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鐘從義,捷安的親生父親,捷安國中剛畢業那年與友人合資去大陸開工廠,因為要巴結那里的官員與其女兒交往。 捷安高中二年級,狠心為了事業發達,跟臺灣元配離婚,只留給她們母女一間舊房子與微薄的贍養費,在大陸全力衝刺事業,努力跨大版圖,他的狠絕讓捷安種下不滿、怨恨的情緒。 管理員緩解一下氣氛,「章醫師,有話慢慢說!我看你爸身體不是很舒服,先讓他去沙發坐?!箮兔v扶走到會客沙發處坐下。 「謝謝!」二人向走回柜臺的管理員微笑。 婦人仍持續扶著鐘從義的手臂,看得出來二人感情不錯,捷安辨識出她并不是當初那名官員的女兒,是之前跟在身邊的秘書,曾聽過婚后育有二子。 婦人風韻猶存,保養相當好,關心身旁年邁的丈夫氣息平穩些,抬起頭微笑說話,「你就是從義的女兒,我認得你,下午我們在醫院擦身而過!」 捷安依舊站立,因為不想見他們而側身冷眼回答:「我不認識你!更不想見到你們?!?/br> 「別這樣!你爸心臟裝了支架,還特地堅持要來找你。他好不容易才得知你在臺中,特地選擇來你們醫院開刀,透過熟識的副院長知道你住在這兒,一出院就過來?!?/br> 捷安轉頭怒氣衝天地說:「我沒有爸爸!他早在十幾年前就死了。抱歉!我不認識你們!」起步走向電梯。 「捷安!」鐘從義想站起身攔人,卻引來心臟疼痛,直抱住左胸口。 婦人著急地摟他坐下,「別急!我來說。請你等等!讓你爸說完話可以嗎?」 捷安停在電梯門口背對他們,「要說什么快說,說完請離開!」 婦人苦笑開口:「好!你爸這些年身體變差,想念臺灣,前幾年回來一直在找你,可就是不知道你在哪里?!?/br> 捷安仰頭苦笑,「呵!他當然不知道!連媽的告別式也是來去匆匆,致意一下就走。是??!都離了婚,又怎能要求什么?別講廢話!」 鐘從義雙眉深鎖,帶著歉意說:「對你們母女倆,我一直愧疚在心。是我對不起你們了!」 捷安輕笑幾聲,「不必了!這十幾年對我們不聞不問,現在說這些有什么意義!」 「捷安原諒爸好嗎?」 鐘從義老淚垂落,身旁的老婆心疼地擦拭。 管理員看到這樣的畫面,不知該怎么辦,在捷安走向電梯之時撥電話給主委,請他來處理,也通知樓上的奕君下來。 捷安左臉頰也滾落一行淚水,「原諒?這么多年來媽是怎么過,你一點都不知道,要我怎么說出這句話!」 電梯門開,主委看到捷安他們氣氛凝重,也一直有住戶走動,投以好奇的眼光,于是拿出身上一大把鑰匙對他們說:「章醫師,你們到會議室談,這里人多不好說話,到里面比較方便?!?/br> 主委開門之際,沙發上的夫妻倆起身,管理員快步走出來幫忙過去攙扶。 捷安根本不想再談下去,想走進正要打開的電梯,卻見奕君出現,攔住了她。 「捷安,這么晚還沒上去,害我擔心一下。陳先生告訴我,你爸來找你,人呢?」 管理員從一旁的會議室走出來,「嘿!章醫師,進來??!你爸的狀況不好,讓他快點說完回去休息。唐小姐也進來!」 捷安杵在電梯門前一動也不動,奕君拉著她,「走啦!在怎么樣也是你爸,別讓別人誤會你,我陪你好嗎?走!」 捷安被奕君強拉進去會議室,不情愿地走到離父親對角的地方坐下。 奕君對著鐘從義微笑欠過身,「您應該是伯父。你好!我是捷安的朋友?!?/br> 鐘從義露出蒼白的笑容,「你好!你認識捷安很久了嗎?」 奕君點頭,「八年多了。是在醫院認識!伯父怎么會突然想到要來找捷安?」 婦人替丈夫開口:「從義他這幾年身體不好,特別想念臺灣,今年是回來做心臟支架手術,前幾天開刀,想說身體好多了才出院,這回還沒到朋友家就來找好久不見的大女兒,想一起吃個團圓飯,解解多年的相思之愁?!?/br> 「思念!哼!謊話,大謊話!」捷安不屑的說話。 奕君撫著捷安的肩膀,「捷安,別這樣!」 捷安站起身,冷眼看著鐘從義,「團圓飯不必了!我已經習慣在醫院跟朋友過,話說完了可以回去了吧!」 「捷安!」奕君拉著她的手。 婦人也站起身,「別這樣!我跟你爸多年,知道他是如何打拼,很多事都是逼不得已?!?/br> 「逼不得已!」這句話觸怒捷安,眼神轉為憤怒。 「當年是誰陪他在臺灣打下根基?結果呢?為了自己的野心、事業,狠心拋下陪他打拼將近二十年的糟糠之妻,迎娶高官的女兒??芍浪窃趺瓷??為了栽培我,專心讓我讀書,白天上班,晚上兼差幫三家小企業匯整帳款,身體累垮,引發家族病史乳癌,發現已經是第三期。這些你知道嗎?關心過嗎?」 鐘從義撐大雙眼看著對他埋怨的捷安,「我…」 捷安的淚水從眼角滑落,「你當然不知道,還風風光光地再迎接第三春,生了孩子,而且還是男孩,圓了媽沒有幫你達成的愿望,正在歡欣鼓舞,怎么可能會關心被你遺棄的前妻!」 