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秘密
第二天六點多鐘,蘇好月就被拉了起來,眼皮都沒完全睜開,草草墊了些吃的被塞進陳書景的房間,陳書景的伴娘只安排了她的一位堂妹,只有十五六歲,接待十分靦腆,蘇好月只好陪伴在身旁,承當了一些伴娘的職責。 她在十五六歲時也一樣靦腆認生,為此受了家里不少教訓,后來去讀書工作,總算避開了這些迎來送往的繁瑣禮節,然而如今再次被迫面對,她突然得心應手了許多。 臉上帶著笑容與人寒暄交談,蘇好月心想,看來這套東西早已經埋在自己身體里了,只是到了年齡才能激活。 跟著二人去到張亭的老家,那是一個十分破舊的村莊,而她家是唯一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等在那里的除了張亭的父母,還有她的姑媽和奶奶。 張亭的姑媽在邊灘市一家研究所里身居高位,也就是她為張亭安排了那份人人稱羨的工作??雌饋硭_實對這位侄媳很不滿意,不過好在沒有太明顯地表現出來,婚禮得以順利地進行下去。 跟著東奔西跑了一天,蘇好月已經累得不想說話,在回家的途中就睡倒了過去。 蘇文瑜說:“把她叫醒就行了,哎呀,小錦?!?/br> 蘇錦從后座里把蘇好月抱出來,對叔母說:“沒事,好月不重?!?/br> 睡夢中受到了顛簸和光線的干擾,蘇好月皺了一下眉頭,身體挪動了一下,把臉埋向蘇錦那邊。 蘇文瑜嗔怪又寵愛地看著姐妹倆:“看她被慣的,這么大了還跟小孩子似的?!?/br> 胸前感受到呼吸的暖意,蘇錦的臉上浮現出笑意,說:“小孩子就小孩子,沒關系?!?/br> 兩人邁步走向單元門,進了家門之后,蘇錦熟門熟路地找到房間,里面已經被收拾好了,她將蘇好月放在床上,這一舉動卻將她吵醒了,瞇著眼睛抬頭看她。 蘇錦說:“到家了,繼續睡吧?!?/br> 蘇好月不甚清醒地“嗯”了一聲,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出了房門,蘇文瑜讓她留下喝杯茶水,兩人分開坐在桌邊,像是隔了幾分鐘之后才反應過來似的,蘇文瑜嘆息一般說道:“現在這么動蕩,像個小孩子似的怎么行呢?我想要不干脆讓她回家來工作算了?!?/br> 蘇錦看著杯中來回漂蕩的茶葉,說:“她可能不愿意回家?!?/br> 蘇文瑜說:“哪能再讓她任性,我看她在新城的工作也就那樣,她也不比你聰明能干,其實沒有什么出門打拼的必要,回家來,讓我們給她安排一個工作,過得比她現在滋潤多了?!?/br> 蘇錦輕輕搖了搖頭,說:“她應該不會答應回來,有時候她特別倔,倔得讓人沒辦法?!?/br> 兩個人都發出了略帶些無奈的笑聲,蘇文瑜說:“沒什么本事,倒是跟頭倔驢一樣,難為你管教她這么多年,我和你叔叔虧欠你太多了?!?/br> 蘇錦說:“千萬不要這么說,好月也是我的依靠?!?/br> 蘇文瑜滿懷柔情地看著她,將話題又繞了回去,有些哀傷地說道:“萬一真的打起仗來,離得那么遠,我們也保護不了她,哪怕是現在,我也牽腸掛肚的?!?/br> 蘇錦說:“我會保護她的?!?/br> 蘇文瑜說:“你工作那么忙……” 蘇錦對她說說:“請放心,我不會讓好月受到任何危險的?!?/br> 蘇文瑜握住她的手,說:“小錦,真的麻煩你了?!?/br> 蘇錦笑道:“這是我本就應該做的,她是我的meimei啊?!?/br> 兩個人喝完一杯茶,蘇文瑜想再留她一會兒,蘇錦推辭道要趕火車回新城,道別后離開了。 這次回家父母并未同行,只發了信息讓蘇錦回老家取一些東西,蘇錦回到塵封已久的屋子,找到東西后就坐上了去火車站的計程車。 在火車上過了一夜,八點多鐘時剛剛進了新城,下屬給她發來消息,說:“談煦又來了,說要見您?!?/br> 蘇錦:“昨天也去了?” 下屬:“沒來,她好像只是想找您?!?/br> 蘇錦說:“我一會就到,讓她等一等吧?!?/br> 坐上回公司的計程車,一下車,蘇錦便看見了談煦的身影,她靠著門口的柱子,嘴里銜著一根煙吞云吐霧,兩人一照面,談煦將煙碾死在立柱上,快步走向蘇錦,同時眼睛緊緊盯著她,生怕她跑了一樣。 走到一米遠的距離,蘇錦突然皺了皺鼻子,攔住她:“就在這里?!?/br> 談煦姿態順從地留在原地,說話的語氣卻十分強硬:“讓我回去?!?/br> 蘇錦說:“已經招到新助理了?!?/br> 談煦說:“我問了,沒有招到?!?/br> 蘇錦說:“會招到的?!?/br> 談煦說:“蘇錦,你不會招到比我更好的助理的?!?/br> 蘇錦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談煦繼續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只是一個助理而已,隨便找個人來都能勝任,是嗎?”她露出一個飽含惡意的微笑,“我不覺得你能找到第二個人,會對你的病態感情守口如瓶?!?/br> 蘇錦神情平靜地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談煦,不要讓事情這么不體面?!?