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覺得自己會輸給她嗎？」我和狄摩聽完蕾拉講述的事情經過后說。

    「不會，她看來就像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只是因為帕尼太耀眼才想得到他。我才是真正可以給帕尼幸福、陪伴他的人?！菇裉斓睦倮凵窭锷倭似綍r的溫柔。

    這時的狄摩正喝著咖啡，仔細聆聽每一句話。蕾拉說的幸福是指和自己真心相愛的人永遠在一起吧！我開始回想，我曾經有過這樣的感覺嗎？在求學階段中我也是有交過女友的，被喜歡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可能因為身高較高，參加了運動系社團，擁有吸引女生的男性賀爾蒙吧！

    第一次的交往是在高中的足球社，那是我第一次上場比賽結束后。她偷偷約我在學校的隱密角落碰面。

    「學姐，找我來的人是你嗎？」

    「嗯。弗里，今天恭喜你，第一次替補上場就進球了！」球隊經理甜甜地微笑，雖然每次練球都會見面，卻都只敢遠遠看著她，我明明很喜歡她，卻連平常走向她打個招呼都不敢做，這么近距離的接觸還是第一次。

    「謝謝?！刮倚α顺鰜恚骸改憔椭皇莵碚f這個的嗎？」

    「你覺得我這個人怎么樣？」她雖然面對著我，眼神卻害羞地飄向一旁。

    我愣了一下。

    「學姐，你喜歡我嗎？」

    大概是沒想到這么直接吧，她當時傻眼的表情，讓我不禁笑了出來。不過神奇的是，她不但沒有生氣，反而也被我感染般地開懷大笑，等到把笑出的眼淚擦掉后，才低著頭說：「那要看弗里喜不喜歡我??！」

    從那天起，我們的生活就像青春電影里的情侶，在放學后一起到附近的麵店吃晚餐、一起逛夜市，一起出現在所有地方。

    有一次她摸著我的臉龐說：「弗里，跟你在一起可以很開心地做自己，你有一種讓人隨時都能放松的特質，我希望我們可以永遠像現在一樣?！?/br>
    看著學姊可愛的笑容，聽著她對我說這些話，我也以滿足的微笑回應她。那一刻才真正讓我感受到戀愛的魔力，她給予我的溫暖讓我愿意為她做任何事。

    但在幾個月后，就在不知不覺中，事情正在悄悄改變……

    「以后放學你就直接回家吧，學測快到了，我要每天留在圖書館念書?！?/br>
    「我也可以留下來啊，反正回家也沒事做?！?/br>
    「弗里，不用啦，我自己念會比較專心?！?/br>
    我突然夾起她便當里的排骨，笑著說：「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不說的話就不還你喔！」

    原本以為能緩和嚴肅的氣氛，至少讓她能開懷大笑，順便嗆我讓她心情變好。然而她只是默默地看著我，不發一語。

    「寶貝你怎么了？」我戳了戳她的臉頰，卻被她的手撥開。

    「讓我靜一靜?！刮矣肋h記得，這是我那個禮拜和她的最后一次對話。

    漸漸地，下課時間來教室找我，一起出去逛街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我也曾問過她放學能否留下來一起吃飯，但卻被她認為我給她的空間不夠，還被她罵了一頓。雖然當下難過，但想想學測對她來說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如果是為了她忍到考試結束，我可以的。

    就在考完試的隔幾天，她找了我。

    「弗里，我想我們以后不要再單獨見面了?！?/br>
    「為什么？我們不是一直都很好嗎？」

    「不為什么，問問你自己吧?！?/br>
    「從以前到現在，弗里你一點成長都沒有。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而你現在這樣根本不適合談大人的戀愛。最后我奉勸你，變得成熟一點吧！」