鐘從義低下頭,「我知道對不起你們!這些年來一直耿耿于懷,始終沒有忘記要來彌補你們?!?/br> 「彌補!哈...哈…哈…哈…哈…!」 捷安流著淚狂笑出聲,引來奕君關心地輕摟,「捷安!」 鐘從義跟妻子互看一眼,不知所云地再望向捷安。 「怎么彌補?人都走了。媽為了賺取生活費,撐著化療之后的虛弱身體還去工作,出車禍走了的時候,你就連弔念也都吝嗇,短短來個幾分鐘便走。這些年來,媽流過多少淚水,吃過多少苦,你又知道嗎?關心嗎?當年誰說要是在大陸打拼出事業會給她過好日子,結果呢?都來不及了!」 這是奕君不知道的事,深藏在捷安心中的痛苦,難過地從后頭抱住她。 鐘從義聞言老淚縱橫,就連身旁的妻子也挽著他的手掉淚。 「我知道錯了!不該丟下你們。我很愧疚!可以請你讓我償還…」 「償還什么?」捷安依舊怒視他們。 婦人回答:「你??!從義這些年一直在找你,就是為了一償心愿。你是他的女兒,希望一家人能團聚在一起,彼此有照應跟關懷?!?/br> 捷安搖頭,「不!我沒有爸爸!」 婦人再說:「你不能否認??!畢竟你身上流有他的血?!?/br> 捷安聽到這句話,理智斷了線,「我討厭身上有他的血!」 「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婦人回答。 捷安搖頭,轉頭看到會議室角落的辦公桌上有美工刀,掰開奕君環抱自己的雙手走過去。 奕君看到捷安眼神不對勁,擔心地說:「捷安,你要做什么?」 「我還給你!」 奕君看到捷安拿起美工刀想往脖子劃,快步跑過去,「捷安,不要!」緊抱住她的手。 「孩子,別這樣!」鐘從義怵然起身,發現胸口感到疼痛,表情痛苦撫著。 「從義!」婦人緊張地撫著他的胸口,也趕緊拿出藥來,「水呢?」跑出去外面。 捷安看到奕君的淚水,父親痛苦的表情,理智重新回來,舉刀的手緩緩放下,讓奕君搶走。 奕君緊抱著捷安看向鐘從義,見他吃下藥之后,似乎緩解了痛苦,擔憂的心放下。 「我們走吧!」 鐘從義起身看一下仍不愿意面對他的捷安,感傷地緩步走出會議室。 奕君一直摟著捷安的身體,深怕她又情緒不穩,但是看著鐘從義失望離開的神情,感到不捨。 望向捷安,對她更加憐惜,心想能做點什么修補他們父女之間的感情。 奕君在邁出會議室之前,摟住捷安,獻上雙唇深吻,分開之際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捷,剛才的你好可怕!我差點失去你,以后別這樣好嗎?」 捷安眼神透露哀戚,無力地點點頭。 二人走出會議室,管理員來關心詢問,奕君卻奔出大門,來到計程車旁的鐘從義夫妻面前。 「伯父,捷安一時之間還無法接受您帶來的衝擊,請給她時間好嗎?」 鐘從義看了看在管理室的捷安,無奈回答,「我帶給她媽跟她太大的傷害,應該不會得到她的諒解了?!?/br> 「不會的。捷安的心腸很軟,相信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讓我來幫你們好嗎?」 鐘從義看著奕君露出苦笑,「謝謝你!你是個好女孩,捷安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很欣慰。但愿捷安可以原諒我這個爸爸!」說完便坐進車內。 奕君看著車子開走,立即回頭跑向捷安,與她一起回去住所。 從管理室到房間,捷安始終沉默不語,奕君也不知該怎么安慰。 捷安沉靜地拿著睡衣走進浴室,奕君跟在后頭,二人就這樣安安靜靜洗完澡。 奕君涂抹保養品之際,捷安仍舊坐在床頭滑動平板看醫院傳來的病人資訊。 「捷,睡覺了好嗎?」奕君躺在身邊環抱她的腰。 這樣的捷安,讓奕君不習慣,寧愿她逗弄自己,但現在的情況怎么可能? 捷安順從地關機,將電燈關掉,只開床頭的小燈,調整枕頭躺下去。 奕君對她微笑,「難得這么聽我的話!」 捷安不語卻轉身直往她懷中去,讓奕君心疼地抱住。 「捷,你還有我!不管怎么樣,我都不會離開你?!?/br> 「嗯!」 奕君輕拍捷安的背,輕吻她的頭,漸漸感覺胸前開始濕潤,知道捷安暗自哭了,緊縮自己的手,淚水也跟著滑落。 「捷!」 「我努力考上醫學院,選擇rufang外科,就是為了將來可以照顧媽??墒恰疫€沒能報答,她就這么走了!…憑什么要我原諒他!」 奕君抱著讓她在懷里哭訴,「我永遠無法忘記媽背著我偷偷哭泣的身影!」 「捷,我知道!我都知道?!?/br> 奕君讓捷安盡情地哭泣,自己也跟著傷心流淚。 二人就這樣抱著,奕君的胸懷是捷安最放心的角落,這是她第三次宣洩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