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謝宇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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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啊,葉鳴?!乖隈窢N爛地笑著說。 「葉鳴姊姊早安!」于橙曄突然開始活蹦亂跳,歡天喜地地打著招呼。 她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來回瞪了他們兩人幾眼,打開水龍頭重新澆起花來:「怎么了?你們怎么會走在一塊兒?」 「他要來阿煥老闆那兒工作了,」于橙曄說完,轉頭又向在穹補充道,「葉鳴姊姊偶爾也會去我們店里看看,跟我和阿煥老闆聊聊天之類的?!?/br> 「他們那家店啊連店名都沒有,怪獨特的?!谷~鳴說,大拇指熟練地按壓水管以控制水柱的強弱,「恭喜你喔,在穹,那兒的工作環境我想應該會很適合你的?!?/br> 「謝謝,再見!」在穹和于橙曄向她揮揮手,往家的方向走去。一進門,沒聽見任何聲響的在穹困惑地走遍屋里并叫喚了幾聲,直到于橙曄告訴他客廳的桌子上有張紙條,他才繞回他身邊,與他一同閱讀紙上的文字。 給在穹: 我先去辰曦工作的醫院附近逛逛,中午時順便幫他買個午餐,你一個人吃可以嗎?打個電話給我吧。 曙尹 在穹掏出手機傳了簡訊給她:『姊,午餐我自己處理就行了,不用擔心。ps.我從今天起就會開始在一家畫廊工作了喔!就是老闆叫做阿煥先生的那家!耶!』 他興高采烈地將簡訊內容唸出來給于橙曄聽,再進到臥室里準備上課會用到的畫筆和顏料等工具,將它們全數塞進背包后,和仍待在客廳沙發上做白日夢的于橙曄會合,兩人有說有笑地步出了大門。 經過葉鳴家時已不見她的蹤影,種在屋外的小花小草上還殘留著水珠,于陽光照射下閃爍著奪人眼目的光芒。 - 曙尹在街上消磨一段時間之后,信步走進一家咖啡店,這兒離辰曦所在的醫院雖然只有十分鐘的路程,她卻是第一次來,負責為她點餐的大男孩眉宇間仍透露著一絲稚嫩氣息,說起話來彬彬有禮,曙尹猜想他或許還是個大學生。 端著餐點找了個位子坐下,曙尹拿出手機連上網路,查看著社交網路上有無關于辰余輝的任何動態。她自己的社交網路上除了辰余輝的資料外其他什么也沒有,但無數張她兒子的照片與無數篇有關他的文字敘述都沒有引來任何值得注意的回應,每個人釋出的只有安慰和關懷,沒有消息、亦沒有希望。 曙尹垂下眼眸,正想著要再上傳一篇尋人啟事的同時,一陣突如其來的撞擊打斷了她。 「對不起!」一名女子在經過曙尹時不小心撞到了她的椅子,她連忙低頭認錯,待看見曙尹和善的笑容后才又離去,與對面一名高大的男子揮了揮手,短暫寒暄后兩人在咖啡店角落的沙發區坐下。 曙尹定睛一看,認出了那名男子是辰曦在醫院的同事,名字叫做謝宇舜,是個外表出眾,且風流倜儻到出了名的人。跟習慣將頭發拂到腦后的辰曦不同,謝宇舜的瀏海蓋住一邊眉毛,左邊的頭發長到下巴,右邊卻剪短至露出耳朵,右耳帶了個黑色的銅耳環,轉動頭部時耳環遂折射出燦燦光輝,令曙尹不斷聯想到辰曦那雙發亮的懾人黑眸。辰曦的五官比較深邃,在男性當中膚色偏白這項特質使他的黑眼顯得更為突出;謝宇舜則有雙較為細長的、標準的中國眼睛,睫毛向兩側延伸的模樣好似涂了淡色的眼影,斜眼瞅人時總讓人不由得屏住呼吸。薄薄的嘴唇在聆聽面前女子說話的同時扭出一抹冰冷的微笑,這微笑帶著距離,卻不具冷漠的壓迫感,它將兩人間的互動保持在剛剛好的溫度,不讓人奢求太多,亦不使人墮入被冷落的境地。 他和辰曦唯一的共同點,曙尹自忖,就是他們眼底都蘊藏著比常人深刻豐富的心緒,沉默不語地望著他人的神情恍若知悉了世界上所有的秘密,輕笑時稍微瞇起的眼睛裝載著點點星光,于黑幕中若隱若現,一會兒傾訴、一會兒隱藏,將自身的脆弱完好保存在只有熟人才看得見的地方。 三年前,曙尹第一次深深地望進了辰曦的脆弱,那時的她宛然看見了一座廣大的綠洲,于一夕之間消逝在風沙的掩蓋下,只留一堆堆枯骨悵惘著黑夜的孤寂。 綠洲乾涸了,取而代之的是等不到甘霖的沙漠。 謝宇舜一手搭在女子的肩膀上,另一手似有似無地拂著她的發絲,嘴角含笑地與她輕聲談著天,桌上的兩杯熱飲于上空交纏出柔軟的螺旋狀蒸氣,將甜膩的茶香帶至咖啡店的天花板;曙尹不自覺地將視線往上挪移,恰巧看到了鑲在對面墻壁上的時鐘。 