    后來跟思想和行為都更加穩重的社團學長交往后，我只知道她在畢業后休學了一年，就再也沒有聽到她的消息。

    用這種方式畫上句點的初戀，也沒什么值得跟他們炫耀的。

    「那就不要在意朵莉??！而且帕尼現在也對你有好感，多約他或暗示他你想去哪里，就在相處過程中漸漸培養感情?！刮覍倮f。

    「你是害怕她先把帕尼追走吧?！沟夷ν蝗辉谂赃吤俺鲆痪洌骸敢呀洺霈F你這個競爭對手，朵莉就算當天晚上就告白也不奇怪?！?/br>
    「不要再說了！」蕾拉突然嗚著耳朵大叫：「那天晚上我完全沒辦法靜下來，連睡都睡不著?！?/br>
    「你們了解這種感覺嗎？完全不知道自己喜歡的人現在跟別人在做什么，我完全不敢去想，他們會不會明天就交往了？心理不斷出現這種想法，連呼吸都覺得很痛苦?！?/br>
    蕾拉一邊說著，眼淚一邊從臉頰流了下來，狄摩趕緊拿了衛生紙給她。等到蕾拉稍微冷靜下來，狄摩邊擦著她的眼淚，邊試著說服她：「就算擔心也沒辦法改變她的行為??！弗里說的對，你現在能做的就是照原本的計畫和帕尼相處?！?/br>
    「而且現在倉促告白也不會有好結果的?！沟夷又f：「蕾拉，你也要相信帕尼，如果他真的喜歡你，就算朵莉向他表白，他也會拒絕的?！?/br>
    不知道蕾拉有沒有聽進這些話，哭過的眼睛雖然浮腫，但堅定的眼神卻沒有改變，微微聽到她的呼吸聲，像是在認真思考某件事。

    「如果……」蕾拉緩緩地說：「如果可以抓到朵莉的把柄，讓帕尼知道，是不是就不會想跟她交往了？」

    「可是，她上次已經注意到我們了，再去跟她接觸說不定會被朵莉反咬一口?！沟夷φf：「而且要抓把柄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完成的事?！?/br>
    蕾拉說：「找不到的話，我們就創造一個吧！」

    看到狄摩猛然抬起頭，就知道他也跟我一樣驚訝。

    蕾拉把眼淚擦乾，接著說：「只要證據夠明顯，而且是一件讓他難以啟齒發問的證據，帕尼就不會找朵莉確認真相，我要創造出這樣的事實?！?/br>
    現場的空氣凝結了，在場的三個人都感受到了，蕾拉的視線投向了狄摩。

    「你就這么喜歡他嗎？」狄摩放下手中的馬克杯說道：「要這樣栽贓一個無辜的人？」「就算不用這些手段，我相信你也可以吸引到帕尼，為什么不自己試試看呢？」狄摩在說這些話時，我看著蕾拉，她只是低著頭，能夠微微看到她略顯愧疚的表情，我不斷反問自己：如果是我會怎么做呢？我能夠為了追求自己的幸褔做出什么樣的事？就算會傷害到別人我也會做嗎？

    「朵莉一點都不無辜，她威脅要破壞我的幸福?！勾藭r蕾拉用堅定的口氣緩緩地說：「而且這也是帕尼的幸福，我不相信朵莉是真心喜歡帕尼，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帕尼，我只想保護自己心愛的人，狄摩、弗里，這次你們會幫我吧？」

    「我不知道?！沟夷φf道。

    「有一天你們碰到自己真正喜歡的女孩，就會了解了，如果我現在不努力留住帕尼，我想我沒辦法再遇到這么喜歡的人了，所以這次我不會退讓！」

    蕾拉的話語就像留聲機一般不斷在我耳邊徘徊，如果我當時做了些什么，現在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愿意幫你?！刮衣牭阶约旱穆曇粽f道，狄摩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我。

    「弗里，你要想清楚！就為了所謂的”幸褔”，連靈魂也愿意出賣嗎？」狄摩氣憤地說。

    「沒到出賣靈魂這么嚴重吧！而且我也知道這樣的行為不對。但我面對的敵人也不是正人君子?！估倮鰜碚f。

    「狄摩，如果蕾拉可以得到幸福，身為朋友的我們不應該干涉她對于愛情的做法?！?/br>
    現在換成狄摩低頭不語，蕾拉則是轉頭小聲地在我耳邊向我道謝。

    「這件事之后，你還會是原來的蕾拉嗎？」狄摩說道。

    「這是必要之惡，我的正義感和價值觀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動搖的?！估倮蝗浑p手握住狄摩的手：「相信我，狄摩。這次我真的很需要你幫忙?！?/br>
    狄摩閉起眼睛，蕾拉期盼的眼眸似乎融化了他的心。

    「嗯，我答應你?！沟夷ξ⑽Ⅻc了點頭。

    ******

    今天對我，對帕尼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一天，在前往義大利麵店的路途中，我心里忐忑不安，現在傍晚的夜色也反映出我的心境，但我堅持自己的信念，沒什么好怕的。

