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媒
有了昨晚和于太太這一出膩人的親情相處之后,于真覺得這個美麗的圣托里尼島也變得不那么美麗了。 她凌晨五點就醒了,夏天的希臘天亮得很早,陽光穿過薄薄的窗簾肆意的傾灑在室內。于真回望了一眼還在睡眠之中的mama,覺得這樣放佛是自己的童年一樣……海邊的房子,整日和mama呆在一起。而母親的愛卻如此的令人窒息…… 一想到這里,于真就覺得胸悶。她悄悄的穿好了衣服,想出去逛逛這座島,找出一些跟自己童年的家中不一樣的地方,來證明自己并不是真正倒退回了那段時間。 于真首先推開了一家酒吧的門。 但是凌晨五點去酒吧顯然不是一個好的決定。酒吧里徹夜飲酒的醉鬼們仍在對著電視節目做著相互打賭的喝酒游戲。 于真有點失落的離開了這里。 她在大家上晃蕩著,這座城市的建筑是如此的迷人。放佛每一個視角看過去都是在看日歷上的風景圖一樣。 突然,一個靈媒店的突兀招牌吸引了于真的注意。這家靈媒店暗綠色的燈光顯然在一眾的白色建筑中非常顯眼。 凌晨五點還有靈媒店開嗎? 于真有點詫異的想。 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她嘗試性的推了一下靈媒店的大門。大門嘎吱一聲,輕易的開了。 由于逆著光,里面有什么于真暫時一概都看不清楚。 一個有些蒼老的女人的聲音響起:“親愛的游客,是什么把你帶到這里來的?” 于真揉了揉眼睛,好讓自己適應室內相對于室外稍暗的光線。她一邊做一邊對那個女人說:“我不是游客,我只是在酒吧沖動性的聽取了別人的建議來這里見我的父母,結果一點都不愉快,一點散心的作用都沒起到?!?/br> 那個年老的女聲聲音很穩,她說:“如果你要說些什么,請離水晶球近一些,好嗎?” 水晶球這個單詞讓于真停頓了一下自己的動作。她在想,我真的要去一家靈媒店坐嗎?這種算命一般的東西,真的有用嗎?于真有點遲疑。 對方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慮,說:“你就把我當做你的心理醫生好了?!?/br> 于真小聲的嘟囔了一句:“心理醫生有行業執照和博士學位的……” 話雖如此,她還是坐下了。她開始跟這個靈媒講kasia和afra的事情,兼帶自己mama的過度的溺愛。當然,她并沒有講出與kasia她們關系中的強迫內容,她還不能隨便信任一個陌生人…她只告訴她很想通過強制的法律手段終結與她們的關系。 當于真整整的敘述完,似乎這個冰冷的水晶球都被她的手捂成熱水袋一般燙了。她講完之后有點遲疑的抬頭,跟靈媒蒼老的眼睛對視,故作輕松的說:“我希望你的建議能夠真的有用…感覺我在來希臘之前隨便找人問,就沒有特別好的結果……” 靈媒臉上并沒有多大的波瀾,也沒有覺得有冒犯。她整理了一下水晶球旁邊的一些小玩意,問于真:“所以你最快樂的時候是在約得上中學的時候?” “是約克?!?nbsp; 于真糾正了靈媒,她心里覺得有些不靠譜,但是自己畢竟都講了那么一大堆了,就接著說下去吧,“對,那個時候我不用跟我母親在一起,也沒有遇見kasia和afra……諷刺的是,我本來覺得開始跟kasia在一起的兩年很快樂,但是那都是我沒有認識到她的真面目的緣故?!?/br> 靈媒不知道是否是因為臉上的褶皺過多,而不能做出任何表情的變化,她說:“先說你提到的那兩位女士吧,你說她們最大的特點就是cao控欲和占有欲太多了,對吧?” 于真贊同的點頭。她心想至少這個靈媒還是很會做閱讀理解了,很能夠抓住自己批評kasia和afra的中心點的。 靈媒接著說:“那她們現在又愿意妥協,既不cao控也不占有,甚至完全的讓你過自由的生活……” “不!不是這樣的,kasia說的是一半一半,十二小時這樣,十二小時那樣?!?nbsp; 于真語氣有點急切的補充。 靈媒等她補充完,繼續說:“你說你想要報復他們,你也說了你就是克制她們最好的一把鑰匙。如果你要所謂以眼還眼的話,你想,如果這是她們最核心的地方,kasia甚至為了達成更多占有的目標而去加入一個陌生人的提議……她們現在既然連這樣核心的地方都要讓渡,的確是窮途末路了,不是嗎?” ???! 