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名字
她晃著腿坐在屋脊上,是青苔,是枝頭新發的綠葉,是耳邊撫過的春風,潔白的、不知名的鳥兒輕靈地落在她的指尖,晃動著長長的尾羽,繼是在帶著星力的指腹蹭過后,在緩緩落下的、和煦的微雨里,飛翔著隱沒在云霧繚繞的峰巒群山中。 “山的那邊是什么?” 她眨了眨眼,眼眸卻定定著望向遠處的更遠處,似乎想要直直穿過晨霧,看盡群山對面的景象:“是海,還是沙漠?” 那也是他第一次,與她提起不周的那場灑遍九州的大雪。 “真好?!?/br> “可惜我總是呆在叁清…若有一日,能夠自由地到遠方看一看就好了?!?/br> “六哥哥,人界是什么樣?混虛界又是什么樣?” 她曾滿目期待,而那個姑娘曾盼了很久很久的九州大雪終還是下在了她死后的第叁個冬天,一如他以為將會陪她看雪的人是他,好似什么都沒有變過,又好似什么都改變了…世間的事總是比時間流轉的還快,一如自以為踩在雪地里的痕跡可以永存,而消失,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情。 原來她希冀一齊看雪的人從不是他,這是屬于另一個男人未盡的心愿,與他向來無關,就好似,神荼從來也沒有真正成為過神荼。 她愛山野里的鳥。 長久到,玄桓都幾乎忘記了這件事。 是刻意的…還是這些無足輕重的往事終該被遺忘? 那天又好似還是那樣深刻,烙刻在了心頭最軟最深最暗的地方,如若有一日靈魂散了,那必將也會化作一只鳥兒的模樣,穿越山林,掠過這世間的每一寸土地。 ………… 叁個月,有多長? 那是一顆星星墜落的時間。 綾杳沉寂地坐在殿外檐下的陰影里,月光熟悉而又融融地打著,與記憶中的夜很是相同,古月照今人,卻又很是不同,柔柔的月光灑在身上,仿佛尤帶著些許屬于古老月色余溫,殿內是觥籌交錯的歡慶,短短不過十日,眾人似乎便已然忘卻了那巨大的災難漂逐消逝的生靈,熱熱鬧鬧地開起了所謂的‘慶功宴’,一影相隔間,火熱的氣氛與庭院中潮濕的空氣不過只隔了一扇門的距離。 她托著小臉直勾勾地抬頭望著那片確乎只存在于夢里的夜空,仿佛也在某一瞬間,想起了那夜那場盛放的煙火。 直插云霄的流光尖嘯一聲在單薄的云層中炸開,聞聲回眸,一簇又一簇的五彩斑斕的流火從闌珊的城池燈影中飛起,剎那將一片天空映得透亮。 “你瞧,綾杳?!?/br> 拓跋弘曾如此道:“我娘告訴我,那就是星星?!?/br> 當時的無不在意幻作此刻極致的驚嘆,煙火葳蕤中,或而的光影躍起,剎那的絢爛消失,像是一顆顆短暫而又明亮的星星,而面前的星空永不落幕的,便是無數朵霎那恒久的煙火。 如是早已日復一日地看過這般絢爛的星空,饒是那星辰的光茫逐日間rou眼可見地暗淡下去,她依舊會被絢爛到極致的景象深深吸引。 夜靜春山空。 像是沉醉于那斑斕的夜空,身后木門推動的吱呀聲都像是已然散逸在夜里,待至綾杳回過神來,才發覺身側不覺間已然多出了一個人影,夢里的時間流逝很長,她本可以cao縱著讓這段時間流得更快些… 玄桓望著星辰,而她正看著他。 如是每晚依舊的習慣,也或是僅是只能通過這種方式見到那個想見的人,男人枯坐一日、工作一天,方在星辰將歇、天光欲明時的拂曉方才能淺淺睡上一會兒,眼下的青黑昭示著心力交瘁的疲憊,殿內所謂的肱骨之臣卻沒有任何一人在意他的來去,更不必在乎那些在星潮中死去的仙神…乃至于,將他們在史書中美化成甘自犧牲的斗士。 兩人并肩坐著,影子拉出很長很長,卻在陰影的末端融合交匯,成為第叁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影子。 她伸出手去,卻徑直穿過男人冰涼的肌膚,像只是空氣。 “玄…” 她很想抱抱他。 卻在下一刻噤了欲發的呼喊。 在這段記憶中,唯有他一人,便也只有他一人。 盜夢之術的絕妙往往能在他人無聲無息間得到自己想要的那部分記憶,一如再好的陣腳也難免留有死xue,而這份術法的死xue被不斷優化留到最后的…便是夢境之主的名字。 隔著木門,身后的雜亂之聲絮絮,像是有人阿諛奉承的拍馬客套,亦有高談闊論當前的局勢,確乎還有絲絲微聲念念,低聲討論今日無故缺席的東王公與叁清戰神玄拓,席中之人,莫過虛偽,面上掛著的笑又有幾分抵入眼底,勝友如云,賓客滿座,一場宴席進進出出好不熱鬧,甚至還有那特意帶著厚禮前來拜賀的天帝幺兒零郁。 直至天光欲明,星辰暗淡時分,那如火如荼的氣氛仍未將歇,甚至更有愈演愈烈之勢,卻在某高聲傳喚名號的下一刻,殿內之人的歡聲笑語卻是戛然而止,綾杳將目光投向,在那侍門仙娥兩側俯身跪拜的門前,一道嬌小的身影在眾人頗為復雜的目光下,正笑盈盈地拉下頭上的帽兜: “喲,好生熱鬧,卻是我來遲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