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心魔的摧殘
一個晚上翻來覆去,整晚都在想翟易非異常舉止,隔天早上睡過頭。一覺醒來窗簾被陽光照得十分明亮,她趕緊起床梳洗,看看時間已經八點半了…… 怎會睡得這么晚? 下樓,走進廚房,周嫂早已將餐桌收拾好,看見桑語柔她和藹笑開,「怎不多睡一會?」 讀著唇語桑語柔不好意思地比劃手語,『對不起我睡過頭了?!?/br> 周嫂看著手語似懂非懂說:「多睡一會沒關係,事情不多?!?/br> 她拿起一旁的白板寫,『二少爺吃飯了沒?』 「他還在睡,過一會你再去看他醒了沒,醒了我再幫他做早餐?!?/br> 她點點頭。吃過早餐她開始整理家務,期間她去敲過翟易勻的門,入內他還在睡,發覺他房里冷氣太強幫他調高兩度,走出去前看他仍睡得很沉,她輕聲開門出去。 直到快接近中午,翟易勻仍沒醒來她感到異樣??赡苁浅商礻P在房里的關係,平常他不會睡太晚,時常一早即看他開著電腦上網。 她大膽的走到床邊,他依然沒有動靜,卻看見他好像不舒服的喘著氣,露出被子外的耳朵泛紅,她不安的摸摸他的額頭……好燙!他竟然在發燒! 她慌慌張張跑去廚房,見到周嫂慌亂的比手劃腳,比得太快周嫂完全看不懂…… 周嫂一臉茫然,桑語柔連忙拿起餐桌上的白板寫,『二少爺發高燒?!?/br> 周嫂看了連忙脫掉圍裙,匆忙趕過去看翟易勻,幫昏睡的他量過體溫后,翟家家庭醫生不久后也來了。 卓醫生診斷后,告訴她們翟易勻罹患肺炎,必須緊急入院。 桑語柔忍不住自責,進來幾趟,只想著別吵他,不去確認他為何一直沒起床,才會讓他燒了那么久。 救護車趕到后,周嫂無法撇下做了一半的家事不理,要瘖啞的桑語柔先跟救護車去,翟逢垣派了秘書從公司直接趕去醫院處理住院事宜。 跟著救護車到達醫院,看著面色如紙的翟易勻被推進急診室,醫護說什么她都聽不見,只看他們忙進忙出,過不了多久翟逢垣的女秘書來了,是一位穿著套裝,年紀大約三十歲上下干練的女子,她很快幫翟易勻辦妥住院手續。 進入病房秘書小姐才有空和她說話?!刚垎柲闶嵌贍數目醋o?」 她突然開口,桑語柔正拿面紙幫翟易勻擦汗沒看見。 秘書小姐疑惑,竟然沒聽見以為她重聽,又加重音量問了一遍。 可是桑語柔依然沒聽見,卻吵到翟易勻?!竻敲貢隳懿荒苄÷曇稽c很吵耶?!挂恢卑雺舭胄训牡砸讋驓馊粲谓z說。 「二少爺你醒了,對不起吵到你了,我要跟這位小姐打招呼,可是她好像沒聽見?!姑貢忉?。 「她是聾子聽得見才怪!」他虛弱的咳了幾聲。發覺啞巴安靜多了。剛剛從急診室到病房一直聽見秘書聒聒噪噪,身體不舒服聽得他頭昏腦脹,想睡也睡不著。 秘書尷尬的和抬起頭的桑語柔微笑代替招呼,端詳她,這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是個聾子?惻隱之心激起心底的同情心,假如不是翟董事長說看護會陪同二少爺先去醫院,她真會猜測是翟易勻女友,乍看下他們確實十分匹配,只是很遺憾…… *** 服過藥仍吊著點滴的翟易勻逐漸呈現昏睡,高燒退了又逐漸升高,見他睡著眉宇卻緊皺,睡得不安穩,桑語柔只能像贖罪似的在一旁乾著急,無計可施也幫不上任何忙。 翟逢垣稍晚來過,他來時翟易勻睡得很沉,見兒子躺在病床上他神情顯得焦慮,仔細詢問醫生病情后停留一會。 他原本既堅決反對翟易勻玩賽車,他卻背地熱衷尋求這種高風險的刺激,所以翟逢垣得知他發生車禍,十分氣憤與無法原諒。 原以為他從國外研究所畢業,即能像他兄長一樣協助他管理龐大事業??墒菍W校是畢業了,卻在準備回國前夕參加這場差點丟了性命的賽車,將他多年的栽培一夕化為烏有,他當父親的怎不感到心灰意冷。 現在又見他虛弱的躺在病床上,于心難忍,再怎說都是親生骨rou,看他萎靡一陣子,只希望他能重新振作,將這場災難傷害降到最低。 翟逢垣站在病床旁,看著昔日生龍活虎的小兒子,被病魔……或說是心魔摧殘的一蹶不振,栽下眼鏡悄然擦拭眼角淚光。離開之前,不忘囑咐桑語柔好好照顧他,有什么需要,要她隨時連絡他們。 翟易非在他父親走后一個小時結束會議隻身前來,桑語柔見到他,眼神飄忽不定,看似刻意回避,翟易非注意到她的不自在。 昨晚他無意冒犯,僅是動之以情。他沒停留太久,獲悉翟易勻病情已獲控制他即離開,留下睡睡醒醒的翟易勻和桑語柔。 