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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年,在這一年里段昀蕓都沒見著段莠,又過一次年,也沒有再去段家拜賀,他們這邊太忙了,沒有閑心再去攀附遠處的富親戚,尤其是有被退回來的段昀蕓,去了讓人說,反倒又招惹到人家。年過得很冷,段嘉寶已經接到家里照料,段父住在門市上 ,家里就有段昀蕓跟段母,段嘉寶需要全天的陪護,他沒成個純然的植物人,而是個斜著脖子大頭的細身子娃娃,總是呃呃地流著口水,每天早上起來要給他換尿布,擦身,刷牙,再給他喂飯,然后再讓他看動畫片,再換尿布,揉身體,曬太陽,總之,一天離不了人。段昀蕓回學校住了,段母埋怨她不給家里添手,段昀蕓說:我還要上學。她心里很冷靜,想得明白,她已經出過力了,沒有她,換他們家原來的情況,根本養不起一個腦癱,她不欠他們的。 她在學校住得也不好,一張窄床,學校還總是翻她們的柜子,把段昀蕓那些化妝品手機都收走了,段昀蕓去找班主任,跟他說好話要回來,那班主任是這學期才換的,接手的時候段昀蕓的成績已經掉到了后面,又看她是那樣不安分的樣子,對她的語氣很不好,段昀蕓給她說軟的,男班主任在不耐煩里又多了些別的,段昀蕓惡心地走了,到校長室去,說她家里的情況,要她的手機,小腿挨著校長室辦公桌的桌邊,要她賣,她也要賣個好的,那些人也配? 段昀蕓托李維篤給她租房子,李維篤找人給她租好了,在學校附近,辦走讀時必須要家長同意,段昀蕓找人給她假裝,她在家長聯系方式那一欄填自己的手機。用錢的時候在自動取款機的隔間里一個一個數卡上的數字,還是段莠之前給的那些,從她從段宅出來就沒再有了,更印證她之前想的。原來的支票段昀蕓也兌掉了,兌完那兩天她??词謾C,想段莠會不會聯系她,或者是秀,結果是她多想了,到現在段昀蕓也不想了。那些跟段莠的事段昀蕓也有點忘了,因為每次都像在夢里,太過分了都,過倫理綱常的分,所以從來自己這里就不好當是真的,不然自己也要愧死,只有一排數說那段日子,也日漸掉下去,活著就得花錢,尤其,她還要買那些東西。 李維篤剛開始會給她一點,然后看她用得太多,就不給了,段昀蕓自己買,其實并不很上癮,至是嘴巴很空,從喉嚨空到胃里,整個軀干都是空的,然后癢癢,李維篤說你抽煙不行?段昀蕓不抽煙,只在抽葉子的時候叼起來煙卷兒,李維篤給她電子煙讓她含著解嘴兒,段昀蕓用了幾天也丟開了,李維篤說你注意點啊,可別沾粉。段昀蕓說她不傻。 李維篤看段昀蕓很可惜,以前不是這樣的,但讓段昀蕓說,不是為了段莠,也不是因為家里的事,不是因為那些,只能說,人墮落起來是很快的,因為人都知道要享福,什么是福,輕松的,愉快的,這些在玩的時候很容易就摘到了,銜在嘴邊的蜜。班主任讓坐后排整日睡覺的段昀蕓滾出去,說她這種人將來能干什么吃。段昀蕓在走廊上趴著往下看,高叁生已經走了,樓上空空的,他們在叁樓。上一屆有個女生在晚自習后跳窗,沒稱心如意地死,現在已經轉到縣里的學校復讀了。死不了就得活著,像段嘉寶,段昀蕓真希望他有天能舒服地死了,當他被段母緊緊卡在腋下,用毛巾搓他的后背,他的臉歪掛在段母的肩頭,大灘的口水濕了段母的衣服,那雙古怪的眼睛像那片口水印一樣幽深,含怨。