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梁錦華還年輕，不知人間疾苦，只想著要怎么捉弄捉弄這個她看不順眼的彼時小有名氣的花娘。

    她登臺表演，她就在臺下喝倒彩；她要出席宴會獻藝，她就破壞她事先準備好的裙裳；她被客人翻牌，她就給她下巴豆讓她拉得接不成客……

    在連連狀況被老鴇責罵以要發賣她到更低等的妓院為要挾后，撞見了鬼鬼祟祟從她房里遛出的梁錦華。

    “是你對不對！一直都是你！”

    口舌機靈的梁錦華正要辯駁，對面神色委屈的女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到涕泗橫流，哭到不能自已。

    這可把向來橫著走的梁錦華給整不會了，硬碰硬她行，可看著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她面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可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以往在師門里，捉弄師兄們，要不就是不和她計較，要不就是打回來，全憑拳頭講道理，頭次遇到這樣的局面，看著眼睛哭腫嗓子快哭啞的女子，她抓耳撓腮試探地哄著：“你別哭了……是我不好……我給你道歉……”

    女子還是在哭，“要不……你說吧，要怎么補償你，要打要殺我都不還手！”，這態度夠誠懇，這方式夠硬氣了吧！

    “呼~嗚嗚~呼哧~誰……誰要……打你殺你了！你……你以后離我遠點！”平時嬌柔的聲音哭過后格外的軟糯。

    話畢，但一想到自己被貪賭的哥哥賣到紅苑以來幾年的苦心經營都打了水漂，還快要被發賣出去就悲從中來，又哭了起來。

    “姑奶奶，您是我大姐，您是我姑奶奶成了嗎，您別哭了，大不了以后您說啥是啥，以后我‘大都小飛俠’罩著你”。

    “小飛俠”是她自封的江湖諢號，但堂堂大女子說話算話，此后真處處幫襯著這個在花樓討活路的小姑娘了。

    接觸多了才知道自己當初錯得有多離譜，淪落花樓的大都是身世悲苦的可憐人，是啊，自己當初幾番捉弄的不過是個溫婉可人害怕被老鴇懲罰的小兔子似的小姑娘罷了。

    起初看著她周旋于五花八門的客人中間，她還能插科打諢談笑風生：“柳姐行啊柳姐，那么蠻不講理的肥豬（朱）員外你都能搞定，哄人還是得看我們柳姐的門道啊?！?/br>
    然后她越來越看不慣了，只是長開了的柳蕭蕭漸有傾國傾城之姿，成了老鴇重點“關照”的對象，恩客不增反減，只是那個出入她房門的都是她倆開罪不起的權貴，“那些臭男人真是倒胃口，蕭蕭不氣了，來嘗嘗這個，這可是我專門為了你潛入‘十里香’后堂偷的秘方自己親手做的哪，是你愛吃的杏仁酥，啊……張嘴，我喂你吃……”

    再后來兩情相悅的人渴望著朝朝暮暮的相伴相守，“蕭蕭，我帶你走吧，我真不想再讓你去陪那些臭男人了！我們回師門，師兄師父們肯定都會喜歡你，我們會過得很幸福的！”

    若是一般的花樓要不私逃，要不攢點銀子贖身，只是大都第一花樓紅苑背后的勢力并不簡單，他們圖的不是銀子。

    以前闖蕩江湖天不怕地不怕的梁錦華被人戳中軟肋，便有了去金烏王府做臥底換柳蕭蕭自由的交易。

    ……

    太魯莽了，太貪婪了，太自私了，也許，也許就那樣相守，即使痛苦，但也能多陪她一會兒不是嗎。

    咬舌自盡靈魂離體的那一刻，梁錦華懊悔的想。

    逝者長已矣，只是女子相愛殉情的故事無法成為江湖的傳說，小厚大概是這段隱秘而凄美的愛情的唯一見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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