    「蕾拉你來啦，請進?！古聊岽蜷_店門開心地說道。

    「你讓客人在打烊后進來沒關係嗎？」

    「這算是一點小小的特權！」

    帕尼領著我進入廚房，是個很乾凈的地方，這是當然的吧，各式各樣的鍋子和廚具都擺放整齊。我的視線環繞四周，沒有看到那個人。

    「朵莉沒有來嗎？」我突然問。

    「我沒有找她來?！古聊徇呎f邊拿出鍋子：「你希望她一起來嗎？」

    「沒有?！刮亿s快岔開話題說：「你找我來想教我做什么料理呢？」

    「我們就來做那天你吃的rou醬麵?！顾尤贿€記得。

    「好啊?！?/br>
    「對了，我可以戴那頂帽子嗎？」我指了指旁邊廚師帶的白色高帽。帕尼邊笑邊拿過來幫我戴好。

    他已經把鍋子放好，教我要如何放麵條，水加多少麵才能煮得有嚼勁。這些細節完全進不到我的腦袋里，現在我該注意的是時機，什么時候該把證據拿出來，自然一點和他提到。蕾拉，別害怕，絕對不要退縮，就算以后被帕尼知道，他也一定能諒解的，這是為了愛。

    「你跟朵莉認識很久了嗎？」我盡量用間聊的口氣問道。

    「還好，進來工作后才認識的?！古聊崴坪鯇Ｗ⒃阱佔永镎凉u漸變軟的麵條上，漫不經心地回答：「蕾拉，你先切一下旁邊的小番茄吧?！?/br>
    「那你應該對她還不太了解吧！」我拿起食材接著說：「上次在球場，我看到她時就覺得很眼熟，后來我才發現原來我之前認識的朋友，給我看過她們的合照?！?/br>
    「是什么樣的合照??？」

    「你看！」我擦乾濕漉漉的手，拿出手機。是一張朵莉和另一個男生貼著臉的親密自拍照，帕尼看過之后，好像只是小小驚訝了一下。

    「我倒是不認識這個男生?！古聊嶂皇堑乇硎?，繼續微笑切著手中的芹菜。

    「??！麵大概可以撈起來了?！?/br>
    「我還以為她單身呢！」我故作鎮定地說。

    接著帕尼開始教我條配醬汁，就像剛剛什么相片都沒有看過，完全沒有提到朵莉。沒關係，不用急，我還有另一樣東西。

    「很多人覺得rou醬麵的醬汁很沒有特色，就只是番茄和rou末的混合體，但其實只要加一點香料，就能讓味道有更多層次?！古聊嵴f他堅持用新鮮番茄製作醬汁，如此一來清淡的醬底才不會把香料對味蕾的刺激壓過去。當平底鍋里的醬汁煮好了，就進入最后一個步驟。

    「你要不要來試試看最后的步驟呢？加麵拌炒?！古聊嵴f道。

    「真的可以嗎？我會不會毀了這一道菜??！」

    「放心，有我在?！?/br>
    我只好拿起拌炒匙，慢慢把剛煮好的麵條倒入平底鍋，看似簡單的動作，但要讓醬汁均勻留在每段麵條上對我來說很不容易。

    「像這樣?！古聊岵换挪幻Φ貛臀曳鲋璩闯?，慢慢指導我正確的方法。此時我突然發現，他很小心翼翼地不碰到我的手，這是他對我疏離感的展現嗎？

    「完成囉，這就是經典口味的義大利rou醬麵?！顾吞@地告訴我：「步驟和材料都不會太難，下次可以試試看在家里做?！?/br>
    「要試吃看看才知道有沒有成功啦！」我假裝調皮地說了一下。

    帕尼笑了笑，要我把完成品端到餐桌，他收好我們的廚師服后就出來。這是第一次我看到這間餐廳的座位空無一人，我坐到位子等候帕尼在廚房收拾完，同時也開始翻閱手機里的相片，尋找著一張對話截圖的相片，截圖畫面中朵莉的對話框，對話的對象當然是剛剛那張相片中的男子，朵莉提到帕尼真的好傻好天真，利用起來易如反掌，在料理上對朵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對于要學秘方的人真是再好不過的老師了，等到時機成熟只要在帕尼的料理加點小驚喜，不只是帕尼，甚至這整間餐廳都得關門，接下來朵莉要在別處開新店，或者要低價雇用原來的廚師們，都隨她掌握了。

