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草身上的制服，還有一整車的高中生，姜成瑄連明知故問的寒暄都懶得說。

    「我剛下課?！挂娊涩u不說話，小草只好自己開腔。

    「看得出來?！菇涩u不知道該讓視線落在哪里，只好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指。

    擁擠的交通，讓公車走走停停，車上的乘客也像被風吹過的稻穗似地搖擺著。姜成瑄稍抬眼簾，看到小草背著書包，手上還拎著個提袋，想起自己過去六年的中學生活，每天都跟建筑工人一樣，把沉重的課本和參考書當磚塊，在家和學校之間扛過來扛過去的，不由得起了側隱之心。

    「你坐下吧?！菇涩u站起身，把位子讓給小草，「再這樣擠下去，你就要變成被過度踐踏的枯草了?！?/br>
    小草帶著臉上尚未褪去的紅潮坐下，仰著頭對姜成瑄說，「謝謝。你要去哪里？」

    「去買東西?！菇涩u一手扶著椅背，一手放在牛仔褲的口袋里。

    因為車上人滿為患，公車司機沒再停車載客，很快的就到達姜成瑄的目的地。

    她費力地穿過人墻，下車之后，忍不住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果然不該選這時間出來的。

    拉了拉被擠皺的衣服，側著頭調整背包的帶子，姜成瑄這時才瞟到身旁還站著個人?！改阍趺聪萝嚵?？」

    「我也要買東西?！剐〔菪÷暤卣f。

    對于小草，姜成瑄總覺得不忍心吐她槽?！膏?。那……」

    「我們一起走吧。你要買什么？」小草飛快地接下姜成瑄的話，讓姜成瑄來不及拒絕。

    「呃……球鞋?！拐f完之后，姜成瑄差點想咬舌自盡。天殺的家教太好，有問必答。

    小草勾著姜成瑄的手臂，「我知道一家貨色齊全的店，我帶你去?！?/br>
    這樣的動作，姜成瑄并不陌生，便隨小草去，沒把手臂抽回來。

    買完球鞋后，小草對自己要買的東西仍然隻字未提，姜成瑄也不再問，就當沒這回事。反正她心知肚明這只不過是個虛構的藉口，問了只會讓兩人更尷尬罷了。

    「我肚子餓了。我們去吃東西好不好？」小草提議。

    姜成瑄被動地點點頭。

    兩人到速食店各點一份套餐，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你這么晚回家，還要寫功課，幾點才能睡？」姜成瑄咬著吸管，雙手正在和番茄醬包奮戰。

    小草接過番茄醬包，輕而易舉地撕開，交還給姜成瑄?！腹φn不多的話，大概一、兩點就能睡?！?/br>
    「謝謝?！菇涩u笑著接回醬包，抽出薯條，像蛋糕擠花般的在上面擠出筆直的一道番茄醬，再將薯條放進嘴里一口吃掉?！附裉斓墓φn多不多？」

    「你要幫我寫？」小草俏皮地說。

    姜成瑄嗤笑一聲，「怎么可能？」

    小草作出失望的表情，從書包里拿出作業本，「那我只好一邊吃東西一邊寫作業了?！?/br>
    看著小草閃亮亮的大眼睛，姜成瑄無所謂地說，「我不會介意的?！?/br>
    本以為小草只是說著玩的，沒想到她把漢堡吃完后，真的埋首在作業本上。姜成瑄挑著眉看作業本上的內容，原來在寫數學。這也算是她的本行，一不小心就上了心，在心里解起題來了。

    看小草眉頭深鎖，緊握著筆，卻遲遲沒有動作，姜成瑄開口道，「不會寫？」

    小草委屈地點點頭。

    姜成瑄從作業本下面抽出一張計算紙，拿起被小草握得快折腰的筆，在紙上振筆疾書著，三兩下便解了那道證明題。

    「你好厲害?！剐〔莩绨莸卣f。

    「畢竟是唸過的東西?！菇涩u淡淡地說。

    吃完東西，姜成瑄沒再給小草機會找藉口，直接說要回去了。為了避免橫生枝節，姜成瑄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只對小草說了句早點回家，便上車離開，明顯的一刻都不想再逗留。

    隔天早上起床，姜成瑄才發現額頭上腫了一塊?！高@小草的頭真硬?！?/br>
    到學校時，在校門口遇到林希政，那男孩一看到姜成瑄便眼睛一亮，跑過來往她的腳上一踩。

    雖然姜成瑄沒有潔癖，可是新鞋被弄臟還是會在意的。她大喊著，「??！你干嘛啦？」

    「新鞋都要被踩的?！沽窒Ｕ移ばδ樀卣f。

    「漫畫看太多?！菇涩u翻了個白眼。那一本漫畫她有看，早該有防備的，這次是她疏忽了。

    兩人走到教室外面，林希政突然停下腳步，抓著姜成瑄的肩膀，「姜成瑄，你的頭怎么了？」

    「那個……」

    要說在公車上被撞嗎？那場面太搞笑了，說不出口。姜成瑄猶豫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沒等姜成瑄說出個所以然來，林希政就扯開了嗓子，朝教室里頭喊著，「小龜，你死定了，把我們家瑄瑄毀容了啦?！?/br>
    瑄瑄？姜成瑄忍著惡寒，撥開林希政的手?！肝疫€沒有毀容，但被你搞得快無地自容了?！?/br>
    那個叫小龜的男孩跑了出來，左看右看的，搥了林希政肚子一拳，「我昨天明明是打到她的臉頰，現在腫的是額頭，關我屁事？」

