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來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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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來尋跟著宋知遇回到A市安置行李,又來到楓泊,可惜并沒有見到外婆最后一面。 她沒有哭,抱著外婆的骨灰在靈堂坐了很久,宋知遇也在一旁陪了她很久,指尖捻著煙,未點燃。最后她實在是撐不住靠在他肩膀上睡了過去,閉眼前聞到他身上的煙草香,比安眠熏香還好用。 家里早已沒有什么親戚,連葬禮都不用舉行,街坊鄰居悲憫地說了句節哀,不久就變成鎮上茶余飯后的談資。 “梁婆婆病了那么久,沒治好,過去了?!?/br> “活著也沒什么意思,還不如死了。只可憐了那小孫女,沒爹沒媽的?!?/br> “有什么可憐的,她媽之前卷了情人那么多錢回來,死了錢不都是那丫頭的?!?/br> “我看這次是個男的帶她來的,她爸找到了?” 沉來尋沉默地站在墻角,坐在麻將桌上女人的尖細的聲音傳過來。 “誰知道是不是傍的哪家大款……碰!”談話絲毫沒有影響她出牌的速度,“跟她媽一樣?!?/br> “張姐,人家才十四歲嘞?!?/br> “哎喲,你沒看到那丫頭長什么樣?小小年紀就一副狐媚樣,勾人得很。我聽說現在大城市里的人,就愛這種細皮嫩rou的……” 沉來尋攥緊了手里的袋子,勒進手指里。毫不遲疑地轉身就走,卻又陡然停住腳步。 宋知遇在站在兩步開外,臂彎掛著她的大紅色圍巾。 他不等她提問,便展開了一個柔和的笑容,微微彎腰,將圍巾給她仔細帶上,解釋:“怕你冷,過來送圍巾,順便接你回去?!?/br> 他似乎總是覺得她會冷。 她語氣硬邦邦的像個冰塊:“我不冷?!?/br> 宋知遇接過她手里的袋子,觸碰到她冰涼的指尖,“手這么涼,還說不冷?” 又問:“東西還沒送,怎么往回走了?” 沉來尋咬著唇不答話。 似乎聽到他微微嘆了口氣,下一秒垂在身側的手被他牽了起來。 他的手心溫暖干燥,輕而易舉地融化了她滿身的冰霜。 她詫異地抬頭看他。 “是這家嗎?”他指指身后的小院。 “……嗯?!?/br> 宋知遇拉著她走進院子里,嘈雜混亂的麻將桌頃刻間安靜下來。 他們在被人打量。 即使垂著頭,也能感受到那一雙雙眼睛,在她身上潑滿污穢。 宋知遇的聲音依舊溫和有禮:“請問張阿姨是哪一位?” 剛才說話的女人局促地站起來,“是我?!?/br> 他將手中沉甸甸的袋子交給女人,“漣漣的外婆說您愛吃她老人家腌的酸蘿卜,生前特意給您腌了兩壇,叮囑漣漣一定要送到?!?/br> 張阿姨臉色變了好幾變,竟然在眼眶里擠了幾滴淚來,“難為梁婆婆還惦記我,真是菩薩心腸!漣丫頭也是又乖又懂事,以后一個人遇到什么困難,就來找你張阿姨,不要客氣!你外婆在天上,肯定也會保佑你過得平平安安的?!?/br> “是?!彼沃霾患辈痪彽匦χf,“外婆在天上,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也聽得一清二楚?!?/br> 院子里的人聞言都面色各異,神色頗不自然。 東西送到,沉來尋片刻也不想多待,拉著宋知遇就要走。 宋知遇卻沒動,他握緊沉來尋的手,笑容和煦:“我是漣漣的爸爸,以后就會帶她離開這里了,各位保重?!?/br> 留下張阿姨僵在原地,滿院的人面面相覷。 回家路上他一直牽著她的手。 向來冰冷的手,竟然沁出了一層薄汗。 沉來尋問:“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br> “是你外婆告訴我的?!彼沃龃蟛娇邕^一個水坑,回過身,兩手夾在她腋下輕松地將她抱了過來,再牽起另一只還是冰涼的手。 她又問:“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宋知遇腳步頓住,他想起來尋外婆給他的那封信里提到過,這個名字的由來。 “出生時孩子一聲沒哭,孩子媽卻哭得停不下來。于是給孩子起了個小名,叫做漣漣,是哭泣不已的意思?!?/br> 沉涼不如意,也不愿女兒如意,一出生,就帶著這樣的名字。 漣漣,漣漣,泣涕漣漣。 來尋,來尋,無人來尋。 宋知遇靜靜凝視她片刻,撫上她皺起的眉頭,莫名覺得這個動作熟悉極了,但又沒能抓住這稍縱即逝的熟悉感。 “雖然我一直在國外讀書,但外祖母年輕時是語文老師,逼著我背了不少詩詞?!?/br> “余清在林薄,新照入漣漪?!彼沃稣f了一句沉來尋從未聽過的詩句。 “漣漣,是水面上泛起的小波紋?!彼x予了沉來尋的名字從未有過的含義。 有風吹過他們跨過的小水坑,帶起了層層的漣漪。 - 這些年來,宋知遇和沉來尋的關系雖然一直不冷不熱,但他將沉來尋保護得很好,并沒有多少人見過她。 