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6日

    （一）

    1

    悄悄地，X大的畢業季如約而至。

    考研復試、畢業論文的撰寫和答辯課件的準備，再加上今天學校宿舍開始清人，使得伊詩要臨時搬到學校附近的出租房里，這些都令王伊詩疲于奔命，幾乎每天都要忙到凌晨時分，才能安心入睡。盡管如此忙碌，她還是每天堅持與遠在P大的男朋友阿燁視頻聊天。也正因為這份堅持，她前不久便復試通過，被P大錄取。就此，小兩口異地戀的日子也快要結束了。

    伊詩照了照鏡子，映射出的是一張不施粉黛的素顏，純凈而美好，只是鏡子中略帶些許疲倦的雙眸，正端詳著王伊詩，撅起的小嘴正苦惱著若隱若現的黑眼圈。此時微微鼓起的臉頰，令她懷疑最近運動量是不是有些欠缺了——雖然王伊詩是每天清晨都堅持慢跑鍛煉，風雨不改。

    她揉搓了臉頰，又輕輕拍打的幾下，希望能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與阿燁聊天。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恰好是他們確立男女朋友關系的第3個年頭。也不知道是不是阿燁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他的禮物也剛好就在這天送到，只是這禮物實在是……太過直男了。

    伊詩望了望桌面上銀色鏡面圓柱形的“保溫杯”——暫且如此稱呼，不帶任何藝術修飾成分，簡單樸素而略顯巨大，使她一掌握不下。在收到禮物的時候，伊詩是啞言失笑，在微信上給阿燁開玩笑說“這是要讓我多喝熱水嘛~”，但阿燁卻答復伊詩說“這是最新的科研成果，請耐心靜待視頻直播，揭曉謎底?！?/br>
    雖然阿燁這是在賣關子，但聰慧的伊詩已經把事情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她知道阿燁正在協助跟進一個重大課題，如果是最新科研成果，只可能是那個了……

    這時伊詩的微信準時響起了視頻聊天提示音，打斷了她的思緒。5G網絡的普及，讓可信賴的連接瞬間就自動接上了。

    “誒，傻詩在想什么呢……”視頻中阿燁棱角分明的臉龐，借助清晰無延遲的鏈路，很快就察覺到伊詩的疑惑。

    “啊，正想著你這&039;保溫杯&039;怎么用呢~”伊詩雙手捧起“保溫杯”，微笑而不失禮貌地調侃起來，”這也太大了吧，熱水都裝進去了，我還能喝得完嘛？”

    “哈哈，都說了這不是保溫杯，這是外置骨骼啊，我的小jiejie~哎哎，對了，你身邊沒人吧，這可是重大課題，目前試用期已經完成，正要投入量產，對外要保密的呢?！?/br>
    “沒有，就我一個，不是跟你說過嗎，剛好今天學校宿舍開始清人，舍友們又找好了地兒了，我只好自己獨自一人，先找個地方蝸居一陣子啦~對了，地址就在這里……”

    小小的出租屋里顯得如此空曠，回蕩著阿燁的歡聲笑語，以及伊詩的嗔怪怒罵。

    “哎喂！你別光在那兒笑??！這可累死老娘啦！還好有師弟師妹們幫我，總算才把東西都先搬過來了。我說怎么關鍵時刻，你這豬耳朵，不來搭個手就算了，還送什么保溫杯，還膽敢取笑我！”

    “抱歉抱歉~實在是忍不住，哈哈……”看著女友鳳眼怒睜的樣子，阿燁連忙恢復成專家的模樣，”雖然禮物是遲到了，但這&039;保溫杯&039;是能解決女王陛下您所提出的大問題的?！?/br>
    “哦？說來聽聽？”

    “剛才說了，這是外置骨骼，準確地講，是服飾型外置骨骼?！卑畹靡獾亟榻B到，“這是我國科技小型化戰略的又一個杰出的成就，它的面世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嗯，不明覺厲，怎么用呢？這保溫杯我是怎么都打不開呢！”

    “別急啊女王大人，這是要人臉識別，認證后才能用滴。請把外置骨骼的頂部的紅星對準我，我先把控制權轉移給您?！?/br>
    “是這個？”伊詩的纖纖玉手，指了指杯頂的紅色五角星。

    “是的是的，對，就這樣對準我……權限轉移，展開著裝！”

    在阿燁的語音命令下，”保溫杯”自動打開了，然而這打開的動作卻完全出乎伊詩的意料之外，只見這個保溫杯如一卷銀色的畫軸一般，緩緩地展開，又如輕紗一般，溫柔地覆蓋在了伊詩的身體上，其中一部分開始與伊詩身上普通的服飾融合了在一起，另一部分則溫柔地覆蓋在伊詩頭發、臉龐及其他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上……整個張開過程十分迅速，還沒等伊詩反應過來，“打開的保溫杯”，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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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詩照了照鏡子，發現外表并沒有變化，只是右手的中指指甲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枚小小的紅色五角星，如普通的美甲貼一般，在伊詩干凈的指尖上，顯得美麗而又低調。