    兩個男孩打鬧成一團。姜成瑄搖著頭看兩人瞎鬧，正想進教室，卻看到站在隔壁教室窗邊的傅品珍。她看了她一眼，抓了抓頭發蓋住額頭，便匆匆地進了教室。

    上完兩堂課，又是中間空堂，第四節還要上課的日子。姜成瑄揮手將林希政趕走，清靜后才拿出書，準備趕進度把今天要還的書看完。

    叩的一聲。她的桌上多了一罐冰涼的可樂。她抬頭看著站在一旁的人，卻是不發一語。

    「給你的?！垢灯氛淅淅涞卣f。

    姜成瑄二話不說，拉開拉環，仰起頭，沒幾分鐘就把易開罐可樂喝完。

    傅品珍往姜成瑄頭上用力地拍下去，「這是給你冰敷額頭用的?！?/br>
    姜成瑄揉著頭嘟囔著，「不早說?！?/br>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br>
    姜成瑄沉默不語。沒錯，她是故意的。在不當面拒絕別人好意的前提之下，就只能曲解別人的好意了。

    「怎么弄的？」

    「被一根小草撞到的?！?/br>
    「小草啊……」傅品珍拉長了尾音，突然換了張兇惡的臉，「你怎么不給薯條噎死算了？」

    薯條？姜成瑄睜大了眼睛看著傅品珍。她昨天是吃了兩份薯條，因為小草說要賠罪便把自己的那一份推給姜成瑄。難道昨天被跟蹤了？

    姜成瑄來不及追問，一陣反胃襲來，她摀著嘴巴，跑進洗手間。才剛拉開門，她就控制不住地往馬桶里吐了起來。

    傅品珍擔心地拍著姜成瑄的背，「你怎么了？」

    姜成瑄忍著滿嘴的苦澀，斷斷續續地說，「可……樂……有毒?！?/br>
    如果不是看姜成瑄時不時地發出作嘔的聲響，傅品珍恨不得往她屁股上踹一腳，肢體暴力無法施展，只好挖苦她，「你怎么不說『這草有毒』？」

    「那是神農氏的遺言?！菇涩u沖掉穢物，走到洗手檯前，掬起水漱口。

    「好點沒？」

    姜成瑄紅著眼睛點點頭，又掬起一把水潑臉。

    「有沒有吃早餐？」

    姜成瑄拉起袖子拭去臉上的水滴，歪著頭思考。

    「別想了，一定是沒吃?！垢灯氛潆p手抱胸地靠在墻邊。

    姜成瑄低著頭偷偷摸摸地往門口走去，才走沒幾步，就被拽著背后的衣服而停下來?！赶肓?？」

    「我昨天晚上有吃?！菇涩u顧左右而言它。

    「那叫晚餐?！?/br>
    「我們家鄉都喊那作早餐?！菇涩u怪腔怪調地說。

    「你老家在哪個國家??？」傅品珍又拍了姜成瑄的腦袋一下。

    傅品珍還想再加一掌，卻看到外頭站著一個人而住手。

    「這就是傳說中的校園霸凌嗎？」女孩帶著看好戲的表情，笑瞇瞇地看著兩人。

    「我在管教學妹?！垢灯氛鋵⒔涩u拉直了身體，「你怎么來了？」

    姜成瑄站直了之后，才看清楚那個人，是那天和傅品珍走在一起的女孩。

    「在下面等你很久，上來看看你怎么還不下來?！古⒊灯氛渖斐鍪?。

    傅品珍松開手，放開姜成瑄的衣服，走上前去拉著女孩的手，「我們走吧?！?/br>
    站在只剩下她的廁所里頭，姜成瑄走到洗手臺前，往臉上潑了幾把水。廁所果然是不好的地方，磁場容易影響心情。

    女孩牽著傅品珍的手，緩緩走下樓梯?！缸蛱旌托〔菰谝黄鸬哪莻€人就是她吧？」

    「嗯?！垢灯氛湫牟辉谘傻鼗卮?。

    「所以，她也是？」

    傅品珍搖搖頭，「不知道?！?/br>
    「既然是你學妹，昨天怎么不去打招呼？」

    傅品珍停下腳步，轉頭瞪著女孩，「你今天問題很多?！?/br>
    「我好奇嘛?！古⒑闷獾卣f。

    「對她那么感興趣，不如你去追她好了?！?/br>
    「如果你允許的話，我試試也無妨?！?/br>
    「去吧?！垢灯氛滢熥耘荛_。

    女孩在后面追著，「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我們分手吧。再見?！垢灯氛漕^也不回地說。

    兩人你追我跑的，在行政大樓前面被錢雍曼攔下來?！改銈兺媸裁磹矍槲乃噾虬?？跟女朋友吵架了？」

    傅品珍沒好氣地盯著蹲在一旁喘大氣的女孩，「是前女友?！?/br>
    「噢?！瑰X雍曼沒再看那女孩一眼，直接把傅品珍帶走，「上次跟你說的事，考慮得怎么樣？」

    「我看小瑄運動細胞挺好的，去找她比找我更好?！?/br>
    「你也不差啊。像我運動細胞這么差的人都去了，你也要去?！?/br>
    「可是，我沒有好朋友在當會長啊?！垢灯氛潆p手一攤耍著無賴。

    錢雍曼沉吟了一會兒，「品珍，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不滿？」

    「我沒有?！垢灯氛涞难凵袂那牡仫h向一旁。

    「如果沒有，這陣子學姐找你喝茶，為什么老是不到？」

    傅品珍低頭用腳撥著一旁的含羞草，「我忙著約會?！?/br>
    「現在分手了?！?/br>
    「我需要時間療傷?！?/br>
    錢雍曼莫可奈何地看著傅品珍的背影。這學妹雖然又嬌又傲，可還是個好孩子的，不知道在生什么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