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和尚雷封伽
局長得了信早一步就帶著人在警局門口迎接石娉。 石娉存著給四十七軍軍長下馬威的打算,帶了不少人前來,呼啦啦七八輛裝甲車,頓時警局大門紛紛擾擾下來無數士兵。局長被這架勢差點嚇破了膽,又只能硬著頭皮對上眾星捧月前來的石娉,笑如彌勒道:“司令官,雷軍長就在我辦公室等您呢?!?/br> 石娉對著局長一頷首,隨即目不斜視一路朝著里面走去。杜南禛刻意慢了步子和局長開始笑容滿堂起來,這一路春風拂面,可把局長吹得飄飄然,自然把事情前因后果都掏出來了,待杜南禛掌握了全部信息后,他這才跨步踏入大廳內跟上石娉,徹底收起了剛才笑意,悄然走到石娉跟前低聲道:“那命案確有蹊蹺?!?/br> 別看石娉平日大大咧咧,實則心中彎彎繞繞能有幾百回。她一聽杜南禛此話,面上反而露出了一點笑容,隨即又如水入油鍋內,慢慢蕩漾開來,待她走進局長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滿臉都是笑容:“雷軍長,你千里迢迢來上任,怎么能讓你一來就如此費心呢?來人——吩咐下去今天要大擺筵席?!?/br> 她進門就噼里啪啦如此一頓輸出,結果輸出的對象卻絲毫沒有反應,盤腿坐在那里,手持佛珠閉目念經。 和尚? 石娉一愣,視線朝著房間內轉了一圈,并沒見到她想象之中的人物。早在四十七軍來的時候,她就了解過這支部隊的來歷和底細,不過是一群土匪招安的烏合之眾。軍長雷封伽作為寨子當家人因為救了馬步青得以招安,等于是借了機會得了青云梯。這樣的人會給她的第一印象自然應該是孔武有力,彪悍精明,可是目光圍繞了一圈,只有端坐在中央的和尚。 石娉站在了原地,雷封伽沒有動靜,局長破冰似的打起了招呼:“雷軍長,這位就是石司令官?!?/br> 石娉面對這樣一名和尚,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體,收起了之前漫不經心和萬般詭計——沒辦法這和尚盤坐在那里過于圣潔,五官線條利落簡潔,古銅色的皮膚更是讓他有種歷經磨煉的沉寂感,莫名就跟尊佛似的端莊不可褻瀆。 想象中形象和現實反差太大,石娉有些尷尬上前幾步,然后伸出了手重新打了招呼:“雷軍長,幸會?!?/br> 雷封伽睜開眼露出了他那雙深邃黑眸看向了石娉,站起身來對著石娉恭恭敬敬敬了一個軍禮,滿目嚴肅道:“屬下第四十七軍軍長雷封伽,見過石長官?!眲e看雷封伽此時人模人樣,他心底藏著的暗涌心思早將眼前之人包裹起來,打算慢慢蠶食。 手底下突然冒出這么個圣潔鹵蛋對著她喊長官,石娉實在有些不甚習慣地摸了摸鼻子,垂眸之際她突然眼底發亮光,視線粘在了雷封伽手里那串佛珠上面,不由自主的贊嘆了一聲道:“雷軍長,你手里這可是好東西啊?!?/br> 雷封伽來上海前已經對石娉各方面都打探過了,從馮淇嘴里,從石娉過往經歷,從軍事才華到性格,從生活習慣到興趣愛好,可謂是了如指掌。所以他這次手持的佛珠就是為了石娉特地布下的引子,佛珠108顆,顆顆都是翡翠精品,不枉費他在騰沖取主持心肝的時候殺光所有寺中和尚得到鎮廟之寶。 “阿彌陀佛,這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崩追赓χ畴p手一合掌,手中的佛珠一晃差點迷花了石娉雙眼。 石娉吞咽了一下口水,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那串佛珠上移開。她老子年輕的時候入宮見過老佛爺,老佛爺當年賞賜過不少東西,其中就以一條色澤辣綠的翡翠手串最為名貴,她老子像是得了什么寶貝疙瘩一樣愛不釋手,每天躺床上前都要摸一摸,比摸床邊美艷小妾都來得起勁。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串翡翠手鏈激發了老頭子把玩玉石之心,從此以后行軍打仗走南闖北每到一處地方都會搜羅各種翡翠物件,為了那些翡翠物件,他還和蔡鍔化干戈為玉帛成為把兄弟,沒其他原因無非就是云南離緬北近,那翡翠流通市場更接近源頭。