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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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言不發只是聽他幽怨的囈語,伏在床上以柔草之姿承其傾覆,最后被他抱在懷里時,體內的酸痛陣陣地奔涌,她低聲詢道:“你在害怕嗎?” 他沒有說話,只把她摟更緊。 等到了睡覺的時候,遲櫻沒有鉆到他懷里,而是向他伸出手臂,語氣很是溫柔:“聶桓……你過來,今晚我抱你睡?!?/br> 聶桓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警惕去凝她雙眼,而身體早已誠實地靠了過去把腦袋埋在她胸前,她的手臂環著自己,她發膚的香味從四方圍攏將他吞沒。 深處隱秘的顧忌在她撫摸他頭發的指尖被捻息,他手臂終于圈上她身,安心地舒了口氣。 遲櫻說:“要不要聽睡前故事?!?/br> “嗯,講吧?!彼麚崦拇笸?,想自己方才一定把她弄得很痛,但搜腸刮肚也并無懊悔,在心底默默安放頑劣。 “從前有一對夫妻,他們結婚好幾年才懷上了一個孩子,妻子懷孕的時候很想吃萵苣,于是天天覬覦他們鄰居家菜園里的萵苣,可是他們的鄰居是一個可怕的女巫?!?/br> 聶桓猜到她講的是萵苣姑娘,一個歌頌自由和愛情的童話。 自由和愛情,他琢磨這兩個詞,不禁抿起唇沉默地聽著。 “妻子想吃的不得了,于是丈夫只能去偷女巫的萵苣,一兩次還好,直到有一次終于被女巫發現了,女巫很吝嗇也十分霸道,后來帶走了他們生下來的女兒,把這個女孩帶到一座森林里的高塔里生活,像母親那樣對她好,但女巫不許女孩擅自離開高塔?!?/br> 遲櫻繪聲繪色地講著。 聶桓又忍不住想,女巫指的是他嗎…… 他還是繼續聽,臉色愈發沉悶。 “有一天,有一位王子無意間發現了高塔和在窗邊梳頭發的萵苣姑娘,他對她一見鐘情,于是在塔底下喊,美麗的姑娘,請你把長長的頭發放下來,讓我上去和你見一面吧!然后萵苣姑娘對他說,” 遲櫻那語調悠然的聲音陡然墜溫,吐出一個字: “滾?!?/br> 聶桓忍不住抬頭看她,她平淡的臉上看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接著她把結局告訴他:“最后萵苣姑娘和女巫永遠生活在了一起?!?/br> 說完她親親他的額頭,“講完了,晚安?!?/br> 他怔怔地盯著她,而她已經閉上眼準備入眠。 “這是什么版本的,我怎么沒聽過?” “我的版本?!彼獯?。 聶桓被哄得心里明亮暢快,“結局真好?!?/br> “我一向不喜歡壞結局的?!?/br> “那你眼里什么是壞結局?” “壞人死了,而好人還活蹦亂跳?!?/br> 她的聲音軟軟的輕輕的,帶著即將沉睡的朦朧,說:“我總是很喜歡故事里的壞人?!?/br> “那你喜歡我嗎?”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求證。 “那你是壞人嗎?” 她什么意思,聶桓不由得蹙眉:“難道我還不算?” 遲櫻忖了一下,“嗯……算你是吧?!?/br> “你喜歡我?!?/br> “行,行?!彼媸抢?,不然一定奉陪到底。 最終兩個抱在一起,各有各開心的,睡著了。 …… …… 時間過得真快,他們一個十八了,另一個也快成年。 當椅子快要掄到聶桓身上的時候,遲櫻過來擋在他面前。 她抱著聶桓,淚水模糊地看向聶誠:“叔叔,不要打他,是我勾引的他?!?/br> 此刻被護在身后的聶桓心里一團糟,她真是心狠手辣,演這出來作弄他。她不過是閑的沒事干,只是想看他如何對峙強大的聶誠。 