直到這一次,李芮和宋勉回國。 宋知遇抱著來尋出神,車廂內暖氣開得足,來尋也睡得沉。 看來在學校里實在是太累了,明明剛剛還說想和他多說會兒話,可兩人聊著聊著,她就沒了聲音。 等宋知遇低頭一看,小姑娘已經睡了過去。 怕她著涼,宋知遇脫了大衣蓋在她身上,將她裹住,又往懷里帶了些,才發現她今天戴著的,是去年生日時他送給她的那條紅色圍巾。 白瓷瓶一般的小臉縮在柔軟的圍巾里,睡顏寧靜。 宋知遇竟生出了一種天荒地老的感覺。 可惜這份天荒地老有些許短暫。 今天王誠又問了他打算什么時候將來尋送出國。 王誠已經知道了他的計劃,并表示十分認可:“確實是個好辦法,法國那邊的環境來尋也熟悉一些,你和來尋聊過了?” 宋知遇那時正提著水壺,給落地窗邊的那盆君子蘭澆水。 他不說話,王誠只當他是默認了,于是繼續問:“那你準備什么時候送她出去?確定好時間,我也方便幫來尋辦手續?!?/br> 宋知遇一時沒有回答。 王誠給出自己的意見:“不如等年后?” 宋知遇神色怔怔地重復他的話:“年后……” 王誠觀察他的神色,斟酌道:“過年還有兩個月,如果你覺得太遲了不安全,那早一點也可以……” “就年后吧?!彼驍嗔送跽\。 過了兩秒,自言自語般,又說了一次。 “就年后吧?!?/br> 自欺欺人是沒有用的。 無論是他,還是來尋,有些事情,是逃避不得的。 這半年來,只要來尋在,他回到家中,總是能得到她的親吻、擁抱、關懷。 即便是像現在這樣,她睡得不省人事,也依舊能夠輕而易舉地化解他心里的冰霜。 明明是一個那么瘦弱的小姑娘,卻好像真的成為了他的盔甲。 從前他總是覺得,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即便是家人、夫妻、戀人,也都是不依附于他人而存在的。 而現在,他真的有了屬于自己的東西。 他好像真的可以說,來尋是他的。 是他的私有品。 這樣人的念頭讓他上癮,卻也令他害怕。 上癮是因為自己的私欲,害怕是因為尚有的良知。 兩個小時后,他拍了拍來尋,將她叫醒。 來尋半夢半醒的,勾著他的脖子吻他,像小動物一樣。 宋知遇很享受她的依賴,也低頭去親她。 親著親著,她突然一僵,坐直了身子,頗有些懊惱:“我怎么睡著了?” 他不由得失笑,揉了揉她的頭發。 “沒事,才十一點?!?/br> 來尋睡得臉蛋紅撲撲的,眼神逐漸清明,在黑暗的車廂中熠熠生輝,整個人顯得無比嬌俏可愛。 宋知遇忍不住又低頭吻她。 這回帶了些情欲。 他們對彼此的身體已經十分熟悉。 只一個吻,來尋就能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 只要宋知遇動情,她就會跟著動情。 他的一點點小小的情緒波動,都會感染她、影響她。 吻逐漸加深,他唇舌侵入,頗有些霸道地勾住她的舌尖,強行與她糾纏,奪取她的氣息。 他的手在她腰間摩挲著,挑開她的毛衣探了進去,掌心有些發燙。 “要……做嗎?”來尋喘著氣,抵住他的額頭,小聲說,“還有一個小時?!?/br> 車子停在偏僻的角落,四周無人,這樣的環境之下,來尋大膽了不少。 她主動發出邀請。 宋知遇卻沉默了許久,最后松開來尋,將她的衣服整理好。 來尋不解地看著他,明明他是想做的,甚至,他的呼吸都還沒有平復。 她按住他的手:“為什么?” 宋知遇說:“你今天已經很累了?!?/br> 來尋毫不猶豫地搖頭:“沒關系的?!?/br> 他摩挲著她的臉,將她摟進懷里,珍視的吻落在她的額頭。 “給我抱會兒,陪我說說話?”他說。 來尋在他懷里抬頭,凝視他片刻,妥協:“好吧,這次我一定不會再睡過去的?!?/br> 宋知遇又低低地笑起來,她貼在他胸口,他的笑聲清晰入耳。 “睡過去也沒關系?!彼f。 他們沒有做,只是依偎著,聊一些沒有營養的話,但是兩個人都樂在其中。 距離零點還剩十五分鐘的時候,他們下車。 來尋窩在他懷里許久,腿腳都有些發麻,差點摔了一跤,得虧宋知遇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于是他在她面前蹲下:“上來?!?/br> 來尋看著宋知遇的背影,神色有些發怔。 沒聽到動靜,宋知遇回頭看她:“怎么了?” 來尋搖頭,趴在了宋知遇的背上。 他輕松地將她背起。 她個子雖然高,卻不重,宋知遇總是能很輕松地就抱起她。兩人在zuoai時,他也喜歡抱著她往上頂,因為那時她就會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細長的腿圈住他的腰,整個人都牢牢依附著他。 他背著她走出一段路。 來尋才低聲問:“宋知遇?!?/br> “嗯?” “你還記得,上一次背我嗎?” 宋知遇聞言,腳步頓了頓,柔聲道:“記得?!?/br> ---------- 宋知遇:幸好我還有點文化。 沉來尋:突然就喜歡自己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