把兄弟蔡鍔為了投其所好,每年都會派人送上一批上好翡翠原石,供她家老頭子過足鑒賞把玩的癮。 石娉從小耳濡目染,幾乎是跌入翡翠窩里長大,對著翡翠也是漸染興趣。尤其是她家老頭子突發心梗死去,她時不時拿出老頭子生前珍藏的寶貝看一看,頓時覺得睹物思人,對翡翠的迷戀更上一層。而雷封伽那串佛珠,顆顆粒大飽滿,有種有色如透明玻璃般綠的極盡妖孽程度,這在陽光下十足惹眼,莫怪石娉極為眼饞。 兩人客道完后,摒棄了閑雜人等開始進入了正題。石娉由于雷封伽高僧的形象以及那串佛珠加持下,愿意給雷封伽一次機會:“雷軍長為何湊巧就去了陳家?按照調令,你應該先來軍部報到才是?!崩追赓つ抗夂敛欢汩W的落在了石娉面上道:“我率部前來上海,下面小兵們都是西北一帶,性格彪悍沒有規矩。我想著先帶副官入城去軍部報到,未曾想人剛進上海灘就被當地地頭蛇綁了。我人生地不熟又單槍匹馬就按下未曾反抗。所幸這陳大虎不過是因為我僧人模樣,讓我去宅院降妖除魔罷了,于是我就順勢查看了一番?!?/br> 雷封伽此番話說和石娉得知的情況并無多大出入,石娉略微緩和表情又追問了一句:“雷軍長,我想請問一下你到底還俗了沒有?” “在受戒之中?!?/br> 石娉有些不可思議:“這出家人還能打打殺殺?” “無論小乘、大乘顯宗還是密宗,自然都是不能?!崩追赓るp手合十結出一個法印,表情莊重不作一絲玩笑。 石娉頗有盤問到底的好奇心,畢竟不能殺生,這和尚怎么當軍長?難不成上陣殺敵時候盤腿一坐誦經念佛妄圖讓對手放下屠刀? “石長官有所不知,一般殺生和密宗師用密咒殺生是不同性質,也是不同因果。只是密宗有不外傳的戒律佛法,恕我不能細說?!?/br> 石娉聽得云里霧里,宗教這玩意本就有點玄妙,人家說不能說她自然也不好意思勉強,只好連連應聲瞎胡說:“是是,佛法有緣普度眾人。雷軍長保家衛國也是為了眾生嘛,能理解,能理解?!?/br> 她一旁坐著的杜南禛聽得他倆在那瞎幾把對話浪費時間,忍不住插了話問道:“雷軍長,能不能告訴我為何你一眼就覺得陳家有問題?你是從何處看出那道士有問題?” 雷封伽含笑客氣回話:“杜參謀長,正如我剛才所說密宗有不傳佛法,我不能多言。我能說的是如果一般家宅受精怪sao擾,整個宅院都會密布妖鬼之氣,陳家毫無此方面跡象。而且那位道士看似法器在手,畫出的符咒卻是殘缺,細微之處都透著他是假冒道士?!?/br> “不好意思,我插一句話。這世道假冒和尚道士太多了,都為了坑蒙拐騙。假冒道士和從事間諜活動那可是兩碼事,雷軍長何以會有如此肯定的結論呢?” 雷封伽看了杜南禛一眼,收起笑容的時候就有種淡漠而脫俗的氣派,他一本正經回答:“因為對方細微動作透出他慣于持槍,而且一直處在身體戒備狀態。說是來抓鬼,卻一面渲染恐怖氣氛一面不肯踏入陳夫人院落細查。就算江湖騙子跳大戲好歹也會場面上做足把式,所以我怕對方另有目的,就先下手為強報案了。豈料對方如此機警——” 杜南禛點了點頭,一抱拳回道:“雷軍長果然經驗老到,鄙人佩服?!?/br> “杜參謀長謬贊了?!?/br> 石娉一揮手打斷了他倆相互奉承話語:“行啦,事情來龍去脈都了解清楚了。雷軍長,勞煩你畫下那道士樣貌來,我讓局長出動所有人全城搜捕。宇之,你派一隊人馬把驗尸房給我團團圍住了,不許人隨意進出,在通知醫院讓他們派人來協助。如果真是日本間諜,只怕來者不善?!?/br> 一提到日本間諜,兩個男人均是面色一沉,雷封伽直接從袈裟內掏出一卷紙道:“我早已畫下對方樣子,只是怕對方是喬裝打扮?!?/br> “無妨,我這里有位能人,能夠替我剝除那家伙偽裝。李錢——”石娉一揚聲對著外面高聲一喊:“去府里把馮少爺給我請來?!?/br> 雷封伽不動聲色接收信息,心中卻是暗中盤算,馮少爺?這馮家幾個少爺還真是圍著石娉轉悠,就是不知這馮少爺又是哪路神仙,會不會像石娉身邊的杜南禛那般難以搞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