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全面失守
謳妮的父母親皆來自極為普通的獸人家族,每一代皆有帶著基因缺陷孵化的獸,早夭率也高。謳妮的母親多次懷孕,在那幾年間前后產下近十顆蛋,只有謳妮順利孵出來,其他的蛋最后都腐爛了。 無法替深愛的男人傳承血脈,讓母親鬱鬱寡歡,身體隨之羸弱,很早就離開了父女倆。謳妮幾乎是由父親一手帶大的,和父親的感情極為深厚。 然而這陣子,謳妮卻有了無法對父親訴說的心思。 那是一年前某個風輕日暖的好日子,她被最好的朋友瑤琳拉進島上唯一一座宮殿開開眼界,聽瑤琳說那座富麗堂皇的樓宇里住著奧斯家族的人。 奧斯家族是沃瑪波島上歷久不衰的權貴體系,后裔們承襲先人優良基因,不只獸蛋孵化率高,各項能力皆睥睨群雄。奧斯家族與長老們一同守護這座海島,近千年來攜手瓦解過幾次重大危機,重建島民生計,全力打造一片祥和樂土,后來奧斯家族的人便自然承擔起各項島務工作。 瑤琳說得雙眼發亮,臉蛋紅撲撲的,讓謳妮也聽得入迷。 父親從沒對她說過這些事,她從不知曉島上有這么一個顯貴的家族存在?,F在只不過在廣場繞了一圈,便被宮殿的氣派給震懾住了。 謳妮扯著瑤琳綴滿珠飾的袖子,小聲問:「我們可以這樣隨意跑進來人家家里嗎?」 瑤琳看了眼遠處站著的守衛,一雙慧黠的眼睛眨了眨,說:「奧斯家族品格高尚,待人寬厚,只要別擅闖內殿叨擾他們,外面這里平時都是開放的,所有人都可以進來呀?!?/br> 儘管瑤琳這么說,謳妮仍是戰戰兢兢地跟在她身后畏縮走著。 宮殿外有一處好大的廣場,幾個女孩子圍在那里席地而坐,手里串著花圈,嘴里說著笑。 瑤琳拉著謳妮加入了她們。 謳妮被分到了好幾朵花,新認識的女孩拿起彩紗教她如何把花朵加工上去。她笨拙地做好了,學她們把花紗戴在頭上。 瑤琳擅做細活,早完成了,不知誰開始哼起民俗小調,氣氛熱絡起來,瑤琳驕傲地站起來展示她的美麗。窈窕曼妙的身段翩然轉圈,絲綢般的紫裙襬在空中舞動著優美的圓,畫面美得令人屏息。她向來知道自己好看,從來也不吝惜展露給所有人看。 謳妮和其他女孩一起,捧著臉頰陶醉欣賞。 見慣如此濃墨重彩的美麗后,謳妮并不覺得自己特別。認識的人都形容瑤琳是島上最嬌艷的花中之后,而謳妮是一朵瓣上還沾著晶瑩露珠、清新怡人的晨曦之花。 瑤琳一舞仍未結束,忽然耳邊傳來其他女孩低聲驚嘆:「天哪,那是汀萊大人嗎,他走過來了!」 雖對奧斯家族感到陌生,謳妮卻常聽人提起這個赫赫有名的名字,只不過從未見過本尊。于是,有點好奇的,她緩緩抬起頭來尋找,想瞧瞧傳說中那個島上最好看的男人長得什么模樣。 男人眉色如墨,眉形如劍,星眸澄亮,泛著幽冷的光,刀削的輪廓豐神俊朗,神態疏淡,舉手投足自信瀟灑。他一身華貴黑衣,身量極高,露出魁梧結實的一小片胸膛,被黑褲包裹的修長雙腿清清冷冷的邁著步伐,走過她們面前。 所有人都安靜了,包括瑤琳。一個接著一個,像傳染病似的,女孩們臉上紛紛泛起紅暈。 謳妮的心跳全面失守,她無意識地拿起花紗聊勝于無的擋臉,怕人發現她的異樣,嘲笑她。 那天風很輕,拂過臉頰的膚觸很溫柔,日光明媚。他渾身散發出沉穩貴氣,目不斜視,走起路來威風凜凜。所有初見時的細節,連同他的背影,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一遍一遍,細細膩膩,在謳妮腦中不斷溫習,反覆上演。 后來女孩子們最喜歡結伴一塊去宮殿前玩,彼此都知道對方心里打著什么主義,也無須戳破。 島上的女孩總是仰慕汀萊大人的。 謳妮常聽瑤琳繪聲繪影地說她在宮殿的哪個方位碰上了汀萊大人,還跟他說了一兩句話,汀萊大人甚至還對她禮貌地笑了,這一切都讓謳妮羨慕不已,并默默地記下。 她也想故作偶遇,與汀萊大人說一句話。 真的,一句話就好。那么她此生便無憾了。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擁有的勇氣。 當她跑去汀萊大人常出沒的地方蹲點,看他真的從她前方迎面走來時,那么猝不及防地對上他冷峻的眼睛,在心跳不爭氣地漏了一拍后,身體動得比她的意識快。