欣喜之情。 接近晌午,完成了一切訂婚儀式的她們還能有一小段獨處機會;這會是在結婚之前她們最后見面的機會,等到五日后再見,她們就是夫妻了……不,早在她們之間的婚事經由父親大人呈報上級,獲準之后,她就已經從松平千代變成了「藤田千代」。 婚禮只是形式與禮俗上的需求;她很清楚,即將推開唐紙門進房間的這個男人,已經是她的丈夫。 千代低頭,望著繡在色打掛衣袖之間展翅飛翔的白鶴;轉瞬間,杏桃色的衣袖與白鶴變得朦朧一片。 緊接著,她聽見唐紙門被推開的聲音;不料,進來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阿杏? 她踏著輕快步伐、搖晃著尾巴的可愛模樣是她慣見的,但不同以往的是,阿杏嘴里像是叼著什么?千代睜大眼睛,好奇著對她招招手?!赴⑿?,快過來!」 那小黃狗跑到面前來,千代摸摸她的頭,接過她送來的那封信。信封里是一張短箋。那字跡是她所熟悉的……秀樹老師?他為何會傳這張短箋給她?而且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她拆開來看,內容很短,卻有如在千代心湖間拋下巨石! 她緊緊握住那短箋,抬起頭大喊:「伍兵衛!伍兵衛——」 * 當唐紙門再度拉開,她的丈夫踏著沉穩的步伐向她走來;千代手里握著摺扇,而扇子已被她握得稍稍變形。非要這樣,她才能克制住上前掐住這男人的衝動。 她的丈夫——藤田利元坐在早已替他準備妥當的席上;他穿著正裝,年輕的臉上隱隱透著得色。 「折騰這么一整天,還勞煩您自通町遠道而來,您辛苦了?!骨Т⑽⑿辛藗€禮。 「別這么說!夫人說這話也未免太過見外,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固偬锢穆曊{顫抖著,想必是有些緊張? 千代彎唇隱隱冷笑著,憶起上次她們頭一回見面時的模樣。她抬眼,身旁的下女立刻為她們送上茶與茶點。 不著邊際地說了些話,就在藤田利元開口問了「夫人為何不用」之時,千代打開了手上的摺扇道:「不如說一些您家里的事吧?我也想知道,利元大人家里的事?!?/br> 「我家的事嗎……夫人想知道些什么?」隨即又說,等到過門之后不就會慢慢知道的嗎? 「有些事情大人不說,我是不會明白的,再者,千代也想先學著怎么做個好妻子?!刮宜臍q時母親就過世,父親大人忙于家務與領地的統管,有關于女子應守的禮節都是來自于奶媽——這些是千代先前就提及過的。 「原來、原來是這樣??!也難得你有這份心!」藤田利元捧起熱茶喝了一口?!赶葟哪睦镩_始談好呢……」 「不如先從您的家人談起,如何?諸如兄弟姊妹之類的……」 「喔、喔!也是!」藤田利元支支吾吾的開始講述與兄弟之間的事,雖然提及上頭有一位兄長,也有弟弟,不過除了弟弟在十歲前便夭折之外,對于兄長的事倒是沒有太多著墨。 武家家業由嫡長子繼承實乃傳統,既然兄長安然長大,那家主地位怎么會輪到他繼承呢?儘管自小便被養在深閨,接受貴族般的教育,對于家族間的內部紛爭,千代可是一點也沒少聽。 「恕千代無禮?!剐辛藗€禮,她打斷了他的敘述?!父覇柎笕说男珠L身在何處?為何沒能繼承藤田家主?」 她這么一問,藤田利元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高@個……說來有些丟臉,我的兄長看上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優伶,就這樣拋下家人,與藤田家斷絕關係,私奔去了?!?/br> 「大人與兄長感情好么?」千代低頭掩藏著神情,以羨慕的口吻道:「在去年我弟弟出生之前,松平家只有我一個孩子,我好希望能有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兄弟姊妹?!?/br> 「這……還算不錯,只是離家之后我與他就斷了音訊,算算已經有兩、三年沒見了?!?/br> 「您思念他嗎?」 「???」這回藤田利元的表情顯得更加不悅?!阜蛉?,我不懂你為何這么執著于我的兄長……」默默地,千代自席間起身。 「您思念他嗎?」她重復道,摺扇「啪」的一聲收了起來。 「想,我很想他!夫人執著著這個究竟是什么意思?」至此,藤田利元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先前那自信又略帶緊張的斯文模樣已不復見。 千代揚唇冷笑,「我想讓大人見一個人?!