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圍城
事情在一夜之間變得更糟。 初時不明所以的雩岑在不顧零隨的阻攔強行跑去緊靠側城門的鹿砦時,沖天的血腥味幾乎令她瞬時扶著樹干嘔起來。 那是一種源于血脈中的厭惡與惡心。 這世間已經太久沒有兵戈的血腥,就連上界亦是一派祥和的豪景,在新年代的安逸中成長起來的大多數人自然無法切身體會同類相殺的殘酷,或許少年意氣時曾盼望‘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的沙場豪邁,然忘卻,那紅纓浸透的,不止是那懸飛于沙場硝硝的狼煙,還有無數敵人的鮮血。 削得極為銳利的鹿砦上此刻卻層迭的掛滿了人,沖天的血氣中,隱約還可見到從胸腔內調出的白花花、油膩膩的內臟往外淌落,拖出一抹紅痕,沾落在被鮮血浸得發黑的泥地上。 抵在無數士軍前的燕驍白著臉,極度干裂的嘴唇緊抿著,尖銳的槍尖仿佛就是為輕易刺破敵人胸膛而生,所向披靡地直直戳透每一個若野獸般赤手空拳撲來人影的心臟,刀光劍影之間,似乎所有的士兵都在這般鼓舞下廝殺征戰,可只有雩岑眼尖地瞧見,那所謂‘一夫當關’的將軍之下,只不過是一個就連靈魂也在戰栗顫抖的少年。 他在抖。 隨身體一齊晃動槍尖卻依舊沒有停,明晃晃的陽光下,這煉獄般的場景好似只是一場代表正義的‘屠殺’。 雩岑不知自己扶著樹在原地站了多久,晃晃悠悠的光暈好似蒸騰在夢中,隨后而來的樂安亦是捂著胸口不顧形象地嘔了一地。 直至一道殘破的身影從數十廝殺的人群中僥幸鉆出,直直撲向樂安時,雩岑的記憶好似霎那凍結,待到反應過來時,她已攥著刀直直刺進身下之人的胸膛,血刃翻飛,已無人性的慘敗面孔卻像是回光返照般輕輕勾了勾嘴角,癱軟下的手腕上系著一條令她眼熟的紅繩。 那細細編織的花紋…與小黑脖子上的,一模一樣。 被血污弄臟的臉,是層層爛透,曾屬于一個嬌俏少女的花季。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 她感到自己的指尖似乎比方才所見的燕驍抖動更加厲害,那個少女的血泥爛又冰冷地濺了她一頭一臉,猙獰而又殘忍地向她宣告—— 這一切都不是夢。 “阿…阿岑……” 被推開的樂安倒坐著,虛弱地白著臉拉了拉她的衣袖,像是安慰,又蒼白得不知從何說起,然現實之下的漏網之魚愈多,她眼睜睜看著匆匆來遲的傅溪滿臉怒容地揮劍斬了一個又一個暴跳而來的身影,殘肢斷骸落了滿地,甚至有一只不知曾屬于誰的手臂滲溢著鮮血滾落在她的腳邊,雩岑卻只是無神地瞪大杏眸枯坐在那句尸體之上,手里還死死握著,那把插進對方胸膛的短刀。 她聽見有人在哭。 她聽見有人因受傷而哀嚎。 她聽見更多咆哮的身影倒下的聲音,粗棉麻布,甚至還有許多,她或許曾在臨峣城內素面相識過的面孔。 怎么… …怎么會這樣? 那些聲音又遠又近,迷幻又清晰,沖天的血腥味仿佛將她置身疆場,又好像,只是她午夜夢回間做的一個不甚清晰的夢境,時間仿佛過得很慢很慢,就像頭頂蒸人的太陽不知何時才會落下,那些沖卡而來的人,仿若介乎一道生與死的邊界,往日蒼白又怕光的瞳孔完全屏蔽了一切只能在夜行襲人的陰暗,前仆后繼踏著滿地尸體敏捷跳躍而來的身影不斷,殘酷地宣告著這場疫病的驚人異變。 “做得很好?!?/br> 一襲月下青林的氣息將她淹沒。 或許遲遲而來,也或許如此在遠處看了許久的零隨握著小手將緊插在少女尸體上的短刃拔出,雩岑的力度似乎極重,一刀而下的狠度加上天生的力量幾乎令短短的刀刃都要從背后破土而出,攪弄晃動的血rou模糊處,甚至還能瞧見隨著刀鋒拔出,一齊濺出的內臟碎片,血從鋒利的刀尖上滴下,男人卻輕笑著從身后將她環入懷中,像抱著一個毫無神智的木偶一般,側耳在她發干緊抿的櫻唇上落下一吻: “好孩子?!?/br> 他稱贊道,大掌包著的小手極度顫抖著,殘忍的刀鋒卻仿佛吸足了血似地,更顯光芒。 “永遠不要對敵人手軟?!?/br> 零隨的表情淺笑,一如對月淺酌的淡然開闊,仿佛面對的不是殘垣斷壁的戰場,而琥珀眸內凝望的,也是藏于心中的月光—— 或許所有男人都希望心愛之人永遠遮蔽于其寬闊的羽翼之下。 然他最想教會自家夫人的第一門課,便是殺人。 無論神也好,魔也好,大都無所謂,只要是可能傷害自己的,想要傷害自己的… 通通殺掉。 濯黎的仁慈往往來源于他頤指氣使,高坐于帥帳的不塵之心,所謂萬人斬的戰績,不過也是武器靈力加持下瞬時捻為塵土的輕慢,倘若他有真真切切上過戰場,在刀鋒的rou搏下,粗喘著,滿身是血的殺死一個又一個舉刀而來的敵人,便不會覺得仁慈,會是一個什么好的詞匯。 真真切切刺入對方胸膛的綿軟,明明白白奪走一條生命,又時時刻刻遭受存亡威脅的恐懼—— 又有人能了解幾分? 狹路相逢,先下手為強。 便是這個弱rou強食的世界永遠的答案。 ………… 燕驍當初明明白白是請他們來面對這樣的現狀的,一開始或許預想的,是星幃國民因為過度恐慌而欲逃亡別國的混亂,這片大陸上,民眾的多少與生息,暗暗決定了這個國家未來的鼎盛,請來道修不過是增大其間的威懾作用,士軍亦通常不會殺人,可沒有人想到,這般看似可控的事情終究會演變成這個地步。 臨峣易守難攻,乃萬年兵家必爭之地。 可正因如此,無論何事便都要穿城而過,無法繞路,亦成為了如今桎梏困獸的圍城。 急件自然是不會傳到別國的,這件事自然愈少人知曉愈好,除卻緊靠正門的軍營之外,臨峣還有一后門,解決完沖卡襲人之后的燕驍馬不停蹄地帶著數百衛兵幾乎將臨峣城內搜索了一遍,家家雖大門緊閉,但到底還有些許僥幸逃脫者,盡然被收編入了軍營暫時安置,可待到軍隊將要把空城臨峣的后門關閉,派令兵往別處傳達消息之時,旋即而來的難民與眾城的傳令兵隨然而至,將一切計劃都打的散亂。 幾乎以臨峣為周的六七城池,都遭到了同樣規模的進攻。 臨峣是駐了兵的,可內里的都城大都不盡如此,唯有日常維護秩序的巡衙與太守管理,城破之際,僥幸逃脫者不斷往最近的臨峣奔襲欲出關躲避,然數城相交之處的臨峣匯集之處,小小的軍營卻實則承受不了如此多的難民。 變異后的瘋疫顯然十分奇怪又極為可怕,得了病的人同樣通過啃咬等血涎接觸傳染給他人,可怕光怕水怕吵的特性一經變異去除,便造成了明晃晃的天光下,數百不知從何而來的變異者四處襲人,明明毫無理智,卻似還能區分人類與動物,只追著人味不斷襲擊啃咬,極為嗜血,更有甚者在眾多變異者的襲擊下被活活啃死,生生斷了氣息。 人心惶惶。 臨峣成為了暫時的安全之地。 但所有人都知曉,與其說是安全,不過是坐以待斃的又一番說法。 