    是我太緊張了嗎？怎么一直找不到那幾張照片，這時手機突然發出熟悉的訊息接收聲，是狄摩。

    『對不起，我想我還是沒辦法，我能夠體會蕾拉你心里的不安感，但或許是我缺乏勇氣吧！如果我站在你的立場這樣做了，我沒辦法對追到的摯愛坦白，我希望你能擁有不具任何雜質的純潔戀情。那些照片在傳給你后的一小時就會自動刪除，所以你現在應該已經看不到了。就算你最后失敗了，請不要忘記你還有我。

    狄摩』

    看完簡訊后，我感覺到時間的流動變得很緩慢，是潛意識要我馬上冷靜下來，現在生狄摩的氣一點用都沒有，我要想好怎么做下一步，雖然我試圖讓心情平靜，但越是不去想狄摩的話，他的一字一句就越是在腦海中浮現，情緒中夾雜著憤怒和害怕，冷汗沿著臉頰流了下來，手也在顫抖。

    「怎么了？你臉色不太好?！勾藭r帕尼已換下廚師服，走到我身邊溫柔地說道。

    「沒…沒什么，我們快點吃吃看，這是帕尼你難得做的呢…」

    我才發現我已經緊張到語無倫次了，帕尼看著我小小笑出聲來，說也奇怪，看到他露齒笑的天真模樣，我的緊張感漸漸緩解了，手變得不再冰冷，汗也不再流了。帕尼一邊試吃一邊點頭，看來這次應該是成功了，我也捲了一匙麵，嘗了一點：「真的很好吃，而且比上次吃的又多了微微酸甜味，我喜歡這個味道?！刮铱粗聊嵴f道。

    「第一次煮就成功，你很有慧根喔！」帕尼邊嚼著麵邊說。

    「因為我有一個好老師??！」我微笑著說。他也微笑以對。

    「蕾拉，謝謝你今天愿意接受我的邀請過來做菜，你一定覺得我的邀約很突兀吧！」

    「不會??！而且我也想要學著自己煮好吃的義大利麵。像你這么上進，又很替別人著想，而且又會教人，不管做什么一定都能成功的?！?/br>
    「蕾拉一定也可以的?！?/br>
    「不過你這樣的個性很容易被欺負，甚至被騙喔！」看到他沒有反駁，一臉疑惑的表情。我接著說：「剛剛和朵莉合照的那個男生，他告訴我朵莉其實……」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講朵莉的事了?！古聊岽驍辔业穆曇綦m然平靜，但我馬上意識到他的微微怒氣，心情瞬間隨著這句話盪到谷底，難道我一開始就沒有機會了嗎？

    「蕾拉，我不希望你那么在意朵莉的事?！古聊岱畔虏孀樱骸肝医裉鞎埬銇矶鴽]有找她，你能理解嗎？」帕尼說這句話的同時，不自覺地扭頭看向了旁邊。我的手也跟著從剛才的冷到發抖變溫暖了，也開始能嗅到義大利麵的香氣，餐廳里的燈光開始變得柔和，擺設也突然間可愛了起來。

    「這個……」帕尼接著從身后的包包里拿出了一顆棒球，依舊紅著臉說：「這顆球是我第一次進場看比賽時接到的，我想把它送給你?！?/br>
    「這樣好嗎？這對你很有紀念意義吧！」我輕聲說道。

    「蕾拉，你是個很特別的女孩，我希望這顆球變成我們第一次一起看球的紀念，就像你上次在球場說的那樣?！顾亚蚍诺轿沂掷?，并用銳利的眼神盯著我的眼睛看。聽到后我的胸口彷彿被燦爛的陽光照射到，溫暖的血液流進我身體里每個角落。原來他一直都記得！我的臉也開始不由自主的發燙。

    「我……」帕尼臉紅且欲言又止的表情完全無法遮掩，我突然握住他的手。

    「我不是習慣主動的女生?！刮业哪樜⑽⒖拷?，輕聲說道：「加油，說出來?！?/br>
    帕尼牽回了我的手，用有點發抖的聲音說：「蕾拉，我喜歡你?！?/br>
    我們對視之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此時耳邊也彷彿響起了輕快的鋼琴曲，剛才對狄摩的怒氣也完全消失了，現在的我真的好快樂，原來這就是談戀愛的感覺嗎？我們的手沒有再放開，甜蜜的空氣和帕尼的微笑搭配著義大利麵，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棒的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