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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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夜靜的像一灘水,連外頭的翼使蟲、翅蟲的聲響都沒有。白布袼褙鞋底輕落地面的聲響沒有引起室內熟睡二人的警惕。來人蒙面只露出一雙沒有情感的眼睛,他謹慎的斟酌落腳點,幾乎還差兩步他手中的暗器便能狠絕準中他們二人的心口。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身形靈敏、下手利索干脆。原本以為床榻之人呼吸沉緩已陷入深眠,此次下手萬無一... 糟糕!來人發覺不對,立即放棄行動旋身后退三步,可方才還躺在床榻外邊的男子竟像是能在黑夜中視物般鷹隼般緊緊鎖住他的落腳去處,快狠的朝他薄弱處攻來。偷進房內的黑衣人大嚇,踉蹌的移轉落地,手中的動作也不停,主動向男子攻去,邊攻邊退,方才從那窗來,離他不過幾米,只要幾個瞬息!他就可以擺脫窮追不舍的男子。他心中已經有了計劃,動作更加干脆利落。二人過招,你來我往。黑衣人武功深厚,蹙眉心道:這男人似乎不想對他下死手,為何? 他還沒搞明白心中這怪異的緣由,就在往后退的途中感到腰背處被尖銳的物體頂住。他深吸一口涼氣,沉眸,還是不死心的回首。 他們三人離窗邊已經很近,他能看清將匕首抵在自己腰后的女子,正是帝姬吩咐暗殺的許臨清。 她是何時到他身后的?來不及思忖,那人鋒利的匕首已經擱在他的咽喉之上。她與沉銘配合默契,沉銘與他對戰,將他逼入死角,趁著招式凌烈時她悄聲借著夜色繞后。 黑衣人知曉他此番落入下風,卻仍在匍匐等待反撲的機會。雙方正在僵持,卻聽見女子冷冽的聲音質問他道:“你為何會我母親的招式?” 秦靄禾最擅長的并不是排兵布陣,或者說她極其擅長近身搏斗,她的身法與反應速度百年內無人可匹敵,不過她并未承師他人,完全是天賦異稟、自己摸索而成的套法。 她絕不會看錯,此人方才與沉銘使出的,便是她母親獨有的招式。 “說!”黑衣人的緘默惹怒女子,她收緊手中的匕首,沉銘在旁以防衛的姿勢隨時預備壓制他的反撲,明明只有兩人,卻防守的環環相扣、天衣無縫。 黑衣人感覺到強者的壓力,卻矢口否認:“不是?!?/br> 許臨清望向沉銘,后者沖她點頭,表示他也覺得此招式與秦將軍所創十分相似。 許臨清反倒放緩語氣,隨意道:“你不說又有何用?你是長寧的人,在這露了破綻,我自可順著你去尋答案。你不說便會死,死的沒有價值。若是你說了,旁的不提,你的命至少能保住?!?/br> “你殺了我,我也什么都不會說?!?/br> 很好,許臨清贊許的冷笑,沉銘出言道:“將他關著,搜貼身之物,不過一個時辰便能知曉?!?/br> 許臨清點頭,好心提醒道:“手中的暗器握久了,小心傷到自己?!闭f完她便快速出手,震麻他的手腕,他藏于袖中的暗器脫手在地面發出悶響。許臨清不甚在意的垂眸望去,不屑道: “我原以為多難防、潛藏殺機的東西,被你如此珍視,篤定能殺了我們?!?/br> “不過如此?!?/br> 被女子嘲諷奚落黑衣人也沒有反應,緊閉雙唇,狠戾的眼死死的盯著地面。 他們的武功絕不在自己之下,他此番對上二人只有尋機會逃走,別無硬上之機。 “不必逃?!毕袷侵浪谙胄┦裁?,女子隨意提醒道,“過幾日我給你送回去?!?/br> 沉銘聽她講的冷笑話,又配上她人畜無害的柔善面龐,不給面子的勾起嘴角。 二人挾持著黑衣人,進了側后院。又將男子五花大綁,結結實實的困住后,許臨清對沉銘道:“我總覺得他很滑頭,不如你想個辦法讓他動不了?!?/br> 沉銘沉思后自然道:“把腿砍了?!?/br> “不行不行,他還有雙手,可以爬?!?/br> “那便把雙臂也砍了?!?/br> “你真血腥沉銘,他做錯什么了?他不過是攜帶一擊斃命的殺人暗器在月黑風高之夜潛入我家要將我們都殺了?!?/br> “是,他還不承認幕后主使。