她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他視野之中,一下子跑得無影無蹤。 愣住的汀萊大人:「……」 那天一衝回家,謳妮就后悔了。她鬱悶地推開門進了房間,一頭倒在床上,動也不動地持續了好一段時間。 然后她坐了起來,嘻嘻嘻傻笑。 決定從明天起,偷偷給他送小禮物去。 瑤琳腦筋活,常常發明各種游戲,把女孩子們挨家挨戶從家里拉出來,找齊至少六七個人和一個寬廣的空地后,開始玩跑來跑去追來追去的游戲。 她們大多在家里附近的空地玩,但人數多的時候,也會集體跑到宮殿前的廣場來活動。 喧嘩聲驚動了橫躺在樹上睡覺的男人。 他睜開眼,坐起身打了個哈欠,低眸往樹下看去。銳利的眼睛看著看著,慢慢勾起唇角。 那個叫做謳妮的女孩嘻嘻哈哈的和其他女孩子在地面上追逐,一會兒躲在柱子后面,一會兒邊尖叫邊跑出來,臉上掛著淘氣甜美的笑容,聲音清潤。她速度很快,紅衣如火焰般閃逝,所經之處,抖落了銀鈴般的笑聲。 她們玩了很久,也不曉得是誰先玩瘋了,居然抓了隻會蠕動的小蟲到處嚇人,瑤琳還一舉把蟲丟在某個女孩頭上,把人家嚇哭了,倒楣的女孩拼命搖頭說「好可怕啊趕快拿走!」謳妮一把搶過去,霸氣道:「沒事沒事,不哭不哭,我幫你扔了牠!」 然后她走到花叢間,捏起毛毛蟲的身體,把牠放上葉片,與牠對話:「哎呀小傢伙,你看看你還這么小,怎么跟我們一起玩呢?回家多吃點葉子吧,我父親說吃得多長得快,胖嘟嘟的也很可愛哦!」 男人笑出來。 原來除了羞澀臉紅,她還有這么活潑的一面。 女孩子們都沒發現樹上還坐著一個人,那個人唇邊噙著一抹淡淡笑意,把玩手里的細枝,整個下午不嫌膩地欣賞她們玩樂。 咸咸的海風拂過樹梢,露出了他的衣角。鑲著烏金繡線,代表尊貴地位的華袍,反射陽光閃耀,即便只是那么一點點痕跡,也足以暴露來人身分。 其中一個女孩子看到了,驚訝地扯著瑤琳袖子讓她往上看,這下子所有的女孩都噤聲了。 他苦笑,看來是躲不了了。扔了手里玩爛的枝條,向前縱身一躍,黑袍揚起間,白靴從容落地。 謳妮和其他的女孩子們一同看著他。 「汀萊大人?」瑤琳驚呼。 另一棵樹上,汀萊大人的隨侍無翊也縱身躍下。 汀萊拍拍袍上灰塵,鎮定地看著大家說:「你們繼續?!贡泐I著無翊走了?,幜詹幌敕胚^任何一個能與心儀男人攀談的機會,很快拉著謳妮追上去,在后面急急嚷著:「汀萊大人!汀萊大人!」 他回頭看,疑惑:「嗯?」 瑤琳露出自己練習過無數次的完美笑容,「汀萊大人,這座宮殿這么大,后頭還有哪些地方是宮外的人準進的,能稍微讓我們知道一下嗎?回頭我跟其他人說,這樣就能避免糊涂亂闖打擾到您與家人了?!?/br> 汀萊本皺起眉,后注意到她身后還有一個影子,嗅了嗅氣味,這不就是紅衣少女嗎?見她始終躲在瑤琳后方,頭都不敢探出來,看來還是很怕他啊,立刻燃起逗她的心思,故意說:「走吧,讓無翊給你們介紹?!?/br> 瑤琳一聽,簡直喜出望外,反倒無翊顯得驚訝了。汀萊大人并不親民,極少與家族之外的人多說一句話,個性寡淡喜靜,慣來與女孩子們保持距離,會答應這種明顯是搭訕的要求怎么想都覺得不合常理。 無翊對上那天不曉得哪根筋接錯的主子,無奈點頭,比了手勢讓她們跟著他后,領頭走在前方。 每去到一處,無翊會停下來說明這里是做什么用的、平時能不能進去,有的屋子他還會在眼神徵詢過主子同意后帶著她們入內參觀。 一開始,背后那個男人帶來的強大存在感讓謳妮感到臉熱拘束,但走馬看花地過了段時間,她便沒那么神經質了。 直到她忽然感覺背后被人輕輕拉扯,玉石撞擊后發出噹啷聲響,明顯有人在玩她衣服上的珠子。輕輕拉著,聽聽聲音看看她的反應,便又放開……再輕輕拉,再觀察她的反應,復又放開…… 謳妮不敢回頭,耳朵卻紅了起來,挽著瑤琳的手越收越緊,什么也不敢說。 倒是聽覺敏銳的無翊很快聽見了那些奇怪的聲音,他故作不經意地往后一瞥,見主子玩心發作,正輕笑撥動謳妮衫后的珠玉,惹得無辜當事人臉都紅了。 無翊:「……」 這么調皮的汀萊大人,讓人好不習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