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聲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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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叁月,萬物復蘇。 開學之初,班里便大動干戈,調換了一次座位,維持了一年的原有格局,全部都被打亂重排。 那些沆瀣一氣、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們,未曾料到,彼此在年后的初見,就是一場被迫的別離,當下揮淚陽關,依依惜別,如同一對對被王母娘娘亂棒打散的小鴛鴦,心不甘、情不愿,梗著長長的脖頸,愁思萬千,隔海相望。 郁燕本人,以及她的幾位朋友,則好巧不巧地,被分配到了教室的邊邊角角,如同鎮守疆土的四大天王,遠遠望去,便如隔了千重山、萬重山,眺得脖子都酸了,也只能看到黑壓壓一片人頭。 凄凄切切作別一番,小姐妹們各奔西東,動如參商,再不復課堂上隨心所欲傳紙條的悠然時光。 這次的座位表,能夠坐在前排的,都是一些平素不吵不鬧的安定分子,就像大浪淘沙后,選出來的幾塊默默無言的礫石,被不聲不響地卷上沙灘,迎接灼灼天光的暴曬。 或許,新學期伊始,各門各科的授課老師們,早已智慧地選擇了適當放棄,不再與自己較真,那些教學內容,是否真能讓這群離高中畢業,只剩十八個月的皮猴,把所授所講的、瑣碎的知識點,汲進那顆與擺設無異的大腦里。 只要,這些離講臺最近的學生,能夠保持一個較為安靜的氛圍,不至讓叁尺講臺之上,那堂即將維持四十分鐘的、盡職盡責的聲嘶力竭,被淹沒在一片嘈雜的雞鴨鳴叫之中,變得像菜市場攤主口沫紛飛的廉價推銷,他們就知足了。 因此,高一高二兩年,在與朋友的交流方式上,更加傾向傳遞無聲小紙條的郁燕,于這場“誰的話最少”的選拔之中,自然更是當仁不讓,獨占了鰲頭,名列前茅,被慧眼如炬的班主任大加賞識,一鳴驚人,從倒數幾排、和清潔工具同住的犄角旮旯,一舉調到了皇城根上的—— 第一排。 無論成績再怎么稀爛,被寄予如此厚望,放在老師眼皮子底下看著、顧著,只要性格沒那么桀驁不馴,敢在黑板上信筆提來“敢笑黃巢不丈夫”,或多或少,也會自覺地束起手腳,收斂平時的所作所為。 郁燕沒有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興趣愛好,去故意和老師對著干,大出風頭或者洋相,做一只動物園里的猴兒,讓看客們旁觀得津津有味,大飽眼福,充當無趣生活中的一點談資。 譚月也被調走了,曾經的同桌二人,如今卻變成了相距最遠的對角線。 舉目無親下,她毫無和新同學聯絡感情的閑情逸致,十幾天之中,對新晉鄰居說過的話,可謂屈指可數——其中的大部分交流,還是當橡皮水筆之類的文具用品,不慎地滾落到彼此管轄的領域的時候,才不得不禮貌性應付的“嗯”、“好”、“謝謝”和“沒關系”。 長此以往,在前排那些精心挑選出來的近衛親兵們,所齊心協力地營造出的、一股死亡般的靜默氛圍中,各門各科的老師,卻不約而同地感到欣慰無比,每次站上講臺,就像進入了異度空間,心境澄明,旁無雜念,仿佛回到了考教資的青春時刻,工作激情顯著提高,竟有些滔滔不絕的拖堂之意,渾然忘我,對下課鈴聲不聞不問,多次激起民怨,導致后排的刺頭怨聲載道。 今年的春天來得太早,二月的末尾,氣溫已高得嚇人。 湛青湛青的天空,明亮得像一鏡高原的湖面,純凈得幾近可怖,出門不到十分鐘,便會被烘烤得熱燥燥的頭顱發頂上,除了一枚白慘慘的日輪之外,連半絲破絮似的云朵也見不著。 那潤如酥、貴如油的春雨,僅僅在某個陽光普照的正午,和著億萬縷金線似的天光,吝嗇地投下了一小潑,便消失得干干脆脆,嗅不到半點濕意了。 春江水暖之際,因著沒有及時的補給,大大小小連縱城市的溪流湖泊,竟隱隱地顯出了幾分干涸。于是,放在往日,至少要遲上一個月的滿城飄絮,也依仗著烈日當空、雨水缺乏的大好條件,有恃無恐地做起亂來,大街小巷上,都飄飄悠悠地浮著團團雪白的絨絮,一沾上皮膚,便奇癢無比,要是不慎吸入,還有肺部感染的風險,讓人惱怒無比。 一點虛虛的柳絮,不知何時,從半敞的門窗里,盈盈地蕩了進來,掠過郁燕新同桌的鼻尖,叫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 這噴嚏倒不打緊,卻使他半邊的身體打了個猛顫,像條彈簧似地一迸,搖搖擺擺地撞上了桌子—— 好巧不巧,在這股沖力下,那只離邊緣最近的黑色水筆,便如投崖一般,義無反顧地縱身一躍,直直地墜了下去,像長了雙自動導航的眼睛,咕嚕咕嚕滾了幾下,不偏不倚地,停在身旁女孩的腳旁。 正逢午后第一節自習,原本喧囂的班級氛圍,在打亂重組后,也被削去了幾分浮躁,到了如今,反而顯出一點應有的闃靜來。 男同學心里哀嘆一聲,目測出自己和筆之間過大的距離差距,猶豫再叁,還是決定求助同桌。 七天以內,這已經是發生過的第四次類似事件了……要不是對方那種待異性一視同仁的冰冷態度,此番顯得太過于別有用心的舉動,完全就像試圖破冰的借口嘛。 他等了十秒,見到郁燕沒什么反應,不得不輕輕地咳嗽一聲,想要以此提醒。 午后獨有的,泛著明亮色澤的、溫熱的陽光,細細勻勻地垂落在女孩的身上,將澄澈透明的空氣中,那些浮動著的、細碎的塵埃粒子,一一地析篩了出來,映出一圈圈微小的、美麗的暉光。 叁月初春,在一個人人困倦的午后,一節難得靜謐的自習上,她看起來就像一株曳著金色漣漪的毛絨蒲公英。 男同桌眨巴眨巴眼睛,耳根莫名有點熱,仿佛陽光所攜帶的、那點微微的燙意,在這一刻盡數轉化了過來。 他的文化水平,尚且還不足以支撐自己說出,什么叫作“知慕少艾”,但那顆鼓噪著想要拿回筆的心,卻漸漸地沉靜了下來。 算了吧,他自我安慰,反正,捱到下課,再去撿也是一樣,筆又不會長出翅膀飛了。 郁燕那么全神貫注,可能是在忙什么要緊的事,比如偷偷拿手機和朋友聊天什么的,他倆又不怎么熟,何必擾人生厭…… ……誒? 就在這時,女孩恰巧直起了身子,把擋住半張臉的長發,往耳后隨意地別了一下,露出一張微微皺著眉、凝神思索的面容—— 以及,桌面上端端正正擺放著的…… 一摞攤開的數學習題冊。 卷起的封面上,還印著中國高中生無人不知的、幾個鮮亮的超大字體: 五年高考叁年模擬。 他再次眨巴眼睛,這次倒與美色無關了,而是被驚得有點傻眼。 ……不是吧,認真的嗎?萬年吊車尾也這么拼了? 沒有老師監督的自習課,做一個小時的數學題? 我是誰,我在哪…… 這個地方,還是十一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