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睡美人
沉雨坐在監控室,眼睛不錯一個角落地盯著屏幕。 她注意到那一天,秦雅茗在見周遠之前,獨自去茶水間待了一會兒,或許是為了平復心情,呆呆地站在冰箱旁邊。 站了一會兒,她的眼淚流了出來,著急忙慌地翻找紙巾,但往常生活里都有人妥帖地照顧,她很少獨自出來,對茶水間的構造不夠了解,找了半天,仍是雙手空空。 一位保潔人員恰好在這時候進門,用鑰匙打開柜門,取出一包紙巾遞給慌亂的秦雅茗。 兩人就這個契機低聲對話了幾句,但囿于周圍的雜音,分辨不出在說什么。 沉雨看著看著,就坐直了起來,因為在和保潔員對話完之后,秦雅茗的情緒逐漸恢復,快得有點不正常。 隨后她正?;氐讲》?,周遠通過專用電梯上樓,敲響病房的門,手里還帶著一束花。 秦雅茗明顯對花不感興趣,木木的,周遠說什么她都不答話。 時間快進,在某個時間節點,秦雅茗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柔柔地開口:“今天的月亮很亮,陪我看看吧?!?/br> “小心著涼?!敝苓h拿衣服為她披上,秦雅茗不適地躲了躲,又強迫自己面對。 周遠扶著她,好似一對平凡夫妻一樣,一步一步走上樓梯,走上天臺,也走上了自己命運的結局。 剩下的事情,沉雨不忍再看,她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才將時間往回調。 秦雅茗入院的每一天,做的每件事,沉雨都不眠不休地看過了,一切都很正常,唯有那個保潔人員。 她出現了兩次,一次是在一樓的后院里,她借著掃落葉的機會,和秦雅茗說了好一段時間的話。第二次,就是在墜樓那夜的茶水間,對話完,秦雅茗就整裝待發,走向了死亡。 兩次相遇,一次挑撥,一次推動。 院長看她停在這個保潔員的畫面不動,趕緊讓手下去調度資料,一頭冷汗都出來了:“沉小姐,我全面配合,可否在秦小姐面前為我說說好話?醫院里這么多人等著吃飯,還有住院的普通病人,都是沖著我們這里有全國知名的主治醫生來的,他們傾盡了積蓄,醫院也不能倒。就算是為了給秦夫人積福,求求您了?!?/br> 沉雨有氣無力地支著頭,午飯沒吃就在這里查案,胃病犯了,疼得內臟都絞到了一起:“我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怎么幫你?不過話我會帶到,那位有沒有這么好心,就看天意了?!?/br> “謝謝沉小姐,足夠了?!?/br> 過了會兒,院長趕緊將加急查詢到的信息展示給沉雨看。 “這是我們這位員工入職時登記的信息,家庭地址、籍貫、家庭情況,哦,體檢報告也有的?!?/br> “她人呢?”沉雨掃了一眼沒看出什么問題。 院長默了默,心里也知道找到了關鍵:“在那天夜里……一同消失了,剛剛打電話過去,號碼變成了空號?!?/br> 沉雨捂著腹部,艱難地起身:“去她這地址瞧一瞧?!?/br> “誒,您慢些走?!痹洪L慌慌張張地將她送出門,愁眉苦臉地回來。 助手悄悄湊過來,大著膽子請示:“老師,住院部的那個老太太,乳腺癌的那個,還等著做手術呢,天天問我排到沒有,今天怎么回答???” 院長也沒什么辦法:“只能等,秦小姐說了,沉小姐沒喊結束之前,一切都得停擺?!?/br> “那如果當時手術室正在手術,肚子開刀到一半,也得聽她的?” 院長層層迭迭的眉頭又深了一層:“你少問這些,年輕人,憤世嫉俗也影響不了世界的不公。行了,別著急,等沉小姐的消息,要是今天下班前還沒有,我就親自去秦家,大不了被打出來?!?/br> 沒等到下班,天色將沉的時候,沉雨那邊就有了結果。 和周子游匯報完之后,沉雨自己也感覺不出所料:“你和蔣家鬧得太難看了,結果指向她們,我真不意外。而且蔣逸辭似乎也沒想著藏,我查到了地址上房主的名字,叫陶湘,是胡瑋秋的嬸嬸。陶湘不在家,據物業說,自從出事那天夜里就沒回來過?!?/br> 她想起院長托她帶的話,趕緊又和周子游交代了一遍:“讓他們趕緊復工吧,說是好多人等著手術?!?/br> 周子游那邊不知道在干什么,像是剛睡醒一樣,聲音啞啞的:“我記得你以前沒這么悲天憫人?!?/br> “物傷其類罷了,誰知道我有沒有躺在病床上無人相幫的一天?!背劣觐D了頓,“我做的,還可以吧?” “放走沉寰的人,我找到了,正在運回來的路上。另外,還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敝茏佑未蛄藗€哈欠,懨懨地翻了個身,看著空曠而陰暗的客廳,疲倦得不想言語。 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雖然知道睡醒之后,她一定不會在自己身邊,但獨自坐在沒開燈的沙發上,從窗外望去,萬家燈火,沒有一盞屬于自己,這種感覺,就好像心里被戳了個窟窿,空蕩蕩的,涼風吹過,穿透自己的身體,將自己輕飄飄刮到上空。 和沉雨交代完,掛上電話,室內重新恢復萬籟寂靜。 悠悠地嘆息一聲,周子游起身推開主臥的門,凝視著床上黑壓壓的陰影。 愈舒南這張臉,一點都不像愈遙,但此時無處可寄托,周子游打了水,細細分辨著哪塊毛巾是愈舒南使用的,浸濕了為她擦臉。 粗糙的觸感從額頭一路滑到鼻梁,仔細地、認真地連脖子和耳后一起擦了一遍。 和愈舒南見面的次數少得可憐,大部分時候,都是在那個虛幻的夢里,愈舒南作為周遠的白月光般的存在出現,自己對她,沒有好感也沒有惡感。 但自愈舒南昏迷后,愈遙的態度轉變,讓周子游意識到了,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些事情。 她第一次為別人洗臉梳頭,做得不算好,但好在這個第一次的對象是個植物人,無法發出不滿的聲音。 梳子插在濃密的長發中,臥室里只開了臺燈,借著橘色的光線,周子游微微瞇起眼睛。 紹秋、秦雅茗、愈舒南應當是差不多年紀,但即使保養得宜的前二人,發絲中也難以避免地有一些白色的侵染,這是歲月的痕跡,每個人都無法避免。 愈舒南不一樣,她的頭發烏黑濃密,宛如花季女子。而且,周子游記得上一次見愈舒南,對方的眼角有一些皺紋,手也因為常做家務而有些干裂,如今再看,如睡美人一樣皮膚光滑細嫩,哪里有皺紋和裂痕? 就好像,那天夜里,秦雅茗跳樓身亡,但魂魄的某一部分,回歸到了愈舒南身上,使她變得更完整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