罪加一等,把頭也砍了?!?/br> 許臨清打量著黑衣男子的神色,她甚至都沒有掀開他的罩面。居高臨下道:“放心,你若不配合我,我會讓你生不如死的?!?/br> 她故意半真半假威嚇道:“斷手斷腳又怎樣?比不得蠱毒噬骨焚心?!?/br> “你怎會有蠱毒?”男子沒有忍住開口問道,他知道蠱毒的滋味,正如女子所說,他寧可斷手斷腳,也絕不想受毒發之刑。 “你說呢。連你那暗器在我看來也不過是破銅爛鐵?!?/br> 見他動搖,許臨清好整以暇的等待他的反應,還好,男子的回應還算懂事。 他說:“我,我只要說出我的武功跟誰學的,你就不會下毒殺我是嗎?” 許臨清大手一揮,循循善誘道:“你我并非敵對,我為何要對你趕盡殺絕?況且你未得手,即被我殺了,你心中不憤慨?” “我只要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誰,你又如何會我母親的招式。這點要求換你的命,不虧吧?” 男子被她說動,嘴唇翕動,猶豫道:“我,是帝姬。你剛剛猜到。但我的招式,并不是你說的跟你的母親學的。是他人教的?!?/br> 許臨清勾唇一笑,二指輕彈,在手背上發出悶響。沉銘站在她的身側,開口道:“先行關押,我派人守著。他說的話,太淺浮。明日再審?!?/br> 許臨清點頭,那黑衣人追問道:“可不可以不要給我下蠱毒?!?/br> 女子見他惶恐神色不似作假,故意道:“你招式凌厲,下手果決,絕非心智不堅定之輩。怎會這般懼怕蠱毒?!?/br> “因為,因為...”男子后背已被冷汗浸濕,他將頭顱低下,喉頭吞咽,額間的汗隨著他的動作滴落。 “蠱毒,發作起來。再心性堅定的人也會痛苦失智,只想求死?!?/br> 許臨清意識到此事的嚴峻,第二日便去尋王留。 “此事便是如此。你怎么看?” 王留正在看她家的擺件,這些東西不怎值錢,所以并沒有被抄沒、偷盜。好生的擺在高案之上,他一邊聽著許臨清說蠱毒之事一邊擺弄竹影。 “嗯。他說的沒錯。蠱毒確實陰狠厲害?!?/br> “到底是何種原理?” 王留收起青蔥玉指,用他的指節點了點他的側耳之上。 “這?!?/br> 許臨清皺眉,不解道:“烏幡的邪物?這如此湮滅人性的東西當真存在?我以為你說的是夸大其詞。昨夜一事,見那人如此懼怕蠱毒...” “你在烏幡沒有見過?” “游訪知曉,但不算很了解,此物流入國邦,令人不寒而栗?!?/br> 王留并不像她一般愁眉,淡定道:“知曉應對之法,便不算物什?!?/br> 許臨清點頭,又憂慮道:“若是不識得此物,便只能被要挾生命,隨時會死嗎?” 男子想說你為何要為他人之性命擔憂,卻只是道:“不要擔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br> “不?!痹S臨清搖頭,她不是為了自個,她只是覺得這般東西不該存在。 王留道:“每件物都有其存在的意義,蠱毒最早開始是為了治疑難絕癥。因其強效而逐漸運用,但是有一天被人發現它的另一番用途后...它變成了殺人的武器?!?/br> 許臨清深以為然,錯的哪是蠱毒呢?是人。 人想要掌控他人命運的欲望,才是最深的蠱毒。讓人夜不能寐,噬骨焚心。 “他既然說出蠱毒,想必他的背后之人,已經慣用此物。要多加小心?!?/br> 許臨清聽從他的囑咐,王留于是又道:“我身上有幾副藥,你隨身帶著??梢缘钟??!?/br> “好。此物可以大規模的運用嗎?”許臨清追問道, 王留沉默,然后啟唇解釋道:“按理說飼養蠱蟲、萃取毒物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但此人若善于此道,又有地方藏制。不會少。好在,蠱毒沒有傳染性。在沒有進入人體前很脆弱,易于銷毀?!?/br> 許臨清又聽他講了會蠱毒,心中有數后才離去。 待她走后,王留才收回目光,沉沉浮浮,眼神無處依放。他沒有說蠱毒中最讓人懼怕的部分,最讓人害怕的,不是讓人死于非命。而是讓人再也不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