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背叛
樓下傳來院門打開的聲音,她站起身,透過窗戶見是褚驍,便拿起手機給他發消息:“直接上二樓?!?/br> 褚驍細心地先在里面把門鎖好,才上樓進了唯一亮著燈的房間。 甫一進去,方芮就撲進了他的懷里:“你怎么才來呀?!?/br> 他緊緊抱住她:“車有點難打?!?/br> 兩人一陣無言,褚驍下巴抵在她頭頂,環顧了一番室內的布置,柜子都有玻璃門,裸露的家具也都被防塵罩蓋著,只有窗前的書桌和凳子上的書包彰顯著有人來過。 “我們坐下好不好?”他拍了拍她的背,輕聲哄道。 感覺到懷里的人點了點頭,他才牽著她走到床邊,先自己坐下,然后讓她坐在他腿上。 “我...”她紅腫著一雙眼,想開口解釋。 “我都知道?!碧置嗣樕系臏I痕。 “嘶——疼”她擰著細眉,眼淚風干后皮膚刺痛。 褚驍從她書包里翻出濕巾,幫她一點點擦干凈。 方芮靠在他懷里,感受到他身上火熱的溫度,才發覺屋子里冰冰冷冷,不禁打了個冷顫,扭身拿過抽屜里的空調遙控器打開,等溫度上來,才把厚厚的外套脫掉。 她不開口傾訴,褚驍便也沒去追問,只低低地問她:“有沒有吃晚飯?”看樣子是沒有的。 她搖搖頭,看著他拿出手機點了外賣,小臉拱進他脖子里亂蹭,褚驍放任她動作,空調到底是比不上地暖,怕她只穿著件毛衣會感冒,他拉開拉鏈,用外套裹住她,讓兩人的上身緊緊相貼。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彼且艉裰?,手指在他外套的內口袋里戳來戳去。 “沒有?!?/br> “真的嗎?” “嗯?!?/br> “我要不要打個電話回去,爺爺奶奶會不會很擔心?!彼陨云届o下來,得以分出心神思考自己孤身出走的后果。 褚驍頓了頓,還是道:“你不想打就不打,我過來的時候已經告訴過陳瑾說你在這里了?!?/br> 她驚坐起身,褚驍又把她按回去:“別怕,我也說了你想一個人靜靜,他們不會來找你的?!?/br> 她這才放下心,親眼看到那一幕之后,她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那兩個人。 “你想說什么就說,不要憋在心里?!瘪因數皖^吻了吻她粉紅的眼皮。 這句話仿佛又勾起她的傷心事,眼淚盈滿眼眶,滑落在他的頸間,褚驍心疼得不行,用指尖輕輕拭去。 她哽咽著開口:“我不想爸爸娶別的女人?!?/br> 這件事他無法評論,也無法阻止,大拇指輕輕摩挲兩下她耳后細嫩的肌膚:“要不要和我講講你的mama?” 這句話出乎她的意料,就著他拿著紙巾伸過來的手狠狠擤了下鼻涕:“你真的想聽嗎?” “嗯,感覺阿姨一定是個很好的的人,才會生出這么好的你?!?/br> 方芮不好意思地扭了扭,看著他緩緩開口:“我mama叫方靜,我是隨她姓?!?/br> “我猜到了?!?/br> “她在我一歲多的時候出車禍去世的,當時過馬路有輛車子闖紅燈...”說到這里她抽噎著語不成句,“她只來得及...把...把推車里的我推開...自己...自己...” 褚驍舔吻過她苦澀的淚水,自己也鼻尖發酸:“我們不說這個,阿姨喜歡做什么你知道嗎?” “我mama是名醫生,外婆告訴我她平時喜歡釣魚,是不是很特別?” “嗯,很特別,阿姨這么坐得住確實很適合當醫生?!?/br> “一樓還放著她釣魚的工具呢,可專業?!狈杰瞧鋵崒δ赣H是沒有任何真實記憶的,一切只來自于長輩們對她的描述、留存的照片、錄音和錄影。 “說她坐得住也不算,她和我爸結婚之前很喜歡旅游,你等等?!?/br> 她跳下去,打開了書架的玻璃推門,拿出一本相冊又坐回他懷里。 翻開,是一張張有點年代感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位很有風姿、五官精致的青年女性,背景要么是波光粼粼的寬闊湖面,要么是嶙峋高聳的山峰,還有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層林盡染的楓樹林,方靜的音容笑貌在定格的畫面里明艷大方,褚驍細細看過,發現方芮眼睛和她長得很像。 “我mama是不是很漂亮?”她驕傲地一頁頁翻開給他看。 “嗯?!?/br> 翻到后面就出現了方靜和嚴禮大學時期的合照,再往后便是婚禮、方芮的滿月禮、周歲,還有一些珍貴的日常照,能看出來夫妻兩感情很好。 方芮抽了抽鼻子,又開始想哭:“爸爸是不是背叛了mama?” 她的世界很簡單,爺爺、奶奶、爸爸和去世的mama,還有定居在外省的外公外婆,隨著成長還多了陳瑾李秀禾,現在又有了褚驍,但無論怎么擴充,或者減少,她一直都是在滿滿的愛里長大的。 這個結構多年來固若金湯,在大廈即將傾塌之際,她有所預感卻遵循著人類天生的避難意識,不去追究不去深思,裝作什么也沒發生。 今天那扎眼的一幕無異于一只打火機,引爆了她內心一直埋伏的炸彈,大廈頃刻間倒塌。 褚驍清楚她的性子,自然也能體會她的委屈和不安。 他謹慎地循循善誘:“寶寶,人的感情是很復雜的,叔叔以前一定很愛很愛你mama,我相信現在也是?!?/br> “阿姨本身就很優秀,之外還生出這么可愛的你作為他們倆愛情的結晶?!?/br> “時間會撫平很多傷痛,但是帶不走這些經歷,健康快樂的你就是他沒有背叛阿姨的最好證據?!?/br> “可是...”方芮走不出那個死胡同,自己把自己繞暈。 “阿姨去世16年了,叔叔也沒有再娶,除了因為要照顧你,我想也有他深愛你mama的原因,不是嗎?” 這一點方芮否認不了,小時候她經常會看到爸爸拿著mama的照片發呆。 “但是生活還要繼續,你也慢慢長大,人是群居動物,總會有覺得孤單的時刻,寶寶,我們不能阻止別人追求幸福的腳步?!?/br> 這句話說得有點重,但也徹底點醒方芮,她扁扁嘴又要哭:“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爸爸是不是一直不快樂...” 褚驍哭笑不得,自己的女朋友看待事情非黑即白,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還莫名地擅長反思,他抹掉她眼角的淚,哄道:“怎么會這么想,這個世界上你是叔叔最重要的人,你的意見大過所有,你快樂他才能快樂?!?/br> “可我還是不開心,他們肯定早就背著我在一起了!” “你高考在即,他們也不是故意要瞞著?!?/br> “你到底和誰是一邊的???”她幽怨地抬頭看他。 褚驍笑著捉住擰他腰的小手,放在他心口:“當然是和你,天地良心?!?/br> 她這才破涕為笑:“那你親我一口?!?/br> 褚驍松口氣,在她唇上印了一下:“外賣好像到了,我去拿?!?/br>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