病房外的天色暗得很快,桑語柔看見遠方大樓的燈火逐漸亮起,病房里的燈光越來越明亮。 翟易勻仍沉睡,點滴里透明液體一滴滴注入他體內,坐在墻邊的桑語柔不知不覺打起盹來,直到突然瞄到翟易勻好像醒了她才回魂。 「不要,不要,我不要失去我的腿,不要……」翟易勻突然夢囈,難過得大呼小叫,嚇壞一旁的桑語柔。 她趕緊湊到床邊試圖搖醒做惡夢的他。 「我的腿?我的腿呢……我不要截肢……」翟易勻滿頭大汗呼喊,緊閉的雙眼流出淚。 「唔……唔……」他在夢里如此激動,桑語柔急著搖晃他的肩膀。 「不要走,你們都不要走,我不是殘廢,我不是……不要走……」他雙手激烈揮動,好像想捉住什么卻捉不到,桑語柔看得心急。 快醒醒,你快醒醒!桑語柔心里萬分著急,不斷的搖晃他的肩膀,他卻囈語不休。 「媽……媽,你們不要走……」翟易勻像在水中載浮載沉的掙扎,突然捉住東西,掌中的真質感讓他赫然睜開眼睛,從夢境回到現實。 突然被緊緊捉住手臂,桑語柔愣住,定睛望著驚魂未定的翟易勻。她想,他是做惡夢了。 放開她,翟易勻擦了擦模糊視線的淚液,仔細看清楚,眼前的是桑語柔,也是僅剩愿意照顧他這個殘廢的人。 他做夢,桑語柔不知該怎么跟他說明,看他一臉茫然,不能說話的桑語柔心也跟著糾結起來,此時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能開口說一句安慰的話,來安撫他的情緒。 「我做夢了?」他擦擦額頭泛出的汗水喃喃自語,像說給自己聽,反正他說什么桑語柔都聽不見。 「唔……」桑語柔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歷劫歸來般跟他確認,他確實做夢了。 「我胡言亂語了什么是不是?剛剛我感覺自己拼命想大叫,就一直大叫,我沒順便罵你吧?」翟易勻眼神望著她,看她好像被他嚇壞了,開她玩笑。 她搖頭,笑了笑。他夢囈中所言,桑語柔可以感受車禍帶給他的創傷已經超越他所能乘載的界線。 「我爸爸有來看我嗎?」自從他受傷回國休養后,他父親似乎已經放棄他了。 『他來過,來了一下子?!簧UZ柔比劃手語,不知要不要跟他說他父親難過掉淚之事。 去到翟家一個多月,其實翟董事長幾乎不過問他的事,乍看下以為他要讓他自生自滅,可是今天桑語柔看見他父親擔憂的神情,終于能體會翟董事長愛子心切的心情。 「你不要比手語,我根本看不懂?!沟砸讋蛱撊跽f,看她認真的想與他溝通,突然間,他發覺自己為了將來能掌管家里事業精通幾國語言,卻忽略這世上還有一種叫做「手語」的溝通方式,即使他看不懂,但這一、兩個月他已經可以感受出她的用心。 翟易勻這么說她突然沮喪的放下手,一臉委屈,看得懂手語的正常人少之又少,想以這種方式與人溝通并不容易。 「你那是什么臉,我又沒罵你?!箍此荒槹г沟砸讋蛉滩蛔∮炙崴?,可是肚子餓得咕咕叫,又病又餓想多說些話都嫌費力。 她聽不見他肚子里的翻攪聲,跟她說肚子餓也沒用,環顧四周,他想她是不可能帶手機。當然他更不可能笨得叫她出去打電話回去,要周嫂帶食物過來。 她突然靈機一動衝出去,翟易勻以為她心電感應到他餓了,出去買東西給他吃,可是她兩分鐘后只帶著紙筆回來,幸好她心細第一句話就問他,『你餓了嗎?』 「很餓!」翟易勻翻翻白眼看了白紙直接說,后來想到她聽不見,拿過她手上的筆寫『很餓』。 『有沒有想吃什么,叫周嫂帶過來?!凰氤詵|西,桑語柔放心多了。 『隨便都好?!凰F在很餓,只要能吃的他都吃得下,他也一向不挑食,周嫂知道。 『周嫂幫你燉了雞湯,我叫她馬上帶過來?!簧UZ柔開心寫下,不知為何見翟易勻心情好,她心情也自然跟著愉快起來。 她要叫周嫂帶過來?回去說嗎?翟易勻突然滿懷疑惑。眼巴巴看她走過去墻邊,從沙發上的背包拿出手機。 看她拿出手機翟易勻忍不住從床上撐起半個身子,當他瞠目結舌之際,桑語柔赫然轉身,看見他好像要爬起來,趕緊過去扶他。 坐直后,翟易勻盯著桑語柔說:「你有手機?」可是你不會講話?后面這句翟易勻沒說出口,但他相當困惑。 桑語柔拿起放在床頭上的紙寫,『傳簡訊給周嫂了,她看見會帶晚餐過來?!?/br> 原來如此,傳簡訊!嚇他一跳,真相大白后又虛弱的躺下去。但是,他真希望她能說話,至少有個人跟他談天說地,胡言亂語也好,這幾月他真的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