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5、起源
“這句話,其實合該我問你…” 指腹輕輕摩梭著刀柄處粗糙的嫩芽圖紋,耳邊的聲音似夢似真,眸光交匯間,綾杳確乎難以讀懂那雙熟悉杏眸中太多的情緒,只聽見對面之人反問她:“那么你呢,你為什么到這來?” “我…?” 一閃而過的念頭好像使得綾杳忽而意識到了什么,卻又在下一刻如同流星般墜落,她張了張嘴,卻答不上來。 日復一日的糾纏的夢,偶爾耳畔響起的、似乎來自另一個維度的聲音…現實與幻境的界限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愈發模糊,她沉溺其中,卻又無力逃脫,或而說,這場夢,進入這個所謂‘識?!牡亟缗c緣由,從不取決于她的控制。 從頭到尾,她似乎不過只是一個被暗流拖拽進深淵的溺水者。 瞪大的杏眸蓄滿深深的迷茫,別說來到這里的緣由,綾杳更甚于自己如何來到這里、之前又是在干什么都深覺大腦一片空白,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刀柄,似乎只有指腹摩梭的那個小小的圖騰才能給她一絲莫名的心安,低語喃喃反問:“我不該…到這里來嗎?” “看起來,你比我想象中忘記得更多?!本c杳抬眸的瞬間,卻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靈力騰空拉起,古老的秋千因著突加的重量發出一聲不滿的吱呀抱怨,迷茫坐定的一瞬,她卻聽見耳邊傳來對方幾不可聞的輕嘆,“你到底可以自私一些的…” “成為一個被人遺忘的神,然后長長久久的,拋卻過往,只為自己,只是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br> “無論是作為死去的神荼,現下的綾杳,還是被人早就忘記的雩岑…” ‘咚’,她聽見從掌間脫落的匕首掉入水中的悶響,也好像這個聲音本就來她自心里,如同料峭的山風吹過南澤群山獨木成林的巨柳時,枝葉相互摩梭的拍打聲,海風靜靜地喧囂,沉默訴說著一個微不足道、早已無人記得的故事。 “你的出現,本就是一個詛咒…” “一場蓄謀已久的謀殺?!?/br> …………… 原靈境的出現,源于一場史無前例的神隕。 如同海洋中轟然而止的鯨落,龐然大物的一夕倒塌往往意味著豐沛資源的再度分配,而成為一場野蠻而絢爛的狂歡。 如同人之所以稱之為人,區于萬物而靈動,別于百獸而慧達,并非因為他們擁有了足以馴服捻壓萬物生靈的野蠻力量,智慧而上生出的人性裹挾著喜、怒、哀、樂,乃至于憐憫、和善、貪婪、嗔癡…無數復雜的情緒與欲望與智慧一齊,構成了名為‘人性’的集合—— 這同時也是‘人’,借由這份區別于絕對力量的‘智慧’,統治縱橫世界,乃至于自然的開始。 而在最初的最初,這份智慧僅屬于高高在上的神,充滿野性與骯臟欲望‘獸’自然而然成為了低等與卑劣的代名詞,缺失了‘智慧’的野獸只能依靠與生俱來的蠻橫力量遵循血腥的叢林法則生生不息地輪回,它們有貪婪、渴望,乃至于令人懼怕的、嗜血的本能,但同時擁有著神所未有的情感與對于族群弱小成員的憐憫與愛護。 神是不懂愛的,也不必擁有愛,殘忍與憐憫如同相伴相生的黑與白,神的世界里,沒有黑的出現,自不會有白,缺乏智慧的野獸縱使繁衍了世世代代,終也只能不甘臣服于擁有絕對智慧的神,于此相對的神自也不知何為情感,肆無忌憚地取食著一切無力反抗的‘獸’,大快朵頤、理所應當地進行著只屬于神的狂歡。 ‘獸’的情感無人在乎,乃至于它們的悲鳴也只會成為天宮樂曲上可有可無的音符。 直至一條擁有了智慧的蛇的出現,改變了一切亙古的輪回。 然而并不同于人族歷史上揭竿而起的豪邁史詩,擁有智慧的蛇的反抗至死也沒有成功過,他就這樣悲慘而又不甘地被神輕松地砍下了頭顱,乃至于在它死后的很長一段時間,世界依然遵循著一樣的規則繼續運作,沒有人在意也從未有人在意神取食稚嫩幼崽時無力反抗母鹿悲哀的呦呦鹿鳴,更不會有誰聽見神族用作消遣取樂一箭射穿天邊鴻雁的翅膀后,墜落在地的孤雁在黃昏凄慘的鳴叫。 不知是哪一日,或而是天晴,也許是剛剛下過一場雨,蛇死去的地方早已不見腐化的身軀,一棵從未出現過的銀色幼苗頂破了蛇頭白森森的顱骨萌發,最終生長成森林中獨一無二漂亮的樹,直至在秋日的某一個黃昏,如同巨蛇不甘死去時的黃昏一樣,在最高最顯眼的枝頭掛上了一顆艷紅的、甜美的果實。 智慧的神一如往常,爭相取食,卻不知這顆同樣擁有智慧的果實卻給他們不滅的靈魂種上了一些沒有的東西..一種,叫作欲望的東西。 甜美的果實,賦予了神一切的情感,神至此感受到了愛,也理解了悲哀與憤怒,更有了從未有過的欲望。 一旦有了欲望,一切都變得那樣不再公平。 小到一只鹿前腿和后腿的歸屬,大到領地的大小與權力的爭奪,沒有人記得是誰先吃下第一顆名為欲望的果實,無止盡的對于權力的欲望與從未有過的貪婪裹挾著絕對理性的智慧,終究使高高在上的神也成為‘獸性’的奴隸,森林里的獸好像與他們的父母祖輩一樣生存著,他們不能理解神的變化,也從沒有為此反抗…可就在日復一日好像相同、又好像不同的日子中,記憶中的神,似乎也永遠存在于記憶中了。 欲望的果實賦予了神不盡相同的情感,趨于憐憫平和的神首先被殺害,緊接著…生死存亡、成王敗寇,被貪婪凌駕于智慧的神已然無暇去思考自己爭奪權力、地位乃至于領土的初衷又是什么,他們終究成為了他們曾經眼中骯臟的‘獸’,從不斷的爭奪與廝殺中獲得原始而血腥的快感,乃至于曾經高高在上的智慧也成為了欲望的奴隸。 爭奪到最后的‘神’相互鉗制,為了奪取更多的統治權而利用自身的智慧剔除了僅有的善良與憐憫,無情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物品與生靈作為自己的籌碼,乃至于為了擴大自己的勢力不計質量的大肆繁衍,掠奪空間中一切能為己用的資源。 世界就此變為一片廢墟,萬物不再。 最后的神獲得了一切,卻又失去了一切,他甚至忘卻了這場廝殺的初衷和意義又是什么,而那個與他廝殺到最后的神自也不甘敗落于此,即使知曉自己終將被吞噬,他也將一個無法根除的詛咒帶入了神的靈魂之中…如同那個欲望的果實,成為了神靈魂的一部份,并將代代相承—— 他擁有的越多,就將失去的越快。 這個詛咒成為了一種與生俱來的毒素,他們的修為越高,詛咒般的毒素蔓延得也就越快,所有跑不過毒素蔓延的修煉者都會因而被腐蝕成一灘腥臭不堪的血水,唯有不斷的繁衍、唯有不斷的修煉,才能使得自身的修為堪堪壓制蔓延的劇毒,可修為終有瓶頸之日,這般的做法到底也不過只是飲鴆止渴… 神終究在這樣詛咒中嫉恨不甘地死去。 而神的后代仍舊相互廝殺爭奪,直至將世間最后的資源掠奪而盡,一片混沌之中,承襲祖輩留下的‘智慧’使他們發現了另一片不知何時出現樂土,于是他們與其中被稱作‘魂靈族’的族群達成了合作,丟棄了早已干涸的故土,舉族向新世界發起了爭奪式的戰爭。 在這個世界,他們也擁有了新的名字。 他們被稱之為—— 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