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潯給毛敏發的位置是一家比較大的企業園區。

    園區里有一家很小的服裝公司，是大姜實業集團下屬的一個很不起眼的子公司，目前還掙扎在盈利與虧損之間徘徊。

    姜潯被老爹下放到這里有幾年了，從基層做起，先熟悉一下公司的管理流程。

    不然直接接受偌大家業，怕是幾年就敗光了。成績嗎，倒是沒什么成績，小打小鬧做過幾單國企生意，還是看得姜建設的面子。

    后來這幾年疫情加上政策，小服裝公司勉強收支平衡，姜建設因為對他沒什么期待，反而倒是也不失望。

    他發完位置給毛敏之后就把手機甩到一邊。一邊坐在地上繼續用假洋酒灌自己，一邊玩著一個有些舊了的打火機。

    打火機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上面是像手繪一樣比較粗糙的掛歷美女，因為做工不精細，美女的五官都扭曲了，看得出來，姜潯經常帶著這枚打火機，以至于扭曲的五官顏色也快掉沒了，現在只能勉強看出來大致是個長頭發的人頭。

    機油早就用光了，也不能出火，他就機械式地一下一下劃著滑輪聽著那摩擦聲。

    這個打火機他隨身帶著應該快十年了吧。

    說起來還是一個再也沒有見過面的jiejie給他的。

    那是十年前的一個下午，姜潯不想讓同學看見他的脆弱，逃了課，一個人拎著書包躲到學校后山樹林里一顆大樹下哭鼻子。

    哭著哭著聽見有人問。

    “你為什么哭呀？”一個軟軟嫩嫩的聲音問他。同時有一只rourou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十多歲的姜潯把埋在膝蓋里的頭抬起來，淚眼之間看到一個青蔥少女，看起來比他年紀還小，臉蛋紅潤潤的，扎著利索的馬尾，沒有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

    身上穿著的是其他學校的校服。

    她小心翼翼地笑著的時候，瞇起的眼睛變成一條線，米粒一般的牙整整齊齊的。

    好溫柔。像mama。

    不，他沒有mama！

    他不想說話，緊咬著下嘴唇，直到滲出血跡。

    “你出血了?！迸⒍紫逻f給他一張紙巾，“擦擦吧?！?/br>
    “不用你管！”姜潯惡狠狠地回答，心想，電影里說過，善良的女人都是騙子，mama是，她也是。

    都是騙子。

    “我給你擦吧?！迸⒛弥埥磔p輕拭過他的唇，一點點擦去血跡，又掏出一包濕巾，打開拿了一張，從額頭緩緩擦到眉眼，將眼淚擦干凈，擦過臉頰。

    直到都擦干凈，才拍拍手將濕巾紙巾團成一團。

    “別哭了。睡醒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br>
    她直視著姜潯的眼睛說。

    姜潯被看得不自在，自己小聲嘟囔，“你懂什么?！钡_實也是沒再哭了。

    他站起身把書包甩到背上就要走。女孩跟在他身邊絮絮叨叨，“你是初中部的嗎？我男朋友是高中部的，網戀，你懂吧。還沒見過面，我偷偷過來找他嘻嘻，你認識一個叫王軒的高中部學生嗎？”

    “你很煩?！苯獫∶偷卣咀?，“別跟著我了?！?/br>
    “噢?！迸⑽赝Ｗ∧_步，“真兇?！?/br>
    但是隨即又跟上來在他耳邊碎碎念，“小孩子不要那么嚴肅，像老頭子。笑一個呀！”

    姜潯被念的頭昏腦脹，世界上怎么會有話這么多的女孩。太聒噪了。

    他只聽著她說，也不怎么回應，不過心里奇異般的開始沒那么難受了。

    嗯，她說話聲音蠻好聽的。就這么一直聽著也不錯。

    那天是因為什么心情不好來著？

    他劃著打火機滑輪想。

    是因為下午數學課上老師要講的習題落在家里了，平時負責接送他和他mama的司機臨時要去機場接一個合作商，他自己打車回家去拿。

    他開了門走進大廳，卻隱約聽見二樓有奇怪的聲音，姜潯循著聲音過去，透過半開的門縫看見他mama和一個陌生男人在床上翻滾。

    姜潯又驚又怒，咚咚跑下樓，逃也是的離開家。

    十年了，其實很多細節早就模糊了，但是姜潯知道，他就是從那天之后開始拒絕女人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