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在路邊等車，低頭看了眼手機，打車軟件頁面顯示司機師傅距離她500多米，預計一分鐘到達。

    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早上七點四十六分，馬路上車輛稀稀疏疏的駛過，車子比往常少了許多，放在正是上班高峰期，交通格外擁堵。

    街巷同樣要比往?？諘缋淝搴芏?，這座繁華的城市，接納了天南海北謀生的外鄉人，如今年休，都各自回鄉，與自己的家人團聚。

    師傅到了后，張靈乘車去了看守所。

    原本一個月內只有一次探視機會，這是張靈跟這邊工作人員爭取到的機會，對方了解到張靈即將要回山東上學，還是一名準高叁生，下次來又得等起碼小半年左右，便通融了一次。

    這次見面，父女倆都沒再像上次一見面就紅了眼，交談過程中，張慶郝詢問了張靈有關高考志愿填報的事，比如想報的專業，心儀的院校之類的。

    張靈想了幾秒，交代了自己想要報北方大學的想法，至于專業，她想到了曹菲給她的建議，提了句會考慮填報師范類的院校。

    似乎父母長輩們對于教師，公務員，醫生等這類體面又是“鐵飯碗”的職業，在心底都很是認同喜愛的，于是張慶郝聽后連連笑著點頭說，“…當老師好啊，女孩子當老師挺好的，正好你曹叔也是教師……”

    離別之時，張慶郝眼眶隱隱作紅，和她交代了幾句照顧好自己，好好學習之類的話，張靈乖巧的一一應和。

    回來后，張靈抱著枕頭翻看了言清發來的圖片，入目是一片銀裝素裹的雪景，是在滑雪場拍的，他今天和許徽，楊帆幾人約了一起去滑雪。

    通視頻時，就看到言清上身穿著黑色的沖鋒衣，帶著頭盔護目鏡，他剛好滑完一場，沿著路往回走到休息區，許是剛結束一場運動，呼吸顯得有些沉重急促。

    “我也好想滑雪啊?！睆堨`盯著屏幕里言清晃動的臉龐，“但我不會?！?/br>
    “下次我教你?！毖郧鍎偤米叩叫菹^，找了個位置坐下，單手摘了護目鏡，對著鏡頭笑了笑，回道。

    “好??！”張靈笑開了花，等的就是這句。

    “你要早回來幾天，就可以和我們一起來了?！毖郧蹇此?，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語氣略顯遺憾。

    “哎呀，這不是——”

    “嘿!嫂子好!”  “嫂子好??！”  “嫂子好!”

    張靈話說到一半被一聲聲問候打斷，鏡頭里突然出現許徽，楊帆和一個張靈面生的男生，嬉笑著湊到鏡頭前和她打招呼。

    張靈笑著朝鏡頭揮了揮手，和他們打招呼，“你們好!”

    打完招呼后幾人也沒再打擾言清打視頻，往他旁邊一米多遠的位置坐下休息。

    大概繼續聊了十分多鐘，言清就結束了視頻，把護目鏡重新戴好。

    接著拿起滑雪板，起身走近楊帆幾人，手搭在楊帆肩上，對正低頭看手機的幾人說，“走，再來一輪回家?！?/br>
    滑完一輪下來，用了大概30分鐘，言清和楊帆幾人換下裝備后，各自拿好物品，走出更衣室，因為已近飯點，幾人便決定先去雪場內部的一家餐廳吃午飯。

    餐廳很大，這個點離飯點還稍微有些早，座位才坐了不到四分之一的人，點完餐后言清幾人找了個位置坐下等餐。

    等餐期間，幾人聊到了最近烏俄戰爭的局勢，言清剛發表完幾句自己的見解，這時坐在他旁邊的許徽突然湊近，手肘搭在了他右肩上，并用眼神示意其他兩人往后看。

    言清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過道另一邊的前方，隔著叁桌的一個桌椅，坐滿了五個女生，正看向他們這邊，眼神發亮，笑著竊竊私語。

    額，準確來說是在看言清。

    見言清他們看過來，幾個女生有的立馬害羞地回過頭，有的假裝低頭喝果汁，時不時用余光偷瞄，但嘴里放低的討論聲沒停，且愈演愈烈。

    言清的視線平靜的停留了兩秒，便收了回去，許徽和楊帆幾人也收回了視線，低聲笑著打趣道，肯定是瞅著言清來的，他們都見怪不怪了。

    許徽這時攬住言清的脖子，語氣酸溜溜地跟幾人感慨，“哎喲，看我們言哥，長得帥就是不一樣喲!到哪都艷福不淺，桃花朵朵開喲!”

