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就到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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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越來越暗,他一日未進食,傷口的疼痛比不過心口的麻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么。 就好像他如果不站在這里,他就會徹徹底底失去她,再也沒有回去的那天。 風雨欲來,無人能避。 狂風刮著陽臺懸掛的鈴鐺風鈴絞成一團,風鈴已經發不出聲響,唯獨鈴鐺還在嗡嗡的發顫。 她伸手想解開那一團亂麻,可怎么縷都捋不出頭緒,它們就像她亂成一團的心緒,根本沒有解開之法。 保姆再次敲門,還沒說兩句,路志遠的咒罵聲伴隨著閃電照亮了院子。 “你看你一天天都在干什么事,招惹個男的在院門外大喊大叫,你讓外人怎么看我路家的女兒?” 是了。 路家的女兒。 自始自終都不會是她。 就好像他,本來就不是她妄想該占有的。 “找保安將他趕走吧?!?/br> 她轉身進屋不再去看。 沉嘉言時不時敲響大門喊她的名字,保安來的很快,一頓說教后他溫順的跟著二人往外走,又在小區外蹲了一會兒,一見崗亭換班,再次沖了進去。 這次他學乖了,沒再拼命叫喊,而是守在門外,等著她出來。 上一次摘曇花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她笑話他的樣子恍如昨日。 今日的事到底是怎樣的他到現在也沒搞明白,唯獨知曉自己絕對沒有和盛安發生任何肌膚之親。 他其他不能保證,但這點可以完全確定。 這件事情如果解釋不清楚,他難道真的要和她分手嗎?他做不到。 滾滾雷聲在屋頂上炸響,對著桌面發呆的路曼嚇了一跳,狂風卷起落地簾發出巨大的響聲。 她剛起身,就看到黑沉的天被閃電照亮,一直蔓延到遠方,經久不散。 傾盆大雨從天而降,雨滴砸在窗臺上像有人朝窗戶砸著石子,風吹亂了院里的遮陽篷,她看到有仆人沖過去扶。 再看門外,早已看不見他的身影。 走了吧,是走了吧? 就到這里吧。 她旋身想逃,余光卻看到門外一晃而過的黑色影子。 路燈照的院門投下大片陰影,雨夜彌漫的水霧中,她清楚看到了他濕漉漉的頭發滴著水,渾身濕透,短袖破了好幾個洞,氤氳的血水從衣服上往下淌。 他還沒走。 路曼抓緊了陽臺欄桿,心里揪成了一團,她第一次怨恨自己軟弱,第一次仇視自己的身份,也是第一次心如刀割。 早在她下決定的那一刻,就該做好和他分開的準備,可為什么她感覺到呼吸困難,連撐都撐不住身體了呢? 雨絲被風吹拂到她的面上,像刀子一刀一刀在她心上凌遲。 身后頭頂的風鈴突然松散,被狂風卷起跌入院里,她慌張地探出身子去撈,卻和它失之交臂。 風鈴墜入草地,在野風怒號中聽不到一絲聲響。 路曼突然心靜了,接著從天而降的雨水,干澀的眼眶里沒有一滴淚。 “路曼……”微弱的聲音一傳出,她心底猛烈一顫,就好像撲滅的火把被風吹出猩紅的光。 她腳步凌亂,朝院內狂奔而去。 大雨同時沖刷著二人的身體,她的頭發亂成一團,貼在額邊不停往下滴著水珠。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哭,只知道鼻尖酸痛,眼前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小姐,下這么大的雨,快回屋吧!等下老爺看見又要說了!” 保姆撐著傘給她遮雨,她突然發瘋似的撲向草地,借著閃電發出的光,一點一點摸向四分五裂的風鈴。 碎裂的玻璃罐子劃破了她的指尖,她毫無知覺依舊在草地里摸索,直到摸到一個細小的鈴鐺串子,整個人才停住了動作。 “他走了嗎?” 保姆朝院門看了一眼,低聲說道:“肯定走了,下這么大的雨,人也不是傻子?!?/br> “你去看看?!?/br> 她抓緊了草葉,不敢回頭看一眼。 保姆無奈,快步跑向院外左右探了兩眼,“沒人,小姐,快回屋吧,等下凍感冒了?!?/br> 路曼突然猛喘,一口氣憋在胸口梗在心間。 鈴鐺嵌進了她的掌心,連帶留下的還有一片發白的指印。 那是她最后一次見到他。 幾日后沉嘉言再去學校時,聽導員提及有學生放棄了留學名額,導致今年出國留學的人少了一個。 他一猜便知道是她。 一連幾日他打了無數個電話,不僅是她的,還有周雪羽的,無一列外,沒有人接。 她就好像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再也尋不到蹤跡。 等他再去她小區時,已經被安保系統拉進了黑名單,不給他踏入小區一步。 他就這樣,和她徹底失了聯系。 二人在一起時間不長,但他從沒和她拍過合照,不是沒有想過,只是總是被她輕而易舉用各種話題打岔。 他想著二人會一輩子在一起,她的每一個畫面都會深深刻在腦海里,比什么照片更加有意義。 可現在…… 他看著從導員那討來的出國留學申請表,上面的照片竟成了他唯一寄托思念之物。 鋼印壓住了她的衣領,就好像他和她之間的隔閡,再也抹不平。 他不是沒有去找盛安,可看到她在醫院憔悴了不少,為了自己的親人四處奔波,而自己那點可笑的感情對人家來說完全不值一提。 在生死面前,什么都變得渺小了起來。 原來他不強大。 他從山上滾下也會受傷,被雨淋了也會發燒,分手了也會心痛麻木。 事情對與錯就告一段落吧,只要她過得好。 小小的證件照被他小心翼翼塞進錢包里,心口的朱砂痣在這一刻摩擦發亮。 他遞上機票,踏進登機口,用背影和這個城市告別。 再見了,路曼。 再見了,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