行啊,既然她要拱火,那他便再燒旺一點給她看。 “爸,你成全我們吧,她肚子里懷了我的孩子?!甭櫥赴阉缴砗?,學她演了起來。 遲櫻抬腳踢他的小腿,她才沒懷孕! 聶誠聽后愣了愣,額頭青筋暴起,瞪著聶桓痛罵:“聶桓你這個畜生!她才多大,你就讓她跟你上床!” “看老子今天不打斷你兩條腿,王八蛋!” 他又盡力放緩語氣告訴聶桓身后的遲櫻:“小櫻你別護著他,到樓上去?!?/br> 他有萬般愧疚,無法抬頭看向女孩,沉聲:“叔叔對不起你?!?/br> 聶誠對于兩個孩子的越軌,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聶桓這兔崽子誘騙了遲櫻,現在還搞出來了一條人命,真不愧是他的好、兒、子,他氣得頭昏腦漲。 他該如何面對遲琳? 幸好她今天沒有在家,不然聶誠不把聶桓打死都沒法向她交代。 遲櫻乖乖地點點頭,轉身噔噔噔跑上了樓,在無人注意的樓梯口朝下面的聶桓吐了吐舌頭。 你自己玩吧,我不管你了,誰讓你亂說話。 聶桓見她走掉了不禁氣得想笑,算了,本來就是他該處理的事,爛攤子就由他收拾吧。 緊接著他結結實實挨了聶誠打過來的一拳。 他嘴角噙著血,雙眸鎮定如老練的獵者,看著自己的父親,臉上毫無懼意。 聶誠胸悶,扯了扯領口,點燃一顆煙坐在沙發上,無言地深深吞吐白霧。 空氣彌漫硝煙,緊張沉重的氛圍正在試圖擠壓撕扯兩個人的神經。 任憑煙灰落在昂貴的真皮上,這位父親冷冷地說:“給你一年陪小櫻把孩子生下來,然后你趕緊滾去留學?!?/br> 聶桓早已料到他會這樣打算,替他接著說,“然后你給孩子做個身份,再由你們領養?” 聶誠忍不住睨他一眼,這混賬東西腦子還是這么好使。 “那還能怎么辦?你讓她打胎?” “不可能,流掉更傷身體?!鄙倌晔謭詻Q。 聶桓正值青春期,多余的荷爾蒙無處安放,對性有著懵懂和向往,在這情況下身邊又恰好有這樣一個美麗可愛的女孩,他們又天天在一起,給了他機會,他便一時沖動犯了錯。 會是這樣嗎? “其實她沒有懷孕,我不過想逼你同意我們在一起?!甭櫥付眉皶r止損。 又是一番沉默。 倍顯滄桑的男人嘆了口氣,語氣有些舒緩,“兒子,你真的愛她嗎?” 聽見這個問題,聶桓無法自抑地苦笑,吸氣時胸腔在顫痛,只因他的心上已是一道傷疤烙著另一道傷疤。 “愛啊,真的很愛?!?/br> 他輕輕撫摸這滿目瘡痍,乃至珍惜。 “那她呢?” 聶桓滯澀的目光伸向沙發上的男人,他發現此刻那里并不是他父親,而是他自己。 他反復于舌尖嘗來,三個字的問題不難,但他一向謹慎,在腦海里斟酌許久,終于他面露輕松,對眼下所有的活物亦或死物宣布:“她喜歡我?!?/br> 她喜歡我。 對,她喜歡我,她喜歡我,她喜歡我,她喜歡我…… 聶誠沒問他什么時候她說過,其實他還想多答這部分,他可以說出具體的日期以及當日的天氣、甚至股市行情。 她跟別人說過,也間接在他面前承認過,雖然她的聲帶和咽喉并沒直接的發出這些完整的音節,但這不影響什么,他可以讓她以后補上。 兩情相悅,還有什么好說的? 聶桓底氣十足地俯視他的父親。 而聶誠則是冷笑幾聲,說是造孽,搖了搖頭,接下來說出的話到聶桓耳朵里又聽著像他自己的音色,十分詭異。 “她還小,現在不懂事,以后還會遇到更多人,見識更廣的世界,你能保證她一直喜歡你?” 且不說他絕對可以做到掌控她的交際與視野,問題是,她能一直喜歡他嗎? 她畢竟天性爛漫,只是在煙火里游弋嬉戲,膩了便離開這于他來說是唯一仰仗的輪回。 那眸里的明毅頓時慌亂撤縮。 父子間總是有血脈里的相通,他很清楚聶桓不撞南墻不回頭,所以他在心底和他通話,他說趁早收心吧,兒子,還來得及。 怎么來得及呢,父親,早在他看見她的一剎就已經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