段昀蕓打了冷戰,她還會夢見段嘉寶開口求她讓她把他殺了,流口水的大頭,細瘦的四肢像發在籠布下的豆芽那樣交迭在一起,醒了倒不太害怕,因為段嘉寶很小,嬰幼兒大部分都是那個傻樣子。 秀兒在考慮要不要跟段莠說,司機接段莠回來的時候,她照常里外伺候,這些事她做了幾十年,在段莠小時候她就是這樣照顧他的,那時候她也就比他大上一點,吃得多,很壯實,段莠小時候就是瘦的,段家沒少過他的吃喝,用老老爺的話說,他想得太多,吃的飯都供給腦子用。身上只是縱著長,非常瘦的一根桿子,悄然地在后院里晃蕩,他最好做個幽靈,不然出頭就是受欺負,因為他生下就不占理。段莠垂著頭,像是累了,但是眼很精明,在想剛才飯桌上的事。段昀蕓已經離開段宅一年,幾乎是她走的第二天,段莠就恢復了以前的生活,外出,然后休息,漫長地休息,有時去行山。段莠對于那些事,也是一般的趣致,還是歸因于寂寞,他一個人,還能讓他去做什么?秀多看了他兩眼,段莠問:有什么事兒?秀兒說,段昀蕓被抓到派出所了,他mama在找人呢。段莠沒說話,秀說得很快一句,段昀蕓的名字被略得輕不可聞,段莠說:讓她呆著吃兩天苦,也就知道了。秀沒有應答,默許著了。 段母來就是打她,拽著她的胳膊抽她的后背。段昀蕓從沒挨過打,躲也不會躲,有一記抽到了她的臉上,段昀蕓回頭看她的母親,發覺她有一種終于得報的快慰,好像這一頓攢了很久,早該打過來,或者早該在她這里捍衛權威。她都不知道跟他媽的心什么時候遠的,青春期該有的,是正?,F象?不過想起來有點讓人難受,小時候她們倆是最親的。民警把段母拉開,到旁邊辦手續了,段昀蕓出不去,按理要呆上幾天,甚至有更重的處罰,他們要驗段昀蕓的頭發,取了一根走,結果壓在那里,段母到底還得出去找人,不然段昀蕓就毀了,讓別人知道了不行。段昀蕓睡了兩天大通鋪,的確苦,但也沒有什么,挨挨就過去了,第叁天也說沒說化驗結果如何,她就被放出來,段母段父都來接她,把她塞進車里。車開到家里 ,上樓,段母做了一桌飯,桌上段母說 :你必須戒了。段昀蕓說:不用戒,我沒有癮。段母說:必須回家住,不要再住校了。段昀蕓說,我每天去學校很遠。段母說能有多遠,騎車就是。段昀蕓說:我不想。段母說:你還要不要臉? 段昀蕓把碗摔下去:你不是不管我,你別管我就是了。段母也怒了,小間里段嘉寶呃呃地哀叫起來,段母看了眼她不服管的女兒,又跑進小間里,段昀蕓跟在她后面講:都是你害的,你把我賣給他,他不要我了,你又怪我,你說我不要臉……段昀蕓講不下去,話她不該說的,她沒有那么不甘愿,也沒有那么恨,她只是在不想見到他們,或者再像以前,至少她會給家里帶錢來。原來她怨自己。 段母摟起段嘉寶,把他的下巴扛在肩上,然后解開他的褲帶,糞便的味道又濃郁地散布,從有了段嘉寶家里就總這種味道,臭的,將來也要臭下去。都很荒唐,兩個原來最愛她的人,有了別的愛的,然后又急著拋售她,那他們會如何愛段嘉寶呢,如果再有個健康的孩子,段嘉寶在哪里?到底是講順序,還是講價值,總之,輪不回她這里了。 段父段母把段昀蕓留在房間里冷靜,段昀蕓冷靜下來,段父進來和事,講了許久,段昀蕓說:我想再住回去。段父沒有想通,問回哪里?段昀蕓不說話,段父說,其實這次也是靠你舅爺爺的關系,咱們對他說聲謝是應該的,不過不急,過幾天咱們一起去請人家。到底還是沒說破怎么賣,其實每個人都很清楚了。段昀蕓在夜里悶在被子里細細地哭,她要去賣,她愛段莠,她得去賣給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