窮途末路?于真在心里疑惑的重復了這個詞語,這個詞語真的可以用來形容kasia和afra現在的處境嗎?怎么看也都是自己才更恰當些吧。 靈媒眼角彎曲的褶皺與她修剪過的很少量的眉毛相配,顯然有些突兀,她緩慢的點頭,似乎為了更少的消耗能量,說:“是這樣的…她們嘗試了契約,嘗試了在一些所謂的教訓和懲罰的手段,但是對你依舊不起作用,你是這么勇敢的堅持自己的原則…以致于她們要在她們最核心的利益點上妥協,這不是說明她們窮途末路了嗎?” “唔..天……” 于真說不出話來了。 靈媒緩慢的用右手給自己左手上暗而層迭的衰老皮膚擦了一點白色的藥膏,藥膏的氣味一點點散在空氣中。這氣味聞起來模模糊糊,而于真卻朦朦朧朧想到了希臘神話里的愛琴海島上的先知,她腦里模糊閃過一個想法,但是很快又覺得不可思議,這個藥膏竟然會給我一種這樣的想法嗎? 靈媒將藥膏抹勻,白色的藥膏很快消逝在暗色的皮膚上,她繼續緩慢的開口:“所以,我覺得你可以去爭取24小時的自由……因為,因為你如果你真正爭取到了,那不就是徹底的宣告她們的失敗嗎?你在這點上打敗她們,不比其他任何一點來得更加直接,更加有意義嗎?讓她們跟著你的節奏走,讓她們依賴你,不能離開你……這比你說的訴諸法律手段終結這段關系更讓她們痛徹心扉嗎?” 靈媒停住了,她努力的吸氣,讓自己的喉嚨吸進一點珍貴而困難的氧氣,才接著說:“甚至更好的一點是,她們甚至不會因此而記恨你,甚至還會對你感恩戴德,覺得你讓她們變成了一個更好的人……如果你都能這樣的,你再與她們分手,不是簡直就像呼吸一般容易嗎?” 于真張大了嘴,愣了好久。放佛她也和這個蒼老的靈媒一樣,不努把力是呼吸不進身體所需要的氧氣的。 幾乎整整過了一分鐘,于真仿佛才如夢初醒的一般問:“那我mama那邊應該怎么辦呢?” 靈媒眨眼,但是她的眨眼不是一瞬間就能夠完成的。眨眼這項艱巨的任務她來做,就好像慢動作一樣。她眨完眼睛,才開口說:“還是一樣的,她用你對她的愛來逼迫你按照她的方式來,你也可以用她對你過度的愛來按照你的方式來?!?/br> 于真也跟著困惑的眨眼,她說:“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到底怎么cao作?!?/br> 靈媒渾濁的眼睛與于真不經意的對視,她緩緩地伸出了手指,指了指一旁的一個小罐子,示意于真扔點錢進去。 于真抿嘴,這還是很值得的。她將自己兜里的紙幣塞了一大半都放進去了。 而靈媒遲遲不說話。 于真困惑的說:“那個…女士?” 她不太確定這樣稱呼靈媒是否合適,“我已經放進去了?!?/br> 靈媒用渾濁而緩慢的聲音問她:“我沒聽到硬幣的聲音?!?/br> 嗯? “那是因為我放的紙幣,紙幣的面額不是應該更大嗎?” 于真回答。 靈媒稍微抬了一下頭,似乎這個動作是在表達驚訝,她緩慢的聲音響起:“好的,小姑娘……希臘的經濟也太糟糕了,你父母也住在這里,應該也明白吧?!?/br> 于真對靈媒投以理解的眼神,雖然她的父母好像過著空著樓閣一般不受影響的優渥的生活,但是靈媒這句話讓于真的心中有一點莫名的升起了一些愧疚感,她心中嘟囔了一下資本剝削這些她不太懂的概念。 靈媒接著剛剛的話題,開始敘述:“你告訴我你的母親很喜歡照著雜志上的模范家庭來進行模仿,你就告訴她,告訴她一個你定義好的模范家庭就好了。讓她知道,當下,什么才是最流行的,最前沿的,最符合社會規范的……或者,更加直白一點,告訴她這樣的愛的方式是窮人家庭的專利……我想,她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想讓自己看起來時尚前沿,而且有品味的。任何東西,如果成為了下層人的愛好,就很容易被打上沒有品位的象征……” 于真歪頭,聯想到她剛剛硬幣的事情,她對靈媒投去了有些同情的一瞥,然后由衷的說:“您聽起來很智慧,對大眾的品味也有一些想法,我曾經在藝術與大眾傳播之類的課上學過一點這方面的內容……” 靈媒嘴角的褶皺堆積,她扯出了一個笑容,說:“我在1944年的希臘的一支特別的軍隊受過教育……親愛的女孩,我想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