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灑上金粉》
高二的暑期輔導,國文老師每週安排了一堂課,就專門讓大家靜下來寫作文。 伍齊宣討厭寫作文,要從現有的生命經歷中,體悟出人生道理,他覺得好難。 「今天,又要寫?!顾麩o精打采的趴在欄桿上,一大早就來班上找我,肯定是想要討拍。 「好啦,就當作??修行、修行?!刮遗呐乃谋?,他馬上哀怨的看我一眼覺得我沒有認真安慰他,我討好的搓搓他的金色發絲,跟他說加油。 伍齊宣直起身子,下一秒整個人癱在我身上,「你干嘛!」來不及反應,我趕忙扶住欄桿才不會被壓死。 「下次要安慰我,就抱我?!顾次疫@么賣力,終究是忍不住笑出來,揉亂我的頭發后,就回教室去了,我一邊整理頭發一邊順著呼吸,將他說的話,牢牢記在心里。 放學時,我跟他一起等公車,伍齊宣雙手插口袋,頻頻瞄著我。 「欸手汗怪,我可不可看你的作文?」原來是想要問這個,我偏過頭對他燦笑,當然是??「不可能!作文這么私密的東西,怎么能給別人看?!刮依硭斎坏剡@么說。 「那為什么老師就可以看!」他瞪大眼,一臉「您在說什么瞎話」的表情。 「連男朋友都不能看嗎?」他不死心,又問了我一次,我堅決地搖搖頭。 他鼓著臉頰,像個得不到糖的孩子,一直到公車來了,跟我說了句掰掰,盯著我幾秒,就上車了。 我有些心煩,覺得自己是不是對他太兇了,是不是可以再解釋得好一點,我不是不想給他看作文,就只是??太難為情了。 那些句子,那些想法。 每個禮拜老師會把上禮拜的作文發還給我們,我把發回來的作文都收到同一個透明資料夾。晚上,我將自己寫過的作文讀過一遍,完全可以在腦海里想像他邊讀邊大笑的模樣。 齁呦,不行給他看啦。 這次絕不能妥協! 但神奇的是,他沒有再提起這件事,新的一個禮拜,他認命的上作文課,沒有來找我討拍。 「唉?!箵Q我無精打采的趴在欄桿上,從教室里走出來的慧純戳戳我的臉頰,「你怎么啦?」我把作文事件跟她說。 「如果是你,也不會想給別人看齁!」她張開口,又猶豫了幾秒,最后點點頭。 「真的,而且有時候不是都要掰一下或是夸飾一下?!?/br> 「對,就感覺每一件事都要寫得很有事?!?/br> 「你這比喻,怎么這么貼切?!?/br> 我們在走廊上哈哈大笑,「對了,你有什么事找我?」慧純不明白我為什么這樣問。 「我沒事啊,不是你來找我的嗎?」她敲敲我的腦袋,說我是不是又再犯蠢。 「不是!伍齊宣傳訊息跟我說??」我的警鈴大響,她似乎也猜到我被他騙了!完蛋了! 我一路奔回教室,球鞋在地板上發出咿的一聲,我停在后門。 果然!果然!他翹著腳,坐在我的位置上,手上捧著我、的、作、文。 大步大步踏進教室,我準備朝那顆頭巴下去,他卻好似有感應,轉過頭來就那么看著我。 在他眼里,我看不到一點惡作劇得逞的調皮,也看不到一點他對我的作文的嘲笑。 在他眼里,是滿滿的認真。 我掃過他正在讀的那篇作文,題目是:「難忘的那天」。 心一緊,明明那么多篇,就偏偏讀這篇!我直接撲過去把作文都收好,「你干嘛啦!」壓低聲音,我把作文胡亂塞回資料夾。 「對不起?!顾痛怪?,眼看要打鐘了,他沒辦法再多說,起身就離開。 我的心臟如雷鼓動,不懂他是在為什么而道歉,就因為偷看了我的作文嗎?那為什么,會露出那么認真的表情? 他不可能會不知道,我寫的就是他啊。 我最難忘的那一天,便是我和他浸在溫暖的顏色的那天,我戴著手套,替他把頭發染成金色。 可在作文里,我把他寫成我最要好的朋友,把他寫成了她。 最后一堂課結束,伍齊宣來班上等我放學,我緩慢地收著書包,不知道待會我們會說什么。 等我走到他面前,他伸出手,我小心翼翼的牽好,他揚起帥氣的微笑。 「手汗怪,對不起,沒有經過你同意就看你的作文,因為我實在是太好奇了?!乖缭谖覀儬渴值哪强?,我的手就瘋狂冒汗。 「我懂你為什么說那是很私密的東西??」我覺得我快要無法呼吸,不自覺捏緊他的手。 「你不敢對我說的話,我在你的作文,都讀到了?!刮彝W∧_步,整個臉漲紅。 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雖然愛捉弄我,對我卻是比任何人都好,愿意聆聽我所有喜怒哀樂。 她喜歡笑,將快樂的能量都傳給周遭的人,在她身邊,就好像住在一個永遠沒有烏云的國度。 我不會忘記那天,和她沐浴在橘色的陽光下,她柔軟的金發閃閃發光,一併照耀我的青春。 想起作文里的字句,所有的她??都是,我最喜歡的伍齊宣。 我難為情的想哭,用力捏著他的手,他沒喊痛,就只是陪我站在原地,經過我們的同學,說不準以為我們在吵架呢。 「真拿你沒辦法?!顾p輕笑了,將全身面對我,彎著身體與我平視。 「怎么會有人害羞到哭呢?」大掌抹過我的眼角。 「誰叫你別篇不看,偏看那篇?!刮矣仓ぷ?,他爽朗地笑出來。 「對不起嘛,但是??我很開心我看到那篇?!顾Σ[著眼,雙頰泛紅。 吸吸鼻子,覺得再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得振作起來,只是作文被看了,又不是世界末日!「走了啦?!刮依囌九魄斑M。 「你原諒我了嗎——」他像個小屁孩,甩著我們倆的手。 「沒有!五分鐘后才原諒你!」我看好時間,卻惹來他一陣狂笑,「你真的好可愛喔林恩帆,難怪我會這——么喜歡你?!褂谑?,我漲紅著臉,給他扎扎實實的等了五分鐘。 等我確認好時間,他像個在原地等零食的狗狗,熱切地看著我。 而我知道,他在等我的抱抱。 待我將他擁入懷中,他發出滿足的嘆息,直起身體后,又用左手環住我的腦袋,往我的頭發啾一聲。 「我好像知道該怎么寫作文了?!?/br> 「真的假的,我作文對你的影響有這么大嗎?」 「有??!你忘了你是我的手老師嗎?」 看著他的笑容,我心里想著——與他有關的每件事,都被灑上了金粉呀,那么特別、那么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