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我發現自己很快的就習慣了有這么一群人在身邊的生活,或許是過去身邊并沒有一起習武的同齡人,老實說,我特別珍惜能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光。 每天早上六點,趙溫柔都會來敲著我跟向磊的房門,迎接每一天開始的是由趙溫柔所發起的晨跑,除了方芳,所有人都會參加,當結束后我們會各自回到房間,梳洗完畢,然后在走廊上等著其他人,一同前往餐廳用餐。 上午每個人都做著自己的事,向磊會窩在房里看書,小牛則會跟方芳跑出去,我們從來都不知道她們去哪里。 南宵跟南成則是會同我與趙溫柔窩在練習場。 不過基礎上都是看著趙溫柔痛宰南成。 他臉皮也算挺厚的,每每被趙溫柔打趴時,還是不忘嘴上調戲兩句,下場就是一次比一次揍的慘。 南宵則是向看戲的,每每看到南成倒下時,他總會捧腹大笑對我說南成的姿勢多丑多丑。 我則是看著其他練習場里的人,偶而會有人過來找我們過過招。 下午每個人就都會到練習場集體訓練,雖然沒有人在旁邊指導,但每個人都會自己規劃自己的練習內容。 晚上用完餐后,南成跟南宵都會召集大家一起玩玩牌放松,我來之前,唯一不會參與的是趙溫柔。 我來之后,不參與的多了一個。 他們玩的斗地主我看過幾次,有點像大老二,可惜我連大老二都打得很差,這種東西給廷亦去練習的話,恐怕沒兩天就能贏到大伙光著屁股回房間。 行館離市區不算太遠,但騎腳踏車也要近十分鐘。 每日晚餐后我會一個人走到市區,不買些什么,只是單純的想散散步。 也許我的心還是很亂的,所以我每天才會空出一段時間給自己,想想自己,想想臺灣的事,想想廷亦,想想霏霏。 來到廣州后我給她發過一則短訊,告訴了她我的愧疚,告訴她我失控的原因,但綠色的面板上從來都沒有她的回覆。 已讀的那兩個字眼如此令人難受,就像心口壓著一塊重物般令人喘不過氣來。 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敢相信廷亦會說出那種話,或許在我心里的某處,我對他是崇拜的,所以才更不能接受他說出那樣不負責任的話語。 到廣州的那天晚上,我收到廷亦的訊息,對于我的失控他一字未提,反而希望我好好加油,訊息的最后,他只補上一句「brothers,讓你失望了?!?/br> 是讓我失望嗎? 我搞不清楚我失望的是他面對阿呆的態度,還是對于他在我心中形象的改觀。 臺灣的事情就像迷霧般讓我無法輕易踏進關心,明明離開才三天,我卻覺得跟那完全的脫節了。 當終于得到一點音訊的那晚,向磊一如往常的去南宵他們的房間打牌,我洗過澡,躺在床上玩著手機。 不知怎么的,那晚我沒有出去散散步的心情,反而是翻閱著手機里的照片。 很多我跟廷亦的合照,也有一些阿呆以及霏霏的照片。 現在的他們怎么樣了? 霏霏告訴阿呆了嗎? 阿呆知道廷亦對她的態度了嗎? 廷亦呢?他又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打斷我無解思緒的是很清脆的敲門聲,走進來的是趙溫柔,問我今晚怎么沒出去。 「我也不知道,今天沒那個情緒?!?/br> 趙溫柔臉上還是帶著那付大鏡片的眼鏡,我實在沒勇氣告訴她那副眼鏡讓她的臉看起來很詭異,我想其他人也沒敢告訴她,因為她戴著這副眼鏡出現時沒人開過她玩笑。 她轉開手上的可樂,問我喝不喝。 「冰箱里向磊昨天買了一手,你可以拿一罐給我?!?/br> 接過冰涼的可樂,我問趙溫柔晚上都在做什么。 她給我的回答令我傻了一下。 「念書?!?/br> 據她所說,今年她正要考大學,這次表演賽結束再過沒多久就要考了。 「你這樣沒問題嗎?」 我略有聽聞中國的大學競爭十分激烈,一邊習武一邊念書,能做到雙方兼顧實在是很厲害。 「并不是有沒有問題,而是我必須沒問題,這也是讓我家里同意我習武的條件?!?/br> 當趙溫柔娓娓道來時,我才理解,趙溫柔的家里并不認同她習武,是她的mama一保護著她,努力游說她的爸爸,她爸爸才答應,只要不會荒廢學業,就讓她習武。 看樣子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在這樣的壓力下長大,她恐怕比其他人更加努力的證明自己吧。 老實說平常都看趙溫柔一付認真的模樣,比誰都認真,下手比誰都重,卻也比誰都努力的督促自己。 