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天在將黑未黑時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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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一進七月,齊舒瑤就什么事情都放下,滿腦子都只有怎么籌備自己今年的生日。 可最近幾年,過生日這件事已經被遺忘了,她如今坐在桌子前思前想后,都記不起自己具體是多少歲了。 大學上了不到半個學期就再也沒邁進過學校的大門,學校的同學們也都斷了聯系,等她從齊聿那里拿回自己從前的手機翻翻朋友圈,一個班竟然大半的同學都已經畢業了。 算算時間其實她也不過才二十歲,怎么人生進程就已經前進到了這種地步,按照傳統流程,她如今都可以直接退休養老了。 就和他們現在的生活一樣,好像危機四伏,好像敵從八方來,可生活還是平靜的,依舊可以斟茶飲水,摘花逗鳥。 她和齊聿也正常了下來,恢復成了從前的樣子,只是他們再也沒回陽城。 她十分想念的那匹阿哈爾捷金馬,也被接來了京陽,送她寶馬的隋伯伯前幾天還請他們吃飯喝酒,同樣都是開賭場,關鄉如今在監獄里發瘋,而他卻依舊逍遙自在,甚至因為關鄉的落網,家業都擴展了一大圈,聽說何本然也被他爸放了出來,還經常去隋伯伯那里玩呢。 這諾大的京陽,竟越看越像個笑話。 今年齊舒瑤依舊沒辦生日會,家里也只有齊聿和小蘭姐陪著她,雖然身處各地的朋友依舊會送來各式各樣的禮物,但已經在她心里掀不起什么波瀾了,這一年年的生日就如同例行公事,很多朋友禮物來回送著,卻已經沒了交流。 但她怎么也沒想到,今年最大的生日禮物,是蘇常策送來的,一個后媽。 她聽到這異想天開的消息時連氣都沒氣,不過也坐不住了,直接牽著馬去后山上瘋跑了兩圈,汗水打濕了衣服,馬都罷工的跑回了家,小蘭姐在二樓窗口朝她招手,手里拿著她撥進來電話的手機。 齊舒瑤跑回了家,沖進空調房里,靠在冰涼的大理石柱上,接通了電話。 她最近經常和宋瑜笙聊天,但她們不見面,宋瑜笙已經火了,雖然因為剛出道被灌著喂資源惹了不少人不痛快,但還是風風光光的走紅了,大家都開心,除了她藏在背后的老板。 蘇少謹是到處發瘋,可惜宋瑜笙不理他,還經常把他的瘋事轉播給齊舒瑤,恍惚間,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 只是今天宋瑜笙的情緒明顯不高,聲音懨懨的, “你怎么了?蘇少謹又去鬧了?” “我媽死了,上周,我爸呢,還是那個瘋瘋癲癲的樣子,誰也不認,但是我看到過他在夜里哭,抱著我媽曾經戴過的絲巾?!?/br> “這……這么突然啊?!?/br> “不突然,正常的,她身體一直都不好,我們出國了之后就更差了,其實她能活到現在,都已經是偷來的命了?!?/br> “那你,以后,還演戲嗎?” “對啊,我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我那么努力的過了前半生,不是要去拍戲給別人看的。我曾經也是這么想的,但現在,我好想發現了這條路讓我能得到什么?!?/br> “你要干什么啊,別做傻事啊?!?/br> “我能做什么啊,我再怎么折騰,最多也就是找個有錢卻沒腦子的男人結了婚,算我走運了?!?/br> “聽說蘇少謹訂婚了,你要去搶親嗎?如果你能成功,那你說不定就能當我是小舅媽了?!?/br> “我又不想和他結婚,我只想讓他痛苦,他現在就挺痛苦的,天天看我和不同的男人接吻,只是我不知道他在矯情什么哈哈……” 她說著說著突然笑了出來,搞得齊舒瑤一頭霧水。 “你笑什么?” “我突然想到一個主意,但你肯定不會同意?!?/br> “什么?” 聽見她笑了,齊舒瑤的聲音里帶上了些笑意,嘴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 “我和你爸結婚,這樣他姐就沒用處了,我還能把蘇少謹氣死,你還不用擔心自己多了個后媽,這一舉多少得呢?!?/br> “……哈哈哈,你怎么這么機靈,我覺得可以?!?/br> 齊聿回家開門就聽見樓上嘻嘻哈哈的笑聲,他提著蛋糕直接上了樓,走到樓梯口時,齊舒瑤就探出了小腦袋朝他大喊, “爸你要不先和笙笙結婚了吧,這樣估計能氣死沉家那爺倆?!?/br> 手機里有女聲在笑,小蘭也躲在窗簾后面笑,齊舒瑤樂得躺在地上攤平了身體,齊聿把蛋糕放在了地下,走過去狠狠的揉了下她亂糟糟的小腦袋。 