    言清被他這打趣逗得，淺笑著抬手給他后背來了一記，許徽笑著盯著言清的臉看了幾秒，沖幾人說道，“你們就說是不是嘛，要擱我是小姑娘，指定也被這張臉迷得五迷叁道?！?/br>
    說完許徽掃了前方一眼，突然放低聲音，示意幾人，“欸，快看!”

    言清漫不經心的抬眼朝前方看，只見那桌女生，其中兩個已經從座位起身，準備走出過道，眼神時不時瞄向他這邊，蠢蠢欲動，卻又猶豫不前，同行的其他叁個女生，激動地低聲朝她倆說著什么，似乎在鼓勵打氣。

    這一看就知道怎么個事了，許徽，楊帆幾人收回視線后，笑著打趣了言清兩句，然后，一副坐等看戲的表情。

    眼看著兩個女生準備往這邊過來，在叁人無聲含笑的打趣吃瓜中，言清淡定地看了眼左手腕，伸手把左手外套的袖子往上輕扯，藏在貼身保暖里衣下的發圈被暴露出來，再然后，他用這只手拿起一旁的水杯，慢條斯理地遞到嘴邊抿了兩口。

    整套動作下來行云流水，流暢自然，手腕處那粉紅色碎花小肥腸發圈，配上他現在這身黑色沖鋒衣和他清雋的氣質，突兀又亮眼。

    那邊，剛下定決心往這才邁了沒兩步的女生，瞧見這一幕，瞬間就被言清手腕那不符合他氣質的發繩亮到了眼，突然剎住了腳，原地小尷尬了幾秒后，轉過身，坐了回去，苦笑著朝同行看戲的幾個女生比劃了兩下，大概是在表達人已名花有主的無奈。

    許徽楊帆他們被言清這頓saocao作逗得，硬是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后，都笑瘋了。

    許徽一把攬住言清的肩，好笑道，“言清，你夠了啊，這都能秀上恩愛!”

    楊帆也笑著插了句，“咱靈嫂還是挺有先見之明的?！?/br>
    “那可不是，太有先見之明了!”許徽笑著附和。

    言清耳朵微紅，笑著任由他們打趣，低斂著眸看了眼手腕處的發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畫面，笑容陡然加深了幾分。

    吃完飯后，他們叫了一輛滴滴回去，路途中，張靈發了一張在路邊拍的花給他，幾株繁茂的叁角梅爬出院子的外墻，花開如瀑布，順著墻沿傾斜而下，各種顏色，黃紅粉紫的花骨朵兒簇擁在一起，繁盛密集，在陽光照耀下，色彩絢麗，格外好看。

    言清回了兩條信息過去:

    很漂亮。

    你現在在外面?

    張靈確實在外面，她今天懶得自己做飯了，就出去外面吃，目的地就在離家不遠的一所中學，那是她轉學前就讀的學校。

    她有些懷念學校附近的飯店和小吃了。

    校門口的寶安大叔還是熟悉的面孔，從校門口往里遠遠望去，可見教學樓大門口，好些穿著校服的身影涌出，有的叁樓成群，勾肩搭背，有的形單影只，往小賣部的方向走去，看樣子是剛下課。

    廣東的苦逼高叁生寒假少的可憐，現在已經開學了幾天了，不知怎么的，張靈有點小慶幸，自己的寒假要比他們都稍微長那么一些。

    雖然，后天她也要開學了。

    張靈去了校門口旁的一家腸粉店，點了一份加雞蛋加牛rou加蝦仁的豪華版腸粉，老板是潮汕人，他們家做得腸粉味道很好，店開了許多年，口碑好，她以前在這讀書時經常吃。

    沒等多久就上了餐，熱氣騰騰，配上他們家鮮香的醬汁，張靈食指大動，享受久違又熟悉的美味。

    “咦？!張靈?”

    才吃到一半，突然被人喊，張靈鼓著腮幫抬起頭來，看到門口鍋爐旁，身著校服的叁個女生。

    “還真的是你啊!”等看清張靈的臉，最先發現她的那個女生激動道，拉著其他兩個女生走過來。

    太過突然，張靈也愣了兩秒，呆呆地看向剛剛喊自己的女生，語氣也顯得有些驚訝，“佳琪?”

