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催婚
這一周最后的幾天都平平無奇地度過了,蘇好月臉上的痕跡完全消失,不必再隨時隨地都戴著口罩了。周五晚上回家時,她發現孔云川果真搬到了她對門那一個房間,此時正在用一個箱子抵著門,把走廊上的東西搬進家里。 兩個人打了一個照面,蘇好月問她是否需要幫忙,孔云川說:“謝謝,但是東西不多,一會兒就搬完了?!?/br> 蘇好月看她的東西確實很少,便獨自回了家。 吃過晚飯之后,她收到了來自家里的電話,絮絮叨叨的寒暄過后,mama問她:“你還記得陳書景嗎?” 蘇好月:“陳書景?我記得啊,怎么了?” mama:“和你一天生的,我和她mama一起出的產房?!?/br> 蘇好月:“嗯?!?/br> mama:“人家要結婚啦?!?/br> 蘇好月心頭一緊,明白了這通電話的真實用意,假裝無事地說:“哦哦,結婚了啊?!?/br> mama:“對方你也認得,我聽書景說你們三個初中時候是同班同學呢,叫張亭,你還記得嗎?” 蘇好月:“張亭,是女的?” mama:“是啊,是個小姑娘,在燕城上的大學,現在回家工作呢?!?/br> 蘇好月:“???在燕城上大學為什么還要回家工作?” mama:“回家工作怎么了?你當誰都跟你一樣這么不戀家?” 蘇好月:“我……這不是蘇錦也在這里嗎?!?/br> mama:“虧得你堂姐也在那里有個照應,你要是獨身一人離家那么遠,你讓我們怎么放心?” 蘇好月:“哦哦?!?/br> mama:“就知道哦,長這么大了,還是不懂我們當父母的心?!?/br> 蘇好月:“嗯……張亭,她們倆已經締結關系了嗎?” mama:“去年就締結了,下個月結婚,書景托我問你要不要回來參加婚禮?!?/br> 蘇好月想了一會兒,說:“周幾?” mama:“十七號,周六?!?/br> 蘇好月:“回去吧,我到時候請一天假,在家里住兩天?!?/br> mama:“好,我問了蘇錦了,她也要回來看看,到時候你們兩個一起回來?!?/br> 蘇好月:“好?!?/br> mama:“你呢?” 蘇好月:“我,我怎么了?!?/br> mama:“你沒有碰見合適的?” 蘇好月:“沒有呀,工作忙呢?!?/br> mama:“每次都這么說,到底有多忙,還能比你姐還忙?” 蘇好月:“蘇錦也沒有對象吧?” mama:“但是我問她的時候,人家就從來不說忙,只說正在找?!?/br> 蘇好月:“好吧,我也正在找?!?/br> mama:“不要對我應付了事!” 蘇好月:“我真的正在找,只是沒找到?!?/br> mama在電話里深深地嘆了口氣,說:“算了,說什么你也不聽?!?/br> 蘇好月:“我其實……” mama:“怎么了?” 蘇好月:“哎,不一定呢?!?/br> mama那邊立刻笑了起來:“怎么了?正在談?” 蘇好月:“不算吧,我也不知道,哎呀,別說了?!?/br> mama:“好吧好吧,我不懂你們小年輕的?!?/br> 再次確認了回家的時間和流程,二人掛了電話,分別睡覺去了。 蘇好月本來打算周六睡一個懶覺,然而接到杜青園的消息說周末兩天都要加班,只有周六早上可以抽出一點時間來,把締結關系給撤銷掉。 第二天早上八點多鐘,蘇好月一出門,正好看見一個人影從樓梯上一躍而上,把她給嚇了一跳,轉過拐角兩人一碰面,才發現竟是孔云川,大概沒有料到自己的幼稚行徑被人看到,向她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早春還沒過,她只穿著短衫短褲運動鞋,短衫上汗濕了一大片,額頭前的頭發也被汗水黏成了一綹一綹的。相比之下,蘇好月裹著大衣毛巾還有靴子,乍一看兩人像是來自兩個季節。 走廊很窄,兩個人只能擦身而過,孔云川的鼻子里還喘著粗氣,后背緊貼著壓在墻上,對她說:“我身上還有汗,別沾到了?!?/br> 蘇好月連忙說:“沒事?!?/br> 孔云川還是堅持,說:“你先過吧?!?/br> 蘇好月只好從善如流,她其實不覺得自己會沾到汗,就算真的沾到也不介意,但不知道為了哪門子禮貌,她還是盡力向后靠著擦過了孔云川的身邊。 