    “這就結束啦？”伊詩開始研究起了右手的中指指甲，那顆紅色的小星星。

    “結束啦，我預先已經設定好，當前手持著&039;保溫杯&039;的人就是權限轉移和展開著裝的對象?，F在這套外置骨骼就歸你使用了~”

    “可是，這有什么用呢？”

    “你試試抬起你身后的那張床看看？”

    “什么？難道說！”伊詩臉上露出了十分驚訝的表情，心里已然有了假設，但還是要通過行動去驗證。

    出租屋陳舊的雙人床，此

    時輕如鴻毛，伴隨著某些零件叮叮當當的掉落聲，以及床板吱呀吱呀的聲音，被伊詩整個地抬了起來。接著，又被伊詩輕輕地放下。

    伊詩回頭望了望阿燁，在視頻中阿燁的雙眼閃爍出了屬于夢想者的目光。兩年前，也正是這追夢者上進的眼神和理想，俘虜了伊詩的芳心。

    “這就是舉重若輕的小禮物，希望你喜歡，詩?！?/br>
    2

    阿強被樓上的動靜嚇得不輕。

    不過他的設備，依然遵照既定的程序運行著，即便是樓上的針孔式攝像頭和收音器掉落到了床底下，也依然在正常工作著。只是拍攝的視野變得有些小了，只能拍攝到樓上租客穿著拖鞋的裸腳，而收音器收進來的聲音，偶爾也變得有些斷續而已。

    “……啊對了，如果要把外置骨骼收起來，只需要對著手指甲的小紅星說&039;解除著裝&039;，即可恢復原來的樣子……”

    “……這&039;保溫杯&039;居然還有人工智能，修燈泡、通下水道之類的都能自動學習嗎……”

    “……能啊，只要你對準紅星下命令，在旁邊播放教學視頻，說進入……模式&039;，學習完畢后，再說……，就可以自動保存學習到的東西了，并且保存容量十分龐大，因為這本質上是由無數個納米機器人締造而得的神經網絡計算機，保存容量成倍遞增……”

    “……一直穿著也沒問題啊，設計壽命10年呢……今年量產后，還可以用替換用的外置著裝直接展開，繼承原來的……方便得很……只要不收納著裝就完全沒有問題……防水又有智能的自我清理功能，最適合懶人了……”

    “別別別，我可沒說您啊女王大人……”

    “……哈哈哈哈……”

    直到阿強緩過神來，他的設備依然忠實于他，盡其所能地記錄著樓上的動靜。

    服飾型外置骨骼？小型化戰略？展開著裝？

    阿強揉搓了下額頭，重新整理了下思緒，重新找回自己的初心。

    他可是為了拍點勁爆的音視頻材料，略微加工下去賺錢，才在這邊當了二房東，并且專門在附近學校聘用了一些不知情的小朋友，低價轉手出租這個鬼地方的。

    條件只有一個：必須是年輕漂亮又活潑的小姑娘，才能享受優惠。

    當然，這也只是象牙塔里不知社會險惡的小朋友，所了解的全部。實際租房的那些個可憐女孩子完全是不知情的。這種重要的情報，早已變成了小朋友的零花錢。

    重大課題？秘密？阿強并不關心，他也不是什么為了特別的東西而進城務工的人員，他關心的是這些音視頻材料，能否通過DeepFake之類實用的技術，合并到現有的素材，滿足越來越欲求不滿的觀眾老爺們，順便充實自己的錢包。

    然而阿強的腦海里此時充斥著這些詞匯，似乎他的潛意識認為，有些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掉了。

    “外置骨骼，服飾型外置骨骼，權限轉移，展開著裝，還能自學習，還納米機器人……”

    “還自學習，還納米機器人……”

    “自學習，著裝機器人……”

    “學習，著裝……”

    其實合成也是挺累的，部署監控設備也是很麻煩的。假如，假如作為素材的女孩子，能按照既定的劇情，著裝打扮，乃至真槍實干，那么還用得著這么辛苦去合成搬運工！

    只要她們自愿……或者是，只需要身體上服從？

    使不得使不得，這不就會把自己暴露出來了嗎！

    阿強滿頭大汗，十分煩躁地跑去洗手間，打開花灑，冷水直沖腦門，總算冷靜下來。

    只是冷靜下來的頭腦，突如其來靈光一閃，令阿強迅速回到工作臺，重新把今晚樓上的音視頻資料，播放了一遍。而這些音視頻材料，加上轉瞬即逝的靈感，讓阿強適時而確切地捕捉到了，一個微不足道卻宛如深淵的黑暗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