/br> “只有你才這么在意體面不體面,”談煦極為堅定地說道,“如果你答應我,我可以在這里跪上一天?!彼噶酥秆矍暗涅Z卵石小徑。 蘇錦幾乎有些無奈,說:“即使你回來,又能怎么樣?你指望我對你日久生情嗎?” 談煦說:“我需要當你助理的工資?!?/br> 蘇錦說:“我可以把你調去別的崗位,工資不比當我的助理低?!?/br> 談煦不說話了,眼角往下垂了幾分。即使是第一次見到她的人,也會覺得這種脆弱哀傷的表情于她十分不相宜?!翱磥砭S持體面真的對你很重要?!彼卣f,“你介意我把你對你meimei那不合適的感情告訴別人嗎?” 蘇錦說:“如果你想把這件虛構出來的事情告訴別人,請便?!彼_向大門走去。 談煦伸手想要抓住她,然而被蘇錦伸出來的手阻擋開了,她著急地上前跟了兩步,突然眼睛一亮,說:“我會告訴蘇好月!” 蘇錦的腳步一頓。 發現這一招有用,談煦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悠閑地停下了追逐,說:“你可以試試,看我到底會不會告訴她?!?/br> 蘇好月一直睡到九點多鐘才醒來,屋子里充斥著油炸食物時所散發的香氣,走去廚房一看,蘇文瑜守著一口滋滋冒泡的油鍋,已經炸出來了一大盆藕盒。 見女兒起床,蘇文瑜說:“回家時帶一點,分給你jiejie一些?!?/br> 蘇好月一屁股坐下,伸手撈了一個咬在嘴里,說:“好?!?/br> 蘇文瑜說:“她照顧你這么長時間,你也不知道感恩?!?/br> 蘇好月心頭一陣無奈,和mama對話總是如此,雖然她并不了解真實情況,但總是預設最壞的情況并毫無顧慮地開口指責。不過這句話其實說對了,所以她只好把反對的話都咽下去,只“嗯”了一聲。 蘇文瑜嘆了口氣,不知道在嘆什么。 廚房里只剩下油鍋里嗞啦嗞啦的聲響,蘇好月吃了一會兒覺得膩得慌,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 蘇文瑜突然說:“要不你回來工作吧?!?/br> 蘇好月:“???” 蘇文瑜:“啊什么,不想回來嗎?” 蘇好月立刻搖頭:“不想?!?/br> 蘇文瑜:“你一個人在外面……” 蘇好月:“不是有我姐嗎?我不回來?!?/br> 蘇文瑜回頭看了她一眼,又嘆了一口氣,說:“算了?!?/br> 在家里待了兩天,周一下午時,蘇好月背一個來時就帶著的小背包,手上提一個大塑料袋,被父母開車送到了火車站。 回去的票同樣是頭等座,搖搖晃晃坐到家,回家放下東西再趕去上班,時間正好。 要去研發部的名單在上周五已經發出來了,蘇好月還沒看,此時在電腦上打開細細看了一遍,有自己的名字,果然沒有孔云川的名字。除此之外微生物還有三個名額,年齡和資歷都比蘇好月老,她不僅是最年輕的一個,還是十五個人里僅有的三個sub之一。 為了補上她們離開后的空缺,人事部已經新招了一批實習生,讓她們抓緊時間培訓。 謝瀾找她們組開了一個會,因為蘇好月即將離開,而孔云川能力出眾,理所當然的,她將接替組長的職責,負責培訓新加進來的實習生。 下班時,蘇好月和孔云川閑聊著走下樓梯,走出拐角后突然與一個人迎面撞上,兩邊都嚇了一跳往后一退,對面那人竟直接跌倒在了地上,蘇好月驚叫一聲,連忙伸手去扶。 那女人抬起頭,看到她后愣了一下,叫道:“蘇好月?” 蘇好月懵然看她,對眼前的臉毫無印象,將她扶起來后,那人掃掃衣服上的灰塵,又說話了:“你不認識我?!?/br> 奇怪的對話,蘇好月和孔云川面面相覷。 女人道:“我叫談煦,是蘇錦的助理?!?/br> 蘇好月說:“哦……哦,你好?!?/br> 談煦說:“我有事情要和你說,你能把我帶回家嗎?” 蘇好月被這個荒謬的問題問住,感覺她問得如此理所當然,讓人不知該先拒絕好,還是先一探究竟好。 孔云川替她說道:“抱歉,她好像不認識你,如果你有事情,可以在這里說?!?/br> 談煦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又對蘇好月說:“有一個你jiejie一直隱瞞著你的事情,我覺得應該告訴你?!?/br> 蘇好月皺起眉頭,困惑而防備地看著她。 談煦說:“你不覺得蘇錦一直對你有所隱瞞嗎?” “不覺得?!碧K好月慢慢地說,“你到底是誰?” 談煦說:“你可以給蘇錦打電話,問問她的助理是不是叫談煦。你要打嗎?” 蘇好月:“我不想打,但是我也不想聽你講什么秘密?!彼鹂自拼ǖ母觳蚕蚯白呷?,走了兩步便聽到身后的追逐聲,這聲音十分奇怪,讓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談煦一瘸一拐地跟在她后面走,與蘇好月驚訝的目光對視上,她苦笑一聲,指了指膝蓋說:“被蘇錦懲罰,在鵝卵石路上跪了三個小時?!?/br> 蘇好月懵了一下,但表情仍然有些懷疑。 見她如此,談煦擼起小腿上的褲子,露出被一大片烏紫色遮蓋的膝蓋。 她說:“公交站太遠了,而且現在是下班高峰,公交上估計沒有座位,你能把我帶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