孔云川的腳步往后退了兩下,說:“我先回去了,組長?!?/br> 蘇好月忍不住笑了出來,問:“你怎么了?” “嗯?”孔云川抬頭看她。 蘇好月說:“出了公司就別叫我組長了吧,不知道的以為我是多大的官呢?!?/br> 孔云川說:“那我叫什么?” 蘇好月有些后悔提出這個要求了,她也不知道這種關系下應該使用什么代稱,“你自己想一個?!彼褑栴}拋回去。 孔云川的表情為難地皺了起來,“蘇……蘇姐?” “不太好聽?!边@是實話實說,蘇好月說,“你直接叫我名字好了?!?/br> “好,”孔云川點頭,“好?!?/br> 杜青園剛剛值過一個夜班,雙目周邊都是烏青的顏色,蘇好月被嚇一跳:“媽呀,你怎么被人打了兩拳一樣?!?/br> 杜青園吐出一個字:“累?!?/br> 蘇好月說:“都這樣了,還要回去上班?” 杜青園說:“嗯?!?/br> 蘇好月看她一絲多余的力氣都沒有了,于是閉嘴不言,開車到了民政局,還是上一次值班那個年輕人,和上一次類似的流程,最后一人給了一張解除證書。 出門后把杜青園送回去接著上班,到了醫院門口時,蘇好月才發現她已經靠著椅背睡著了。 雖然不想把她叫醒,但更不想讓她因為自己丟了工作。蘇好月搖搖她肩膀,說:“杜青園,到醫院了?!?/br> “等等……”杜青園擰著眉頭不肯睜眼,一把抓住了她放在肩膀上的手,含糊不清地說,“五分鐘……” 蘇好月說:“不會遲到嗎?” 杜青園的腦袋微弱地搖了搖,沒有打擾,她的表情舒展開來,仿佛一瞬間就沉入了睡眠。 左手被抓著,蘇好月只能別著身子面對著她,早晨的陽光從前面灑下來,她的整張臉連帶著額前的亂發都閃閃發亮似的??戳艘粫?,蘇好月感覺實在受不了目睹這么亂糟糟的發型卻束手無策的感覺了,于是一寸一寸地將右胳膊從身下挪出來,伸手將她散亂在耳邊的頭發一絲絲抹到耳后。不想這個動作卻把杜青園弄醒了,這次她醒得倒沒有那么痛苦,只是仍然迷瞪著眼睛,扭過頭來,嘴里不清不楚地說:“你干嘛呢?” 蘇好月說:“你怎么醒了?” 杜青園說:“癢?!?/br> 蘇好月說:“你的頭發跟雞窩一樣?!?/br> 杜青園說:“我知道……幾點了?”她終于睜開眼看了下手機,“哎呀,九點半了。我是睡了五分鐘嗎?” 蘇好月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問:“你睡好了嗎?” “還好?!倍徘鄨@抹了一把臉,把頭發隨便抓了兩把,重新綁了一遍,風風火火地開門下車走了。走出去剛過馬路,她又掉了個頭跑了回來,扒著車窗問,“今晚上你來帶我吧?!?/br> 蘇好月說:“去吃飯嗎?” 杜青園手一揮,說:“吃,我請客?!?/br> 太陽剛剛落下時,蘇好月開車停到了醫院門口,車頭對著西面,粉紫色的云幕垂在一棟棟高樓間,靜悄悄地飄動著。杜青園一把拉開車門,呼哧呼哧地坐到了座位上。 蘇好月說:“你急什么,有人追你一樣?!?/br> 杜青園說:“你不是在這等著我嗎?” 蘇好月說:“怎么,你怕我等急了?” 杜青園笑著說:“是啊,我怕你等急了?!?/br> 兩人今天沒去蘭明,而是去了商場里新開的一家餐館,菜品并不好吃,兩人越吃越覺得掃興,杜青園只好叫了幾瓶酒來下飯。 蘇好月不喝酒,只喝了許多果汁,杜青園則喝到最后有些上臉,臉頰紅暈暈的,走在路上兩條腿也有些打結。 蘇好月扶著她半邊身子走在停車場里,說:“你等會不會發酒瘋吧?” 杜青園胡亂點點頭,說:“要發的?!?/br> 蘇好月哀叫一聲:“你這人!” 杜青園嘿嘿笑。 蘇好月說:“那我就把你丟在路上,打折賣給別人?!?/br> 杜青園:“打幾折?” 蘇好月:“打骨折?!?/br> 杜青園說:“是嗎?你要把我打骨折嗎?”她自顧自地傻笑了一會兒,不說話了。 蘇好月臉色通紅,提到“打”字就會讓人有一些奇怪的聯想。二人開車走到了杜青園家,杜青園一把拉起了她的手,說:“走?!?/br> 蘇好月莫名其妙:“你家到了,你自己走?!?/br> 杜青園醉醺醺地扭頭看她,說:“可是我醉了,走不了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