無法與皇城之內的人聯系,亦沒有通令兵敢驅馬出城,就算盡往野路上走,可誰也不知道,在外游蕩的變異者有多少,甚至于軍營內豢養的那個小孩眾多時日滴水未進也依舊活蹦亂跳,幾乎斷了大家想要用時間來拖延的希望。 唯一可以勸慰的。 便是軍營內方才抵達存儲的,可以足夠吃上叁四個月的米糧。 或許一個月也或許兩個月,誰能說的清呢? 如果燕驍不下令開關放行,或許所有人都會在多個月后活生生餓死在臨峣。 或許燕驍曾是想放行的,可多日以來,漸有隱瞞傷情而發病襲人的幸存者時有發現,每次都造成了不小的傷亡,亦或是平白無故發了病而被當場刺死的,夜半無眠,明明不到七日,所有人的精神都頹廢了許多,直至零隨偶然發現城外供人飲水用的古井遭受污染,但好在眾人吃食的水大都來源于后山溪流,那些發病之人不過是誤飲,才令這般無緣無故發病的事徹底斷絕。 可沒有人知道,身邊緊挨著的,是否是隱瞞傷情隨時可能變成狼人的殺手。 ……… 雩岑在第二日的精神恢復了許多。 她知曉零隨一直是這般狼性教育的男人,好好勸慰之事說來飄渺,實踐才可出真知,一如他曾上過戰場般的鐵血,或許她殺死的那個少女,已然不可稱之為一個完整的‘人’,更如一個襲人生死的怪物,也對于她本人來說是一個解脫,可到底生活的時代大抵不同,雩岑還是無法理解,活生生殺死一個生命的殘酷—— 即使對方是自己的敵人。 零隨在這幾日變得忙起來,應該是很忙,有時到深夜,她虛實不明地挑著即將熄滅燃盡的燭火時,男人依舊沒有回來。 所有的藥材都從崇衍運回,包括盡可能不引起他人猜疑程度的、多余的米面,就連后山來去的路上亦設了關卡,無法來往的南乾人士紛揚的各種猜測,無非是兩國可能戰事又起的硝煙,可沒有人想到,事實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糟糕的多。 或許一開始最壞的情況不過是星幃的亡國,卻繼而變為整片大陸的淪陷。 軍中來往人員的嘈雜,她這些時日都沒有再見過樂安,雩岑之后找人打聽了一番,據說某個小丫頭已然被牢牢鎖在了距離傅溪一步地的距離無法離開,那個男人簡直像個保姆,就差弄兩根束帶將十六歲的大女兒背在背上日日看管。 畢竟這有可能發病的潛伏之人多了,有時被發現腳踝擦破也成為人人自危的致命傷口,要被單獨關在后山的水牢,更令每個人之間都無聲隔了一層灰色的薄膜,空氣中充滿了對彼此的不信任。 或許是因為她那日在眾人面前的勇猛,她在軍中的隱性地位顯然提高了許多,就連許多往常對她敬而遠之的小兵見到她亦是挺胸站定,一本正經地高高的喊出一聲‘軍醫夫人’,惹得暫居在軍中的許多平民來往探看,更令某個天生不善站在眾人矚目之下的小姑娘好生尷尬。 其實零隨多次表示可以將她帶在身邊,包括燕驍和璟書對此亦是緘默不言,可雩岑還是拒絕了,這軍中的處決時有發生,包括日復一日從外城吸引而來的變異者的沖卡,她能做出最大的理解與沉默已是極限,她已然不再想看見那般生如地獄的殺人場景。 她抱著小黑在莊嚴那一坐,便是一整日。 莊嚴顯然沒有見過這等殘酷的景象,或許在場的各位除卻零隨,都對何謂戰爭,何謂殺戮,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理解,但可能男人們總是對時事的共情能力低些,或而理性的思考能引發出某種稱之為‘正義’的浩然情緒,雖對屠殺平民中的變異者依舊低落,但顯然比初時振作了不少。 “你又走神了?!?/br> 老者輕嘆一氣,干脆將雩岑手中胡亂拼湊的部件收起,徑直在旁側的長凳上坐下,擦了擦額頭的汗,“分心則變,你雖有天賦大才,還是應該專注才是?!?/br> 雩岑這段時日表現出來的熟絡與天賦遠超老者的想象,或者說,如若雩岑只是一個與他當年同在神機樓的學徒的話,恐怕不需數十載的歷練與爭奪,以她的天才,當即便會當之無愧的坐穩準繼承人的位置。 那可是全天下勢力與叁帝國皇家極力拉攏的超然地位。 “莊伯,陪我聊聊罷?!?/br> “聊?…聊些什么?”雩岑一臉心不在焉的模樣,懷中抱著那只完全不知世事正呼呼大睡的小黑貓,有些出神,“老夫真怕聊一半,你又像那日一般不回頭地突然跑了出去?!?/br> “那小子那日抱你回來可是急壞了,幾乎翻遍了整個醫帳的藥,甚至氣急攻心連福子那小子都給罵了一頓,但你這傷恐怕……”渾濁的眼珠看了看雩岑衣袖下被重重包裹的手臂,輕嘆一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都是小傷?!?/br> “小姑娘都是愛美的,別以為老夫不知曉?!?/br> 莊嚴站起身來嘆的氣更重了,雩岑甚至有些在想,若是對方知道她背后還有一道徹肩而下的大疤,又會做出什么表情。 “多說無益,不若干些實事,反正你也學不下去了?!?/br> 老者拿起鉗子,從熊熊的爐里夾起一塊發紅的熱鐵,轉過頭來朝她招了招手:“過來?!?/br> “嗯?”雩岑抱著貓兒一愣。 “老夫教你學學打鐵,順帶送你把新的短刀?!?/br> 老者目及所處,她別在腰間、從棗子馬鞍上取下的那把鞍刀的刀鞘已然被她這段時日的折騰磨掉了一層漆,圖案有些破破爛爛的,雖說內里發鈍的刀刃還可以磨一磨再用,但到底說來不是什么可以經久耐用的好鐵。 “我可是病人!” 雩岑抬起綁滿繃帶的左手揮了揮,扯動衣擺的幅度將膝頭的貓兒都給驚動地往下掉了一段,迷迷糊糊睜開黃澄澄小眼的小黑不滿地‘嗷喵’了一聲,雩岑本以為他又會像往常那般臭屁地走掉,然黑乎乎的小身板只是跳到旁邊的木桌上,啪唧一聲又伏倒睡了過去。 “病人也還有右手?!鼻f嚴晃晃悠悠翻了個白眼,“你用夾子摁著固定就行,老夫的刀劍可是千金難求,好容易為了你這丫頭肯出出苦工,若是你不愿——” 老者故意將尾音拉得長長的,便見魚兒果然順勢上了勾,雩岑任命地接過老者手中的鐵鉗,在案板上摁緊,無奈道:“好吧好吧?!?/br> 反正她也不知曉對方是吹牛還是確有其事。 總之她也沒事干。 于是五日之后,某個趕著提早‘下班’的男人收到了自家夫人送他的第一份禮物。 雩岑偷偷摸摸、行色匆匆的將帳中所有簾布放下,繼而滿臉急迫地一把將零隨扯著鉆進被窩,正當男人心猿意馬以為自家夫人這段時日終于開了竅,食指大動想要去解纖腰束帶之時,卻被小姑娘一掌拍掉,繼而‘刺啦’一聲低鳴,在無邊的黑暗中—— 雩岑掏出了一把短刀。 “刺激不?!” 零隨看見自家夫人笑得一臉賤兮兮。 “我趁著老莊不備偷偷加的,這樣你以后抽刀就特別酷炫,自帶出場特效——” 說著,小姑娘在黑暗的被窩中,唰唰甩了幾下手中的短刀。 某個男人:“……” 零隨:掀開被子,想走。 “別走?。。?!”某個小姑娘一把拽住了男人的衣袍,蹙著眉喊道:“這夜光短刀不夠好看嘛!還是這綠光不夠閃亮!