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窗戶半開,冷風灌進盛卻的衣領,他未有一絲動容。 心冷的人連怕冷的資格都沒有。 他素來不喜這種熱鬧的場合,融不融得進去是一回事,開不開心又是另一回事。 他可能只適合孤獨終老。 眼前是滿地枯枝敗葉,冬風蕭瑟,寒冷肅殺。 盛卻討厭一切和自己相似的人與物,做不到共情,只覺得煩。 好在,一年四季輪回,冬天也就短短三四月,很快就流逝。 每年都孑然,每年都要經歷熱鬧的孤獨感。 唯一可以辦到的。 離開,消失,不掃興。 他倚靠在窗邊,低頭掃視著周圍事物,實在乏味,正要關窗洗漱休息。 有人出現在目之所及,是個女孩子。 猜測還是名學生,和他年齡相仿。 鬼使神差的,折回的手又返了回來,窗戶不僅沒有關,甚至打得更開了。 他想更為直觀地看清。 站在林蔭小道上的女孩,好像自帶什么吸引力,他竟不想失去。 失去僅此一次看她的機會。 美名其曰是看,是欣賞,實則變相偷窺,要多變態有多變態。 他覺得今天的自己格外反常。 他也會變得如此庸俗嗎,見到漂亮的異性就兩眼放光。 可她帶著口罩,遮住大半張臉,只露一雙晶亮的眸。 盛卻明白了,那雙如黎明朝露般的眼就足以讓他望穿秋水,不需其他。 里面似乎包含希望與日光。 是他所奢求,但永遠得不到的。 程夕越提著新鮮出爐的蛋糕,停在路燈下,光暈替她渡了一層朦朧濾鏡,挺仙的。 仙女也怕冷,她單手抄進口袋,脖子自覺往棉衣口里縮,越縮越下,有點懵懵的,像只無助的小兔。 她在等人 。 等誰?男朋友。 也是,跨年夜唉,不和親密的人一起,簡直遺憾。 盛卻形容不來此刻的心情,他靜靜地凝望著,她沒有抬頭過。 終于,她踮起腳尖,步調難以言說的歡快,披散的長發揚起,似春日里的漣漪,惹人喜愛。 猜錯了,來的人也是個女生。 臉長的像女生,打扮卻顯老氣,白色絨毛披肩搭配緊身針織裙,目測達到七里米的高跟鞋。 哦,又是個不怕冷的。 和她相比,程夕越全身裹得簡直比蠶寶寶還要蠶寶寶。 “你怎么過來了,不是和你說過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纏著我有意思?”許安說道,眉眼寫滿不悅。 程夕越選擇不理,晃了晃手里的蛋糕,然后緩緩地小心翼翼地移到她跟前。 誰知,那女人隨手一拂,用了些力。 砸了一地。 三樓的盛卻都聞到了屬于奶油和櫻桃的甜膩氣息。 他想咳嗽了。 喉嚨有點癢,因為他瞧見兔子的眼眶紅了,眼中蓄了淚花。 他似乎感同身受了,有點氣憤,有點難過。 她的禮物壞了,是被jiejie親手毀壞的。 她忍住快要隨時爆發的情緒,打著手語, “你前天生日,我沒時間陪你過,今天學校放假,特地買了你喜歡的蛋糕打算給你補上?!?/br> 可惜,還是失敗了。 許安依舊不領情。 她動手比劃的那一刻,盛卻的心仿佛被利器擊中,難以言喻的鈍痛感。 這么美好的女孩子,不會說話嗎? 許安不動聲色地絞緊手指,臉色不變,彎唇譏笑道,“怎么可憐我啊,找到父母就是不一樣,從此丑小鴨一舉變成白天鵝,來看我的笑話嗎?還是想顯擺你如今享受到的榮華富貴?!?/br> 字字扎心,句句誅心。 我沒有,她飛快地搖頭。 在待一秒許安估計就要破功了,既然決定和她劃清界限,也是她親口向程夕越父母承諾過的,她心一橫,轉身就走。 程夕越著急地去牽她的手。 又被她推開,只不過她沒有蛋糕那么慘,后退踉蹌幾步,險些摔倒。 許安下意識緊張想伸出手去扶,可是理智尚在,她強忍著。 反正一直晾她,不管她,她就會主動離開。 她很了解程夕越的性格。 是她曾經的meimei,毫無血緣關系的meimei。 “你喜歡吹風挨凍就站這吧?!?/br> 話音剛落,背后又出現一個人。 這次是男的,盛卻緊緊地盯著他的背影。 穿得格外風sao,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目前的狀況是兩女一男,僵持不下。 接下來,那個爛東西走到許安身邊,邊揉她的屁股邊對她嬉笑咬耳朵。 樓上的盛卻和樓下的程夕越同時別看眼。 辣眼睛,真糟糕。 “呦,哪里來的小meimei,要不要一起玩啊?!?/br> 男人笑得猥瑣,玩也不可能是單純的打打牌搓搓麻將,程夕越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許安略顯慌張地按住男人不停作祟的手,語氣嬌嬌柔柔,發著喋。 “她啊,一啞巴,都不會說話的,哪有我帶勁?!?/br> 說著,手指開始往男人胸口慢悠悠地畫圈。 果然,那人皺了皺眉,嫌棄地瞥了程夕越一眼。 未成年cao起來據說挺過癮,可惜吧,他喜歡在床上會叫的,叫得越浪越好。 “那今晚可別讓我失望哦?!辈活櫾趫鋈说姆磻?,迫不及待地摟著許安的腰往屋里走。 她的jiejie再沒回頭。 氣氛逐漸安靜,令人感到不安的靜。 盛卻萌生出了一個非常奇異的念頭。 那就是飛奔過去,抱著她,給予她溫暖。 而后又笑笑,他哪來的溫暖可言呢。 異想天開。 程夕越忽然蹲下,拉過身后的書包,從里面掏出了一根蠟燭和一只打火機。 她要干嘛?盛卻疑惑。 只見她細細地撥開蛋糕的塑料盒,生怕把黏糊糊的奶油蹭到地面,找了一塊還算完整的部分,然后插上蠟燭。 橙紅色的燭光跳躍在寒冷的冬夜,接著。 初雪就為她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