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看完了戲,外面天色漸沉。福建雖然四季溫暖,但入秋之后夜晚涼風吹來,他們剛從戲園子出來,回寒倒冷,賀品珍大病初愈,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石娉早有準備,從副官手里接過披風替賀品珍穿戴上,系帶的時候輕聲道:“身體剛好,還是要多注意點?!?/br> 賀品珍含羞應下,披風有溫度,而石娉更有溫度,同時溫暖了她的身心。女人天生敏感,她總覺得石娉對她的噓寒問暖、小心呵護更像是一個男人對待一個女人。如果不是石娉自己長得花容月貌,身材婀娜多姿,她真會恍惚石娉是一名男子。 要是石娉是男人該有多好?如此荒謬的念頭出現在腦海中時,賀品珍會在午夜無人的時候暗自唾罵自己的癡心妄想。 既然天色已晚,石娉做東請賀家姐弟吃飯,挑的地方是一處新開的俱樂部,門口掛著燈籠,迎來送往,賓客滿座。石娉當然派人先行一步去通知店家,督軍要來,率先預備最頭等的包間,周圍一圈清場,以免閑雜人等攪了石督軍的雅興。 而那邊看完了戲,趙臨恒出來時候黃慶已經開著車等候了。 “老板,附近新開了一家俱樂部,那菜色新穎,口感好,福建當地名流顯貴都去嘗鮮,要不今天我們也去?” 一聽新開,嘗鮮,趙臨恒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待車行至俱樂部門口,趙臨恒下了車看到門口站了一隊崗哨,不由微微一愣,心說他今天是和福建這條龍撞上緣分了嗎?看戲能碰上他親眷,轉頭吃飯又碰上他本人?他腦子一時沒轉過彎,把看戲的人和吃飯的人想到一塊去,只當是事事湊巧。 黃慶到底是本地人,年幼雖然離鄉,可后來還回來為趙臨恒置辦過產業,留在福建有一陣子,一看門口那架勢,脫口而出道:“原來是督軍大人來了?!?/br> 督軍? 趙臨恒確實是聽聞過這位人物,來了以后也在當地各種小報上見過關于對方的報道,都是各種風流韻事和吹捧的文章,尤其是那位年輕的督軍前陣子戰勝了粵軍后,那更是溜須拍馬,吹吹打打,熱鬧得不得了。 趙臨恒只是來福建度假,對這樣一位地方上軍政掌權的人物,他毫無興致。他跟著侍者引領走了進去,撲面就是暖風香氣,里面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侍者將趙臨恒領到靠墻一面處的小桌旁,黃慶自然是沒資格和趙臨恒同桌吃飯的,他恭恭敬敬地站在桌旁,充當保鏢的角色。趙臨恒也不在意桌子大小,位置好壞,他只是來吃飯又不是來擺譜。做殺手的首要原則就是低調,趙臨恒的靈魂放蕩不羈,行為倒是規規矩矩。 話說石娉在包間內點了滿桌子菜肴,還上了兩瓶葡萄酒,這洋酒算是新鮮玩意,石娉也只嘗過一兩次,口感酸澀,還沒高粱酒喝著帶勁。不過這洋酒勝在新鮮,而且度數不高,用在美人身上正合適。 賀品珍當然知道不該飲酒,可那晶瑩透亮的酒杯中注入了一抹紅,那么艷那么火熱,就好像身邊的石娉一般,光彩奪目。同樣是女子,石娉能喝,她為何喝不得? 賀品珍懷揣著小心思,偷眼去看了看自家弟弟,卻發現弟弟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石娉身上,目光專注,一瞬間也不曾移動。難道自己的弟弟對石娉有情?賀品珍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的剎那,只覺得心中一陣妒意涌上心頭。弟弟男子的身份和石娉是多么地相配啊,如果弟弟追求石娉,石娉會答應嗎?如果石娉也中意弟弟,那么她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關心都會轉移了,那么自己是不是就變成了旁觀者,看著他們兩人卿卿我我?想到將來可能的場景,賀品珍看賀靖祥的眼神格外復雜。 不知是不是怨氣令人沖動,賀品珍二話不說直接舉杯,將眼前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真的是滿嘴苦澀,賀品珍下意識蹙眉捂嘴才勉強接受入喉的感覺。石娉萬萬沒想到賀品珍會一口飲盡,她含笑地又給賀品珍倒上了些許。她曾經聽洋人說過這種葡萄酒需要細品,半喝半含,方才回味無窮。