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飛飛
愈遙在當晚的第三天要跟著大巴離開方艙,第二天暫時還不走,不過也悶在房間里不出來,檢測結果出來了,是陰性,她臉上卻擠不出笑容。 工作人員只是過來告知一下結果,既然陰了就不用再測了,免得浪費資源,看到愈遙悶悶不樂的表情,自己反而樂了起來:“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好,臨到走了,舍不得這里?” 愈遙也不知道和誰說這些,適不適合說出口,但她確實心底悶得難受,于是順著話茬就將自己的事情說了說:“秦子游說要和我分手,我應該高興的,為什么不高興呢?” 工作人員冷不丁吃了一口瓜,沉默了一會兒,磕磕絆絆地續上:“呃……那你要先告訴我你們什么時候在一起的,你不是她嫂子嗎?” 事情說起來太復雜,愈遙揉著發尾,糾結著怎么說起:“其實不是分手,只是這樣說比較方便你理解。她哥哥去世后,因為一些原因,我必須得和她一起生活,我心里很不愿意,但又無法反抗?!?/br> “……現在你們有分開的機會,你卻舍不得了?” “你能不用‘舍不得’這個詞嗎?” “你現在臉上就寫滿了這三個字?!?/br> 愈遙泄氣地松開頭發,趴在了桌子上,她不喜歡這個描述,好像自己上趕著犯賤似的。 舍不得的前提是曾經喜歡,自己喜歡秦子游的禁錮與強勢嗎? 很難承認,很難想象。 但比起瞎想,她更不喜歡這種為了一件事情反復糾結的感覺,如果能摸清自己的心意,那么做了也就是做了,但如果一個人連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前路必然是茫茫一片。 愈遙甩甩頭,戴了個口罩,站起來跟在工作人員身后出去,遇到不想深想的事情,她會選擇先做點事情平靜一下心緒。 工作人員走在前面,驀地停住,蹲了下來,聲音變得又夾又嗲:“你怎么偷偷跑出來了呀~會被病人感染的,快回去,不然我打電話叫秦總來抓你?!?/br> 她蹲下身的動作,讓愈遙可以看清站在她面前的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六七歲的年紀,雖然換了一身看起來昂貴合身的衣服,露出來的骨骼突出,又瘦又小,依舊能讓人看出她過得不好。 愈遙以為是小病人,工作人員不著痕跡地攬住小女孩,防止她跑掉,轉頭對愈遙解釋:“是昨晚秦總在外頭撿到的,懷疑受到了虐待,先收押……不是,寄養在這?!?/br> “我剛好沒事,幫你們看一下她吧,秦子游問起來就說在我這兒?!?/br> 愈遙對小孩沒有什么特殊感情,只是剛好也沒事做。 但當她牽起女孩的手,低頭看向對方沉默的頭頂,那里有個小小的發旋,忽然有種熟悉的感覺涌了上來。 因為這份感覺,她停下了腳步,蹲下身輕輕將女孩抱了起來,不同于在秦子游懷里時的憤怒和掙扎,在愈遙懷里,她安靜得好像呼吸都不存在。 愈遙身體差,體力也差,但這個女孩輕得可憐,抱起來毫不費力。 “告訴jiejie,你叫什么名字?”愈遙摸了摸她的頭,感受到她的小腦袋瓜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靜靜流淌的安心,好像心里有什么一直缺了一塊,現在正在慢慢填補。 “……”女孩雖然乖,但嘴一直不張開說話,像個小啞巴一樣。 愈遙當然不可能叫她小啞巴:“你喜歡亂跑,我叫你飛飛?” 小啞巴輕微地動彈了下,表示自己的不滿意,愈遙不知不覺笑了起來,心里的愁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柔軟的憐意。 “只是個代稱,你忍忍吧,誰讓你不肯說呢?!?/br> 她的戲謔和愉悅讓小啞巴重新安靜下來,默認了飛飛這個名字。 “飛飛……既然總是喜歡去外面,你應該也不想和我悶在房間里看書,我們出去玩游戲吧,我帶你玩捉迷藏和木頭人……嗯?你的眼神是覺得幼稚嗎?可是我只知道這幾個游戲……” 她抱著孩子從后門走了出去,假裝沒看到飛飛的臉色。 沉雨打來了電話,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幽怨:“為什么你都去了方艙還不消停,而且為什么找我,你不是有助理嗎?” 秦子游早上必須到現場開個會,一整個上午都耗在外面,好容易盡力趕了回來,停好車,遲遲沒有下車,坐在主駕駛位,透過車窗看著在院子里玩幼稚小游戲的一大一小。 她以為愈遙永遠都是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從來沒想過還能看到愈遙玩捉迷藏被找到后氣急敗壞的樣子,生動得簡直像另一個人,開心過頭了,忘記自己是來哄小朋友的,嘴里不停地吐出一些嘟嘟囔囔,秦子游愿意稱之為撒嬌。 與其說是她在陪飛飛玩,不如說是飛飛在陪她玩,有好幾次,飛飛瞥了她藏身的地方好幾眼,卻沒拆穿,有意朝著別的方向去找。 秦子游回過神來,才想起自己還接著電話:“這是私人的事情?!?/br> “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只有私人的事情你才用得到我?” “那倒不用?!?/br> “……” “從你那往西四公里,確實有個福利院,我要到了里面注冊登記的人員名單,有很多小孩沒錯,但不知道哪個是你撿的那個,我把地址和名單都發給你,身份就不給你偽造了,你直接說自己是同性戀,要去領養小孩就好?!?/br> 沉雨的氣性確實變大了,軟刀子插了一下秦子游,但傷害值待商榷,至少秦子游一點都沒覺得冒犯:“安排得很好?!?/br> 掛了電話,秦子游抱著外套下了車,她沒準備打擾愈遙和飛飛的互動,但還是被注意到了。 她們玩游戲這塊地方是后門出來的一個偏僻的角落,在停車場附近,因為病人和工作人員都不允許隨意外出,所以很少有人來這里,秦子游漂亮得像絲綢似的長發隨著下車的動作被風吹起,拂過黑色的高領毛衣,在身后飛揚,盡管是陰天,鼻梁上還戴著顯眼的墨鏡,不注意到都不行。 飛飛和她對上了視線,小小的孩子,眼神里忽然迸發出極強的敵意,仿佛秦子游搶走了她最喜歡的玩具一樣。 既然被發現了,秦子游干脆快步上前,一把撈起她,小小一個、容易生氣、卻沒有什么攻擊力的小孩,看她露出那種將怒未怒的表情,還蠻有意思的。 在飛飛踢過來之前,秦子游食指抵在她的額間,率先開口:“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跟我去安欣福利院,第二,找個人收養你?!?/br> 聽到安欣福利院的名字,飛飛怔愣了一下,沒有秦子游想象的抵觸和害怕,反而是露出一種迷惘的神色,仿佛是在說:那是哪兒? 那種迷惘持續了兩秒,她好像終于在記憶里撈出關于這個名字的記憶,開始激烈反抗,在秦子游的懷抱里又踢又咬,像一條失去方向的小獸,惴惴不安又佯裝兇猛。 一個不小心,秦子游的鎖骨被她咬出個小小的牙痕,沿著深嵌進去的痕跡滲出點點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