已經快要十一點半了,還未幫辰曦買好午餐的她急忙收拾好身邊的物品,往門口的方向走去。臨走時,她好像看見了謝宇舜的一瞬目光,但當她轉向他的位置時,他的雙眼卻是正對著身邊女子的臉龐,神色平靜,彷彿自坐下來開始就從未注意到曙尹的存在。 她不再多想,推開大門后離開了咖啡店。 - 離下課時間只剩十分鐘,底下的小孩們各各都放下了畫筆,歪著他們的小腦袋以各種角度觀賞著自己的畫作——淹死在威尼斯河道上的夫妻——再跟身邊的同學互相討論彼此的成果。 「你知道你畫了兩隻左手嗎?」 「你畫的河道上為什么會有浪???」 「你畫的還有鯊魚鰭咧?!?/br> 「那對根本不是夫妻吧?兩個都長得像男人啊?!?/br> 在穹于每一幅畫旁都會駐足個一、兩分鐘,認真地與繪畫者討論他的作畫內容和想法,聽到較為新穎獨特的見解便會抬抬眉毛,點幾下頭再往前走到下一個學生的畫旁。每個還沒被他欣賞作品的小孩都用期待不已的神情看著在穹,小小身子在木製椅子上不停地跳上跳下,眼神流露出渴望受到大哥哥肯定的心情。 「這里畫的是什么?」在穹站在一個綁著辮子的小女孩身邊,用手指著畫的右上角,那兒有個綠色的模糊物體,「是樹葉嗎?」 「是月亮。這對夫妻是在月夜里死去的?!?/br> 「為什么要畫綠色的呢?」 「因為綠色的月光掉進水里時,」在穹認為她想表達的應該是『投射進水里』,「四周是藍色的,只有它是綠色的,這樣其他人才分辨得出來。而且啊,綠色的月亮看起來比較陰森,比較有戲劇性?!?/br> 這看似不超過十歲的小女孩口中卻說出『戲劇性』這類名詞,在穹雖是有些納悶,但也決定除了讚許地摸摸她的頭之外,不需要再追問些什么。藝術是自身的選擇、自身的揮灑,即使只有自己明白其中涵義,也無須向他人多費唇舌解釋。 「在穹哥哥!」于橙曄的聲音從門邊傳來,他招了招手,「阿煥老闆說下課時間到了,小屁孩們可以回家了!」 學生們一哄而散,跟此時已走回黑板旁的在穹道過再見后,嬉鬧地魚貫走出門口,使原本充斥各種雜聲的教室乍然像被抽乾了空氣,連一丁點聲響都無法發出。在穹含著笑將學生們的畫從畫架上拿下,整理成一疊后交給于橙曄,由后者來轉交給阿煥。 「阿煥老闆說接下來的時間由你自己分配,想回家的話也可以?!褂诔葧险f。 「我想再待一下?!乖隈逢P掉教室的電燈,與于橙曄一同走到柜檯處。柜檯后方的小隔間的隔壁便是廚房,于橙曄從那兒的冰箱里拿出三瓶飲料,再將一包冷凍食品放入微波爐,等待時與在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從于橙曄的機車班導一直到在穹身處美國的迷路經驗,內容無所不包。 阿煥隨著一聲輕咳打開了工作室的門,洗了洗滿是顏料的雙手,腦中仍在思忖作畫內容的他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 「午餐吃什么?」 「義大利麵?!褂诔葧蠌奈⒉t中拿出食物,放到桌上,阿煥坐了下來,「老闆你先吃吧,我和在穹等會兒再吃?!拐f著,又將另一包冷凍義大利麵放入微波爐。 「還習慣嗎,小子?」阿煥撕開包裝,一邊朝食物吹氣一邊問道。在穹點點頭,不發一語地在他面前坐下,垂首像是在思考一些事情,片刻之后抬起頭來說: 「阿煥老闆,這兒除了教小孩畫畫之外,也有在賣畫對吧?」 「是啊,只是從開店以來似乎只賣出不到五幅呢?!拱ㄕf,「我從這兒賺來的錢不多,大部分來自那群小鬼頭們的家長給的學費。嘛,反正我一開始就沒有想要靠這來賺什么錢,我年輕時啊工作起來可是不要命地刻苦賣力,存下來的錢夠我活上一輩子了?!?/br> 「如果能有更多人來這兒買畫,你覺得好嗎?」 「當然好?!拱ò櫰鹈碱^,許是認為這詭異的問題有些難以回答,「能賣出更多畫、賺更多錢,這當然很好,只是我這家店太臟亂、空間太小,又位在一條小路上,沒什么能吸引到客人的特點……」 「所以說得做出些改變啊?!乖隈氛f,笑著接下于橙曄遞給他的義大利麵,怕燙的他小心翼翼撕開包裝后又開口道,「反正也只是嘗試看看,不用花什么錢,如果成功了當然值得慶幸,失敗的話也沒什么好失去的?!?/br> 「那該怎么做?」于橙曄問,還沒開始吃飯卻餓得不得了的他只好猛灌飲料。 在穹環顧了下店內的各個角落,接著聳聳肩說:「首先,得先將燈調亮,把環境再打掃得更乾凈些,把畫弄得漂漂亮亮的放上展示臺,最后再把秘密武器——我家的王牌——帶到這兒?!?/br> 阿煥聽完后挑了挑眉,不解地和于橙曄交換了下眼色,疑惑問道: 「……什么王牌?」 在穹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