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許軟軟移開冷生生的雪堆,手指被凍得有些紅腫,挖了不到叁尺,下方覆蓋的紅色便溢了出來。冰凝上也染了一些血色。果然有東西。她的感覺沒有錯。 這是一個夢境,還是真實發生的,一切竟然如此真實。 移開的冰下面,多出來一個凹洞,邊緣呈現不規則的形狀,像是被攔腰斬斷,或者被重物墜落下陷,周圍的冰柱刺得高高的,將中間一圈圍在里面,許軟軟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往冰洞里掏去。 看不見的地方,有一股細微的熱量,緩緩溢出來,不像在這種地方會有的東西。手心上還有一些柔軟的觸感,許軟軟趴在冰柱前,探頭往里看。白色的皮毛,團聚在一起的尾巴,一動不動地蜷縮在冰洞里。是一只白色的狐貍。 是小狐貍。 白狐顯然已經被凍得有些僵了,身體都是冰冷的,粉色的鼻尖灰撲撲,整個狐貍身子瑟縮著,無意識地往許軟軟袖口里鉆,它腿上還帶著明顯的傷口,看樣子傷得不輕,那傷口處并沒有愈合,連著皮rou的一大塊,許軟軟輕輕碰了碰,白狐忍不住抖了抖,發出小小的嗚咽聲。 可是,它真的很可愛。小小的,又毛茸茸的。耳朵軟軟地垂著,閉著眼睛。尾巴此時纏上了許軟軟的手腕,傳遞著溫度。這里天寒地凍,又聯系不上師尊,還帶著這個小東西,她要盡快出去才行。只是,這方結界力量強大,她走了大半天,還是沒找到出口。 春夏秋冬。結界便是按著這個順序而變換的。方才她已經經歷了一個四季,或許,機關就在這里面。許軟軟扯下一塊布,裹在白狐身上,又給它的傷口上了些草藥,然后繼續提起劍往前走。 很快,冰雪逐漸從背景里消融,薄薄細碎的陽光推開白色簾幕,照耀在冰層上,冰層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退著,水珠滴落,清泉而生。結界里的春又要來了。 感受到了暖意,白狐動了動身子,慢慢睜開了眼睛,山青色的眸子迷蒙地掃視著周圍,隨即停在了面前的女孩身上。她走得飛快,飛揚的衣擺呈現出弧度,而手上緊緊抱著它,將它裹進一個溫暖的被子里。白狐試了試動用靈力,可因為此前消耗過重,只有一副軀殼還堪堪能撐住,卻無法再有多的靈力了。 “醒了?”許軟軟察覺到了什么,手上的小東西比剛才還要猛烈地動來動去,低頭一看,白狐已經睜開了眼睛,好奇地瞧著她,漂亮的翡翠眸子一眨不眨。它比她想的,還要好看上許多。許軟軟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輕聲地開口,注視著它。 “那你先在這里玩一會兒,我去摘些水果來?!痹诙臅r候,走在結冰的地上,什么東西也沒有,只能鑿開冰層挖一些魚來吃。估計小白狐應該餓了很久,也不知道它是被誰給傷了。許軟軟環顧四周,這才不到一刻鐘時間,冰面已經融化得差不多了,地面上的枝丫開始重現生機,有了些綠意,離她不遠處,有一片半人高的林子,應該很快會長得郁郁蔥蔥,里面或許有些能吃的果子。 許軟軟把白狐放在地上,在它周圍施了個陣法,“待在這里面會很安全的,等我回來?!卑缀亩鋭恿藙?,然后趴在陣法的中心,沒有要走的意思,許軟軟猜它是明白了,于是轉身向林間走去。 許軟軟在林間等了一會兒,眼前的樹上果然很快結了果子,碩大的,汁水飽滿的淡紅色玫果逐漸長大成熟,散發出誘人的甜香。長在林木中的青萊果。 18 “來,吃點果子吧”許軟軟捧了些青果子在白狐身前,笑瞇瞇地看著它伸出舌頭舔了舔果子的汁液然后咬著果rou。 “你知道嗎?你真的很好看” 許軟軟撐著下巴,又挑了幾個飽滿的紅果子出來。白狐受了傷,還是先不要貪食,果子畢竟生冷,被冷到了腸胃就不好了。白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頓住在原地,用爪子扒拉著地,也不看她了。說話的功夫,四周的景色又開始飛速移動起來, 春暖花香像畫布上的浮光掠影,溫度逐漸攀升,許軟軟感覺穿在身上的衣服都厚了不少,貼著手臂的衣袍厚重地壓在身上,熱氣源源不斷從地面涌上來,林間的枝葉長勢繁茂,綠意盎然,扇子似的長條綠葉片從樹枝上探出頭來。是要從春入夏了。 白狐抬頭看去,眼前的姑娘已經脫下了衣袍,只留了內里一層里衣和水紗,雪白的里衣襯出白皙的脖頸,在腰肢處有一根系帶,勾勒出纖細腰身。那層薄薄的水紗遮擋住大片的肌膚,可蟬絲薄翼般透明,視野所及之處都是瓊脂般的顏色。白狐別開眸子,眼瞼低垂,耳后隱隱有難掩的淡紅色。 “你怎么了,怎么這么紅,難道狐貍也會發燒嗎”許軟軟的聲音再次靠近,淡淡的梔子香氣隨風而至, “是不是太熱了,要不我把毛給你剃了吧” 白狐瞳孔一睜,連連后退??礃幼硬⒉惶珮芬??!笆情_玩笑的,別在意。我給你找點冰吧,感覺會好一些”湖面倒映著自己的臉,許軟軟的雙頰已經被烈陽曬得緋紅,橫看豎看都像是趕驢的。許軟軟管不了那么多,運氣凝神,往水中輸入靈力,將一團水盆大小的水凝聚成冰塊,然后搬運到了白狐身邊。 忽而,場景轉變。 許軟軟和小狐貍被狂沙沖到了地上,一陣煙霧飄過,許軟軟眼睛都被熏出眼淚,干咳了幾聲。小狐貍擠成一團縮在許軟軟身邊,擔憂地瞧著她。 許軟軟抱起小狐貍,朝著另一側走去,被一道沙旋而來的黑影擋住了腳步。那黑影很快從細小的一團變成了一個兩人高的身形,緩慢地向前流動,影子跟隨著在地上起伏 “許軟軟,這是你的名字?” 影子的聲音清雋動聽,將每個字念得珠圓玉潤,仿佛海妖在動情吟唱,柔聲蠱惑。 許軟軟仍在找著出口,但這里大都相似,一個沙丘連著另一個沙丘,她辨別不了方向。 “許軟軟,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魘靈沒急著靠近許軟軟,隔著一段距離,向著許軟軟揮揮手,霎時,它的手上便出現了許多畫面。魘靈指尖下沉,將手上的畫面注入進了許軟軟的腦海。 許軟軟周圍的場景云霧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切她夢寐以求的東西。許軟軟是俗人,有凡心,有私欲。她成了一名很厲害的劍修,攻不可破,彈指神通,她能以劍為依,乘劍一念。她還有了很多小啰啰,跟在她屁股后面亦步亦趨。她有很多金光閃閃的靈石,堆積在她的小竹屋里,幾天幾夜都數不完。許軟軟伸手摸了摸那些漂亮的靈石,通體發亮,散發著藍瑩瑩的珠光。 “許軟軟,喜歡嗎” “喜歡” 許軟軟踏在竹屋鋪設的西域緞面上,愉悅地躺了下來,月光如絲,清輝半盞。 魘靈能感受到,許軟軟沒有撒謊,她身上強烈的歡愉氣息,是它最好的滋養物。它近似貪婪地吸收著許軟軟溢出的靈力,身子也逐漸撐大,宛如骨骼在體內生長。乖孩子,再沉浸,再享受一些吧。 “乖孩子,把你手上的玩具交給我,這一切都將變成現實。你會擁有你想要的東西?!?/br> 玩具? 許軟軟直起身子,垂眸看著。她懷里的小狐貍已經陷入沉睡,眼皮耷拉著,在她的掌心呼出熱氣。它的身子蜷縮著,粘在她懷里,不斷地給她的手傳遞著溫度。 但,她好像忘記了它是誰? 許軟軟努力地在記憶里搜尋,但一無所獲。她很喜歡小狐貍的觸碰,她也想靠近它。 許軟軟的視線在靈石和小狐貍之間旋了一圈。 魘靈期盼地等待著。她只是個小小修士,如何能抵抗得住妖物的引誘? “我不要了?!?/br> 許軟軟搖了搖頭,依依不舍地看了靈石一眼,鄭重其事地將手中的劍掛在竹屋的一側,轉身離開了竹屋。 她懷中抱著小狐貍,十指往內扣緊。 “別害怕,我不會丟下你” 她覆在他的狐耳,軟聲說。 “一個小玩具,何必這么上心” 魘靈看許軟軟不放手,心下有些著急,它不能再等了。魘靈伸出陰影里的大手,從許軟軟背后繞去,想將小狐貍抓住。 “它不是玩具。我不允許你這樣說?!?/br> 它從來都不是,她的最后選擇。 魘靈察覺到許軟軟周身的空氣一滯,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劍氣,猛地朝它劈砍下來。它未防備,肩上的陰影被劈成了兩半,狼狽地墜在地上,陰影嗖地化作幾團濃霧,四處逃竄開來。 許軟軟垂下劍,用劍柄支撐著自己,她的頭有些沉,或許是剛才靈力耗竭。手上靈力經過的地方還有撕裂一般的疼痛,她握劍的手微微松動。下一秒,懷中的狐貍身形開始變化,四肢被拉長,狐耳收回額發中間。眼前出現的,是男人光裸的腰身,下腹緊實的線條。一雙翡翠色的眸子,寂靜地,無言注視著她。 “你…” 許軟軟不敢胡亂偏移視線,唇瓣微張,遲來的紅暈浸上耳垂。還未開口,唇瓣已經被含住,溫柔地舔咬,被他勾著舌尖,氣息微喘。他身上的香氣蠻橫地侵入,裹挾著她的感官,無所顧忌地沖撞。末了,他愛憐地親吻著她的唇角,“軟軟,如果做你的玩具,我樂意至極?!?/br> 這個荒誕的夢到此便結束。 許軟軟胸膛起伏著,睜開了眼。 “師妹,不好了,師尊被岑光師祖關進幽閉堂了。不知道會不會在里面受罰?!?/br> 云瀝師兄的聲音在門口回蕩著,許軟軟一時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