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紙條
兩人離開后,殿內一時的氣氛若死寂般沉默,若非周圍的狼藉如此真實,剛剛的鬧劇便好似只是眾人醉酒后的一場幻覺,面面相覷間,方才有人遲鈍地一拍腦袋,想起面前碎得四分五裂的靈檀地面上確乎還躺了個半死不活的人。 “喂…族長?…西畊?” 地上之人粗糙狼狽的面上劃著一道半干的血痕,緊閉的雙眼下泛著垂死的烏青,面上的絳紫不減,旁側蹲下探看的身影伸出食指去戳了戳男人的手臂,幾乎早已硬化的肌rou仿佛坐實了面前之人早已駕鶴西去的事實。 “他…已經——尸體都硬了!” 圍觀的眾人神色各異,可除卻旁側探看之人明顯的哀痛與略顯崩潰的哭腔之外,人群中確乎還有不少人背地里暗爽,畢竟這個戰神玄拓盔下足以稱作敢死隊的西羌族族長平日仗著族群的赫赫戰功飛揚跋扈慣了,除卻玄拓一概是不將他人放在眼中,明里暗里幾乎將人都得罪了個干凈,平日大家隱忍不發,如今倒正好是墻倒眾人推。 偏偏還死在自家最尊敬的上司的meimei的手里,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說頁宏,都偏說你家族長性子暴躁,總愛強出頭…平日有大家兜著便算了,如今好死不死何必去觸那妖女霉頭?”偏還有人好死不死地陰陽怪氣起哄道:“哎呀呀,這不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 “人族有句話不是這么說著…哦對,惡人自有惡人磨,在下才疏學淺,若是說錯了諸位勿怪…” “巍焱真君此話不假,倒是平日西畊時時欺人太甚,得了個如此下場到也不奇怪,嗨呀,可咱們到底幾萬年同僚,良心上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西畊族長曝尸荒野……” “正好我別府與這相近,有輛人族拉板的驢車,你且耐心等上幾日,我即日回府便差人拴上塊木板雙輪,好馱著你這族長落葉歸根?!?/br> “不多不多,大抵尸體爛掉之前便能到達此地?!?/br> “哎呀,上神到底還是如此心善——只是這西畊族長身長九尺,又豈是一只人族小驢兒能擔負的?不若這般,在下倒也做一回慈善,從府邸那再遷一只驢馬來,好擔著西畊族長快些回去!” “哈哈,倒還是真君這般心善!” “過謬過謬,自不及上神!” 人群中響起了歡悅的諷笑聲。 “你們…你們?。?!…??!”滿臉哀痛跪在地上之人旁邊的少年氣得額頭幾乎都蹦了幾根青筋,通紅著雙眼憤憤,卻對著帶頭起哄的兩人卻無可奈何,指著兩人的指尖不可控制地直發著顫,緊抿的薄唇幾乎被牙齒咬出了血。 眾人嘲弄目光下終是忍無可忍少年方欲起身回擊,雙腿卻因蹲跪過久已然失力發麻,那攥緊的鐵拳還未來得及觸及那帶頭嘲諷之人的面門,便狼狽的一個屁股墩反倒仰倒在腳邊尸體的胸膛上。 “哈哈哈哈!” “就憑你?一個毛頭小子?!” 眾人恥笑的聲音卻下一刻戛然而止。 “咳…咳咳咳咳咳??!” “族長?!......”少年眼中的悲痛瞬然轉化為狂喜,瞬然完全忽視了眾人的嘲笑,推著地下之人的身體語無倫次重復道:“族長…族長??!” “您…您……可是剛才明明…!” “…你再不起來,老子就要被你坐死了??!” 高大如熊的身影在眾人啞然的目光下緩緩坐起,緩緩好轉的面色下,除卻變得沙啞難聽的聲線,身體的一切都在漸漸恢復如常,粗聲罵道:“你他娘…你小子捏的是老子的腱子rou!不硬就有鬼了!” “下次要看人死沒死麻煩先探探鼻息?。?!” “若非老子醒得早…咳咳…你他娘的是不是已經把老子就地埋了??!” “嗚嗚嗚…族長??!” 望著面前向來不受崇尚武力值的族內待見的小受氣包侄子,強壯如牛的眼眸確乎柔了一瞬,須臾騰起的殺氣瞬然掩蓋了那方才還耀武揚威出言帶頭羞辱的兩人—— 方才他雖一下子失力難起,意識卻極為清醒,自然清清楚楚地聽見了兩人方才說得那些狗屁話! “就是你兩個小子想要為我拉驢收尸?” 饒是頸上還印著烏青發紫的指印,后槽牙咬動的摩擦聲卻已清晰可聞,蜷起的領頭兩人早已變了臉色,眾人慌慌愈走間,一場見血的內訌已然避無可避。 而殿外方才玄桓所坐的小院之中,一道站在陰暗角落背對著眾人的安靜身影,仿佛與殿內的混亂格格不入。 “……” 北弭神君正緩緩展開那張兩人輕擦而過之時,那個女子塞入他手中的紙條。 紙上字跡匆忙飄逸,已然不是他記憶里一筆一劃分外清晰的小篆。 紙上唯有兩行字,海藍的瞳孔在觸及字跡之時猛然緊縮。 ‘照料好諦申’的下一行,卻是—— ‘魔兵密剿,速遣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