你要是想要再亮一些白天拿著多曬曬太陽就好了嘛??!” 零隨抿著唇,幾萬年來,頭一回感覺到自己有些詞窮。 他褲子都要脫了,誰能想到自家夫人在被窩里掏出了一把綠光小刀??? 然看在是雩岑傾力打造之下,男人終還是不情不愿將某個刀鞘上浮刻著莫名其妙多了一條線的兔子耳圖案的小刀默默收進袖內。 “什么兔子耳朵??!那是小豆苗!小豆苗??!”在旁的雩岑一臉認真地反復解釋道。 “為何不刻柳?” 摩挲著圖案過分低齡可愛的刀鞘,零隨有些疑惑。 “…我…我不會……” 憋了半天,雩岑最終只能弱弱承認自己,其實繪畫能力近乎零的事實。 望著自家夫人氣呼呼又有些尷尬的小包子臉,男人心火瞬間消散的同時,兩腿之間的下體卻是一陣火熱,繼而微瞇著眸淺笑著主動湊過去,摸著小姑娘的額發在櫻唇上落下一吻,笑道:“孤很喜歡?!?/br> 然薄唇離開之際,在陰暗之中,眼尖的琥珀眸卻是有些奇怪地瞟見,往日若櫻桃般紅潤漂亮的小嘴好似莫名有些失色的發白,目光上移,就連小臉的膚色也看著有些隱約的飄虛之感。 “你的嘴……” 零隨方想問出口,兩人身后的簾帳卻是突而被掀開,匆匆闖入的人影在瞧見坐在床榻之上的兩人似正相擁著親熱的景象時,像是突而受了驚的貓,又尷又尬地趕忙轉過頭去,咬著牙道: “我有事找你?!?/br> 雩岑小臉紅彤彤地將明顯開始發情的男人推開,卻見外頭掀著門簾轉過頭去的身影赫然是璟書,知曉軍中必然又是出了什么事,不若以兩人的關系,恐怕八竿子也打不著一塊的。 “你快去罷!” 小姑娘躲過零隨又來的親吻滾到床腳,輕輕蹬了男人一腳,對方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又回過頭來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最終抓起她紅撲撲的小臉狠狠唑了一下,才哼哼甩袖離開。 “孤盡量早些回?!?/br> 簾帳飄忽而下,將男人的背影遮蓋,雩岑似才長長吁出一口氣,趕忙又狠狠抿了抿唇,試圖將小嘴的血色弄得更紅些。 還好還好。 不經意地側眸望去,卻才發現之前裝著姬湑墳前捧土的小瓶子里,那顆奇異的小苗已然長得有些高度了,雩岑光著腳跳下床舉起一看,小小的瓶底已被人為細細的鑿出一個小孔,似還沾著些許水意,明顯是有人這段時日有照顧過的。 …零隨么? 小姑娘眨了眨眼,自動腦補起某個男人細細照料一棵小植的模樣,莫名覺得有些可愛。 初時的小葉漸漸長成如今的模樣,微微卷曲著,有些像藤蔓,又像是一種扶風弱柳的小植物,圓乎乎像新月的小葉子愈發圓潤,薄薄的葉脈整齊而清晰,漂亮又可愛。 雩岑瞇著眸忍不住捧著看了又看,有些喜歡的放不下手,然卻未曾注意帳外不遠處的樹蔭里,兩個相對站定的男人—— 零隨微臭著臉有些不滿,他的確是午時找人喚了璟書,卻不曾想某個男人來的如此剛好,然對方這急匆匆找他的面色,卻好像不似只是為了赴約而來。 “之前那副藥的試驗……” 零隨方一張口,便被對方截下,插道:“我要說的正是此事…” “哦?” 璟書有些擔憂地左右張望,見著無人路過,才一把撩起袖口。 四目交匯的袖口之下—— 往日烏黑的傷口,竟只剩些許最平常不過的平整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