如果不習武的話,她也是個花樣年華的女孩,打扮,跟其他女孩聊著不同的話題,憧憬著自己的小小戀情,就跟一般的女孩一樣,不用如此拼命不是嗎? 當我問到她為什么要習武時,她反而反問我習武的理由。 「應該是修身養性,強身健體吧?!?/br> 「我說的不是這么表面的東西,而是你抱持著什么樣的心態去習武的?!?/br> 什么樣的心態? 自小習武總是外公教,我就學。 關于習武的心態跟目的我從沒想過。 「我習武是為了保護,保護我身邊的人,保護我自己,保護我所能保護的東西,所以我習武貫徹一個「破」字,唯有擊破擊倒眼前的高墻,我才能保護周遭的一切。如果你連自己的信念都不清楚,也難怪你會如此迷茫了?!?/br> 還沒等我想清楚,趙溫柔半推半拉的將我帶到練習場。 我們站在第一次交手的那片擂臺上,她丟給我一根練習用的長棍,自己則拿了花槍。 這次沒有等我會意過來,她直接進攻過來。 比第一次還要凌厲,還要刁鑽,還要有氣勢,猶如猛虎撲進,每一下都讓我感到沉重,感到驚恐。 沒出十招,她一挑彈開我手中長棍,一搶抵著我的喉頭。 「當你想清楚你所追求的是什么,你的每一招,每一式才會有其意義,不然只是教科書上的筆劃罷了。當你知道自己所追求的為何,那一刻,你的迷茫也會消除的?!?/br> 留我一個人在擂臺上,趙溫柔轉身離去。 習武的理由嗎? 我所追求的? 過去以為只要好好了解外公所教導我的一切。 廷亦教會了我自由。 霏霏讓我了解信任與重視。 趙溫柔他們則告訴我,人與人相處的快樂。 我想當的是什么樣的人?走的,是什么樣的道路? 這一路走來,我始終當著別人的影子,直到趙溫柔一棒打醒我,我想做什么樣的人。 外公說武是保護的手段,但他表現出來的是以武會友。 父親推廣著武術,讓武術成為日常的一部分。 趙溫柔所憧憬的是保護一切,破除障礙的武術。 我追求的又是什么? 我想要的是什么? 保護?推廣?破除?認同? 好像對了,卻又不對。 習武這條路上那股若有似無的違和感不斷擴大,如同巨響的回音般一直回響在耳邊。 我最初為什么學棍? 記憶飛梭到那個破舊的道場后院,還小的我不過四五歲,拿著棍的身軀顯得那么嬌小,那時的我怎么了? 哭。 是的,我在哭,哭著習武的辛苦,哭著心酸,哭著無奈。 外公在一旁看著,看著從我眼眶不斷滑下的淚珠,不斷皺起的臉龐。 「孝仁,為什么要習武?」 外公的聲音有點無奈,卻十分溫和,不帶一點嚴厲與逼迫。 為什么要習武?不是外公要我習武的嗎? 腦海里突然出現一段稚氣的語音,與那嬌小的我十分符合的聲音,說「因為我不想再讓別人離開我了?!?/br> 這段話像是從我腦海里炸裂開來般,讓我瞬間清醒過來。 不是外公逼我,是我自己要習武。 媽死的時候,我告訴外公我要習武,外公對我說,我比誰都善良,所以不想傷害任何人,但武術不可能不傷害人,只能保護人。 我卻大聲的說我要讓武術不能再傷害別人。 所以我不讓人知道我會武術。 所以我開始變的木訥,將情緒通通隱藏在不多話的假面后頭。 直到遇到廷亦我才逐漸接受這么個人挖掘我的真實感情。 所以我不能接受他的背叛。 對我所信任的他的背叛,背叛成我所不認識的另一個人。 但著違背了我埋在心中的信念,埋在好深好深地方的情緒。 所以我才出現那種慌張感,是我自己造成的,不是廷亦,不是霏霏,更不是阿呆,而是我自己。 所有的不安與負面情緒都是我給自己的。 廷亦沒有背叛我。 是我,我背叛了自己心中的那股信念。 以仁為武的信念。 當我終于想通時,我立刻彈了起來,想跟人分享現在的情緒,這種欣喜若狂的情緒。 若要貫徹我的信念,便不能再壓抑自己,或是說,我根本不需要壓抑,因為我本來就不擅長壓抑。 當我跑出門口時,身后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響。 「你跑這么快是準備去參加馬拉松嗎?會吵到人的知道不?」 我回頭,給那發聲者一個大大的擁抱,令我意外的是,她竟然回抱住我,沒有將我的手折下來。 「明晚你請啊,市區也有不少吃的,每晚去逛也逛的熟門熟路了吧?!?/br> 沒正面回答她,我只是不斷的點頭。 似乎被我感染,她終于也笑出了聲,那是我第一次看她笑,發自內心的大笑。 雖然她依舊穿著運動褲配短袖上衣,依然戴著那付大鏡片眼鏡,并且還是有下一刻會把我的手拆下來的可能性在。 但她的笑容好可愛,可愛到我又抱緊了一點。 *過兩秒我的手就被折了,因為太靠近她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