不過她無意說出這一點,喝酒嘛要的就是那隨意,酒想喝一口還是一口干全憑心情,那些所謂的規矩,都是狗屁,根本不值一提。 “品珍,沒事,多喝幾杯就習慣了。來,吃口菜?!笔澈芤笄诘亟o賀品珍夾菜,她舉了杯想起了一直冷落的賀靖祥,為了避免那小子出聲阻止賀品珍喝酒,她扭過頭,對著賀靖祥一挑眉,一晃杯中酒,伸手和賀靖祥的酒杯輕碰了一下,嘴里道:“賀少爺,來,干了?!?/br> 其實石娉想多了,賀靖祥半點心思都沒放在自己jiejie身上。賀品珍借著他能外出,而他何嘗不是借著他jiejie見到石娉一面。那日妓院之后,他本是又混亂又震驚,可是混亂震驚之后,他回想著和石娉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當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虛影,他眼里的石娉逐漸清晰,越來越深刻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淪陷在情網之中了。 他追逐著石娉的一舉一動,眼見她含笑向他舉杯,賀靖祥連忙舉杯跟著一口干了。石娉見他挺上道,存了將這小子灌醉的心思,一伸手又故意給他倒了半杯紅酒,她手指撐著一面臉頰,另一手輕敲玻璃杯,眉目中透著幾分挑釁道:“不知賀少爺酒量如何?我們再干一杯?” 賀靖祥哪里能讓石娉小看了自己,二話不說直接又干了一杯,接著兩杯下肚,賀靖祥也沒覺出什么醉意。他留洋日本,以往喝的都是清酒,對葡萄酒并不熟悉,眼見石娉給他倒了第叁杯,他爽快地倒入自己嘴中,完全不推脫。酒入喉中,穿腸入肚,他渾然不知后面會有何等上頭的酒勁,石娉喝他也喝,喝得還無比開心。 賀品珍見石娉轉頭和自己弟弟喝了起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剛才第一杯就沖動時喝下,只覺得滿嘴酸澀,并不覺得這洋酒好喝,本打算第二杯不喝的,可眼見石娉和賀靖祥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如此高興,她視線挪到了酒杯上,舉起來也學著石娉剛才的動作,小心翼翼地去輕敲石娉酒杯。 石娉感覺到賀品珍的小動作,立馬心花怒放起來。石娉那雙秋水眼看人的時候始終溫柔中帶著幾分專注的深情,此刻小美人向她敬酒,更讓她眉目含情。賀品珍是悄悄地和她酒杯對碰,她也刻意回得小心翼翼,頭湊到賀品珍跟前,再近一點嘴唇都能觸碰到對方耳朵,幾乎是耳語一般調情道:“果然美酒配佳人,我看著都要醉了?!?/br> 正所謂男人本色,石娉雖然酒量好,灌賀靖祥不費吹灰之力,但酒入心迷,此刻佳人如此主動,石娉心里也是按捺不住躁動,目光越發火熱起來。賀品珍一杯酒下肚,已經是極限了,她覺得身體和思緒都有些輕飄飄,連第二杯酒都不覺得難喝了。聽了石娉的夸贊,她掩嘴含笑,對著石娉胸膛輕捶了幾下拳頭,嬌羞道:“你自己如花似玉,還這般夸別人。我哪里及得上你?!?/br> 石娉心說賀品珍這用詞不對啊。她一大男人,長得俊美叫做面如冠玉,怎么能叫如花似玉呢?不過當下哄美人要緊,她趕緊擺手表明心意:“在我眼里你是最美的?!边呎f還邊順勢將賀品珍不著痕跡摟進了懷中。 兩人在那里說著悄悄話,賀靖祥覺出了冷落。他酒勁漸漸上頭,猛地站了起來,在整個玻璃杯里倒滿了葡萄酒,然后舉杯湊到石娉邊上,笑得格外燦爛又大聲道:“石娉,我們接著喝啊?!笔郴燠E在軍隊里,見慣了各種酒鬼,一看賀靖祥那樣子就知道對方喝上頭了。她當然不和酒鬼一般見識,不過她眼波一轉,她看了眼懷中美人,色心大起。她本就不是正人君子,哪里能坐懷不亂。如今有如此這般良機,她豈肯放過。 她看了眼自己幾乎見底的酒杯,然后單手舉起酒瓶給自己象征性倒了一點后,然后頗為豪氣地和賀靖祥碰了杯,率先一口飲完:“我干了,賀少爺該你了?!?/br> “靖祥!喊我的名,這才親近嘛?!辟R靖祥開口要求,已經壓抑不住心里話了。 “好好,靖祥,輪到你干了這杯酒了。對——好!爽快!”石娉連捧帶哄,讓賀靖祥把手里滿杯酒又灌下了肚內。 這頓飯,石娉吃得格外愜意。