顾龔椫?,望向左側,唐紙門立刻被推開。 等待在那的又是誰?是俯身跪在地上,一身樸素茶色和服的男人;從千代的角度隱約可見那人的右手袖邊出現一道數吋長的破口,手腕處則扎了厚厚的白布。 「拜見小姐?!?/br> 「秀樹老師,抬起頭吧?我來跟你介紹我的丈夫?!骨Т劢敲橄蛱偬锢?;他目不轉睛的盯著秀樹,雙手竟不自然的開始顫抖起來。 「不,不用了,小姐,我們是舊識?!剐銟涮痤^,俊臉上平靜無波?!咐?,好久不見了?!?/br> 藤田利元幾乎是嚇著往后跌坐,望著他的眼神既驚且懼?!咐?、利、利康?不可能!山內昨天不是已經……」 「如果你口中的山內是今天早上來襲擊我的那個女殺手,很可惜,她已經束手就縛了?!顾鹩沂诌叺男渥?,露出手臂上的傷口?!高@就是她的杰作?!?/br> 「不可能!光憑你不可能贏得了山內!」 「的確是這樣呢?!剐銟湔玖似饋?,踏進廂房?!高€好我有別人保護著,才能僥倖逃過一死,可惜豐一郎沒有像我這樣的好運?!顾]上眼睛,緬懷著的神情透著悲傷。 「夫人!」藤田利元怒目瞪向她,「給我解釋清楚,為什么這個男人會出現在這里!」 「大人,不是您說您想念著兄長嗎?我把活生生的他請來與您相見,您不覺得這是個可貴的驚喜嗎?」千代冷笑,緩緩站到了秀樹那頭?!肝浼倚值芟鄽埖墓适挛沂锹牭侥伭?,不過還沒聽過哪個已經離開本家的人還會遭到兄弟追殺的;大人,您可是成就了一件壯舉,前所未聞哪!」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藤田利元怒吼著,突然間轉頭指向秀樹,「你這陰魂不散的傢伙,在我好不容易攀上松平家的小姐時,你又橫在我眼前壞事!」他一手伸進衣袖,掏出來的竟是一把短刀!「受死吧,利康!」 「不!秀樹老師!」千代杏眼圓睜,立刻擋在兩人之間。 「小姐!」 「滾開!」 怒急攻心的利元果真六親不認?他揮著短刀,眼看就要刺到千代身上! 卻見她不閃不避!雙手擺出了架式,相準了利元刺來的瞬間,左手揚起,先以厚重的振袖揮向刀刃;當房里的其他下女,包含秀樹都發出驚呼之際,千代踏出一步,右手自衣袖探出,握住了利元持刀的手,緊接著一腳掃向他的腿間,側身向前—— 比她高將近一個頭的利元登時向后翻倒,在榻榻米上發出鈍重的悶響! 被制伏住的利元與旁人都還沒弄明白情況,那把短刀竟出現在千代手中;她睥睨著,兩指晃著手中的短刀?!复笕?,刀劍無眼,在咱們今天訂親的大喜之日,這東西您還是留著回家用吧!」地上的男人掙扎著,她踢了他一腳,把他再次壓回榻榻米,引來他挫敗的悶哼。 「伍兵衛!送客了!送藤田利元大人回去……另外,我要面見父親大人?!拐埶∠@可笑的婚約!她轉身,撩起那被割出一個大洞的色打褂,緩緩走向秀樹。 「小姐……你不要緊吧?」 「沒事,倒是老師您的手……」 廂房外的侍衛,連同下女全都圍到藤田利元身旁;他狼狽地起身,仍裝腔作勢的笑著?!咐的氵@懦夫!逃家時靠著松秀的犧牲才逃脫不說,現在!現在又讓女人替你出頭!果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懦夫……」 帶走!千代煩躁的下令,藤田利元也只能叫囂以示心中不滿;那聲調隨著人漸行漸遠,終于還給他們一片寧靜。 「即便是有人應該要給利元一些教訓,但……這樣好嗎?畢竟你們已經……」 千代掩嘴輕笑,再次展露了破損的左袖?!高B我擋在他面前他都敢下手,還有什么是他做不出來的?我要與他離緣!這個就是最好的證明;父親大人不會坐視不管的?!?/br> 「我只希望別讓小姐難為?!?/br> 「不會的!秀樹老師扎實幫了我一把;我本來就不喜歡這樣裝腔作勢,只因為看上我的美貌與松平家的勢力才娶我過門的男人?!骨Т鷵P起眉頭,精心打扮的俏臉終于又展現了笑容?!笇α?!今天早上究竟……」 小姐!一旁下女急忙打斷了她們的談話,「老爺留下了藤田大人,要您過去說話!」 千代斂起笑意,「我這就去?!苟痰妒者M懷里,她輕聲道:「這回大概沒這么快了結,秀樹老師您先回去吧?接下來,就是我的『家務事』了?!?/br> 秀樹明白自己接下來已經使不上力,只是點點頭。千代嫣然,轉身就要離去?!感〗?!」 「怎么了?」 他微舉起受傷的右手?!傅任覀昧?,我教你彈三味線?!?/br> 千代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點頭,唇角盈滿期盼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