    又看向她旁邊的兩個女生，她也認識，都是以前的同學，喊道，“詩詩，雅婷?！?/br>
    陳佳琪見到張靈很是興奮，激動道，“好久沒見你了?！?/br>
    桌子剛好四個座位，大家坐在一起，久別重逢后話題也格外多，大多以圍繞張靈為主。

    面對她們的問候關心，張靈由衷地表示感激，簡單地說了下自己在那邊學校的適應得很好，生活也過得很好，交談中，話題不知不覺地帶到了南北方之間的差異，張靈跟她們講了一些北方不同于南方的一些文化習俗，也講到了那邊的美食和旅游景點。

    “我一直想去青島旅游，如今聽你這么一講，更想去了，要不要高考完我們一起去?”陳佳琪邊說邊看向其他的兩人，她們欣然同意。

    “那就這樣約好了!”陳佳琪說完看向張靈，“張靈，到時我們正好可以聚在一起玩，你對那里熟，可能要麻煩你當我們的小導游咯！”

    張靈笑了笑，沒拒絕，一頓飯吃完，也聊得差不多，她們要回學校了，和張靈到了別。

    人走茶涼，張靈起身付錢離開，走在馬路邊的人行道上，視線虛空地望著前方，腦海里回憶起高一高二時和陳佳琪她們相處的一些片段。

    其實，張靈在高一剛開學的時候和陳佳琪是同桌，跟羅詩詩和陳雅婷是前后桌，隨著相處幾人漸漸熟了，經常玩在一起，而幾人中，張靈跟陳佳琪的關系最要好。

    她倆都是走讀生，家的方向也正好都經過一個路口，所以經常一起上下學，平時在學校也處得很愉快，經常會結伴一起去廁所，平時課外活動，去升旗，去小賣部都是兩個人的身影，會一起聊當下某部火熱的古裝劇，言情劇，會聊自己喜歡的愛豆。

    一切都看起來那么的和諧美好，最上頭的時候，還會聊到未來在同一個城市讀大學，互相幫襯，一起賺錢去旅游，吃遍天下美食，一起暢享美好未來。

    看起來很親密，但這種相處模式在學校好像也很普遍，無聊枯燥的課業生活中給自己找個同伴，一起做某樣事，一起聊天，開心是真的，但后來的漸行漸遠，也同樣來得無厘頭卻又合情合理。

    高二文理分科后，張靈選了理科，陳佳琪理科差，自然而然地選了文科。

    高二剛開學那段時間兩人還會保持聯系，一起吃個飯，去教室找對方，但漸漸得，聯系就慢慢減少了，變得不再主動去找對方，在走廊校道cao場，甚至回家路上碰見時，她們依舊可以笑著和對方熱情打招呼，但就是，有些東西已經變了。

    張靈其實挺珍惜這段友誼的，想著可以繼續走下去，所以在意識到兩人的聯系減少后，她有主動去維系這段關系。

    假期時在QQ上主動和她聊天，去小賣部買零食，多買一份對方愛吃的，去教室找她，卻看到她和一個同班的女生從走廊另一頭的廁所出來，兩人手挽著手，有說有笑地朝著她們班所在的方向走去，期間陳佳琪嘴唇不斷張合著，面色都有些紅，顯得激動，聊得愉悅而投入。

    太遠了，張靈聽不清她們在聊什么，她想，很可能是在聊昨晚新出的一部古裝劇，是由小說改編的，陳佳琪非常喜歡的一部古言小說，這還不是最讓她興奮的，更讓她興奮的是她最愛的愛豆是擔任這部劇的男主角，雙重buff迭滿，可想而知她現在有多激動多興奮。

    她本來還想趁著下午放學的空閑時間，陪她一一邊吃零食一邊聊這個令她激動萬分的話題，但現在，好像沒有必要了。

    某些張靈想不通的事，也在這一刻瞬間清晰明了了。

    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曾經相處得那么親密那么要好，也沒鬧矛盾，但關系就是疏遠了，好像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因為有一方分了心。

    又或許是從頭到尾只有張靈上了心。

    階段性友誼，這種關系容易在校園創造的環境氛圍里發生，有時看似親密，實則又很脆弱。

    網絡上不是流行一句話，叫“友誼之上，戀人未滿”嗎，張靈想說，她這段無疾而終的友誼可能是“同學之上，朋友未滿”。

    其實她早已經釋懷了，只是今天觸人生情，不由得又想起了這么一段回憶，有些感慨。

    十字路口，紅燈轉換成綠燈，張靈慢了半拍，才后知后覺地跟隨著人流穿過斑馬線，口袋里的手機震了震，是言清發來的消息，她將腦中紛雜的思緒揮去，等走到路的對面，低頭笑著回了他的消息。

    是一張腕部戴著碎花小肥腸發圈，豎著大拇指做點贊手勢的手部照片，是他臨時潦草做的一個表情包，底下還配了一段文字。

    還是你有先見之明

    張靈被逗笑了，也能猜到發生了什么事，把這個表情包收藏了，用傲嬌的語氣回了他一段語音，“那是那是，你那時還笑我來著，現在知道有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