她懷里摟著眼神迷蒙的賀品珍,偶爾嘴唇擦過美人的發絲和耳垂,對方渾然不覺,還扭動著身子往懷里蹭,簡直蹭得石娉渾身是火,恨不得現在就把賀品珍扔床上給辦了;而另外一邊她還壞心眼地把賀靖祥灌成了酒傻子,在那里癡癡發笑。 眼見火候差不多了,眼中閃著精光的石娉摟著懷里癱軟的賀品珍,然后一勾手示意副官去架住賀靖祥。她當然不會先送賀靖祥回賀府,這樣容易引起賀伯濤懷疑。把兩人往督軍府里一送,然后派人給賀家送個信,賀伯濤愿意讓這對姐弟留宿自然好,不愿意要接走,這一來一回也夠她時間享受一下美人風情了。 哪知她先帶著賀品珍走到門口,副官從后面追了上來急切道:“督軍,賀少爺發酒瘋不肯走。砸了玻璃瓶,我們怕他傷了自己,不敢動用武力。賀少爺嘴里嚷著您的名字呢?!?/br> “真他媽的累贅?!笔趁济涣?,恨不得斃了賀靖祥那小子??扇缃裨谕忸^,她要是拋下賀家少爺走人,等于是打了賀伯濤的臉,無奈之下,她只好松開摟著賀品珍的手,對賀品珍輕聲叮囑道:“我去接你弟弟。你在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 賀品珍到了門口吹了冷風,腦袋有些清醒,還能站直著,她含笑點了點頭,一臉很乖巧的樣子。石娉見她模樣不像醉得七葷八素,于是一揮手示意副官上前道:“照看好賀小姐?!闭f完她轉身奔回飯店去收拾醉鬼賀靖祥。 其實賀品珍完全沒有酒量,那點酒就夠折騰她的。她門口站著先是冷風吹出了些許理智,隨即覺得酒勁更上頭,她看似站在那里,卻已經感到整個人飄起來了。副官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他被副官長調來保護石娉,石娉自然是唯一關注的對象。他瞥了眼站得挺筆直的賀品珍,以為對方很清醒就把注意力全然放在了飯店內,還朝著店門口走進了幾步。 賀品珍先是覺得飄,然后開始天旋地轉,她踉蹌了一下,恨不得此刻能一屁股坐地,但她還勉強有點自制力。她睜大眼睛,看到身旁不遠處有輛車,很眼熟,好像就是來時石娉的車子。她兩腳踩得像踩在了棉花上,扭腰扭屁股地走到車旁,拉開車門就一屁股坐了進去。 其實這車子里面坐著趙臨恒,他先一步吃完出了門,俱樂部人流量大,來客多是名流,這吃完飯要想把車開走,還真需要排隊等候一下。誰知車停著等候時,門突然一開,爬進來一個滿身酒氣的女人。趙臨恒有潔癖,聞不得煙味自然也聞不得酒味,當下冷著一張臉,毫不客氣道:“滾下去?!?/br> 賀品珍已經醉得要不省人事了。她癱軟著,根本管不上對方是誰,說了什么話。趙臨恒簡直怒了,他伸手就要開車門,打算一腳把這來歷不明的女人給踢下車去,就在這時,車子發動,黃慶為難道:“老板,后面車子不停按喇叭,得先開了走,要不前面一條街拐角處在把這女人扔下去?” 趙臨恒面色鐵青,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塊手帕捂住自己口鼻,滿臉嫌棄,剛才在飯店門口踢那女人下去還不成問題,人來人往。那女人一看就是店里面出來,醉酒后同行人沒看住她,要是前面街頭再放人下去,這就有點危險了。 對方身份不明,還是不要惹事為妙。 “送去最近的警察廳,讓他們處理?!?/br> “好嘞,老板?!?/br> 而那邊石娉對著包間里發酒瘋的賀靖祥猛抽了兩個耳光后,就讓對方徹底歇停了。她讓人架著賀靖祥走出門口,環顧四周一看賀品珍不見了,立馬臉色頓變,扭頭惡狠狠盯上副官問道:“人呢?”副官一臉迷茫,眨了眨眼才想起賀品珍,轉頭一看不見,頗有些納悶道:“奇怪,剛才人還在呢?!?/br> 這回石娉怒不可遏了,她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扇在副官臉上,怒罵道:“老子叫你看著人。人呢?老子斃了你!”人不見,石娉肯定急,她更惱火的是沒了人,她本來滿心晚上想要嘗一嘗美人滋味,也就徹底泡湯了。 “媽的!要是讓我知道誰劫的人,我要扒了他的皮!給我叫人!全城封鎖!” 原文發自шшш.ρο1?.тш;微博:江潮月中落;請支持作者版權,感謝?。ㄈ缛舻遣簧螾O,可以加qq群:904890167尋求幫助) 來,和我一起說石娉是渣男。呃,渣女!話說男人和女人喝酒,十個里面九個是心懷鬼胎,還有一個是因為不喜歡女人,目標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