宋瑜笙聽見了這邊的聲音就主動掛了電話,剩下齊家三個人在二樓上簡單的吹了蠟燭分了蛋糕,二十歲的生日就這么過去了。 或許明天蘇常策就會把他的女兒送來,說些讓人惡心的話,可沒人在乎,蠟燭的光跳動在蛋糕上,映在白墻上,一閃一閃的。 天要黑了,卻還沒完全黑,她站在別墅的半山腰往下看,近處的山都暗了下來,只剩下個黑色的輪廓,遠處天上的云卻發出了暗藍色的光,好像海洋倒扣在了天上,天和山紅箭,還閃著最后的霞光,整個世界渾畫成了一幅無邊的油畫,是人畫不出來的景色。 那天和地的中間,金黃金黃的,那是童年時電視里神仙會出現的地方,而他們這些凡人,要是能跨過那條金湯,說不定也能成仙呢。 身后看不清,就別往后看,一直朝著前面,就不會害怕了。 經過了長達二十年的扯皮,小北區的重新開發終于提上日程了,各項工程都在激烈的招標爭標,齊聿還沒卸任京陽土管局的局長,一直在忙著整理工作。 即使前面掉下來那么多違法違規的領導,如今也依舊有太過不知死活的人擺弄著手里的那點權力,大部分人膽子小,在被敲打幾下過后就收回了手,但其中有一支隊伍,表現得格外大膽。 京陽北部,一個叫蒂黃的省份,是出了名的基層工人輸出地,前些年領導們還在發愁本省人才流失的問題,這幾年已經跟著形勢走,帶頭發展起了工程承包,這次小北區重建,他們就是沖在最前面的主力軍。 還是在小北區書記過來哭著和齊聿說已經將他們送來的錢都退回去之后,依舊信心滿滿的樣子。 夜晚,旋砂會館。 店的名聲已經打出去了,荼蘼早就不用出去招呼客人了,但她還是喜歡坐在大吧臺后面,看著眾生相,這才是最讓她舒服的場合。 最近她心情都不怎么樣,這片區早不開發晚不開發,非要等到她這店正紅火的時候要大改,誰知道哪個領導會不會腦子一抽把這一條街都推平,又建成溜光大廣場。 大堂里的一個小酒保提著盤子急匆匆的朝她跑來,氣喘吁吁的。 “這是干嘛呀,什么事情急成這樣,不是告訴你了嗎不能這樣嗎?!?/br> “不是,老板,B03那桌的客人非要讓你過去,我看他滿臉不懷好意的?!?/br> 荼蘼朝B03的方向看去,那桌的客人也就盯著她這里,對上視線后舉起酒杯搖了搖。 “生面孔啊,新來的?” “聽口音不是本地人,但是也說不上來是哪里?!?/br> “行,我過去看看?!?/br> 酒保抬手要攔,被她檔開, “沒事,你讓大羊他們兩個過來這邊走走,你去繼續忙去吧?!?/br> 荼蘼走到了B區,和兩個相熟的美女擁抱了一陣才走去B03,坐在桌旁的男人獨身一人,看起來也沒什么兇相。 一套寒暄推拉的交流過后,男人往荼蘼的方向靠了靠,聲音開始壓低。 “老板是京陽本地人?” “怎么了,只去本地人開的館子?” “說笑了,初來乍到,想找個熟悉京陽的人,帶我轉一轉?!?/br> “哦,我懂,本地人帶著游玩是吧,現在這種業務很火啊,你在網上發個詳細點要求的帖子,就能找到合適的人?!?/br> “但是我看老板,就很合適啊?!?/br> “你才看我一眼,就能看出這么多東西來?” 男人笑了一下,仰頭干了手里的酒,還不忘留下個贊賞。 “老板家的酒很好,下次還來?!?/br>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外,荼蘼靠在椅子背上皺起了眉,總覺得在哪里見過這個人。 她的執行力特別強,立馬回到前臺調出監控,把男人的高清正面照發給了齊舒瑤。 “爸,你見過這個人嗎?” 齊舒瑤轉手把圖片又發給了齊聿,她端著手機看了好久,確定自己的記憶里沒有這么一張臉。 過了好久齊聿才回消息,也是同樣的沒印象。 她收了手機,端酒和旁邊的女人碰杯,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你最近怎么不畫畫了?我媽買回來的畫里,我就比較喜歡你的畫風,那是藝術呀?!?/br> “什么藝術,沒有比這種藝術更銅臭更商業的了?!?/br> “誒,你們藝術家的腦回路和我們這些商人就是不一樣,我覺得吧,衡量一件東西,一個人有沒有用,最直接的就是它的價值,即使好多寶貝被稱為無價,賣不出去還不是爛在手里,就算把它供起來也不會下崽也不會生錢,就是沒用的東西?!?/br> “也是,還是現實點好?!?/br> “對吧,我也覺得,雖然我媽那個人身上商業氣息過重了,但是有些話那就是話糙理不糙的事情,他們這些商人的眼睛都只瞄向錢的,哪里有錢奔向哪里,命都不要,就看錢,我媽就是,最近又不知道搭上了哪個領導,說是什么省部級領導的女兒,特別厲害,現在一心扎在這上面,連熱鬧都不湊了,我說她也真是舍近求遠,我就說你今天會來吧,你這個副總的女兒,不比什么省領導的女兒厲害多了?!?/br> “可能人家手里有實權吧,不像我閑人一個,說話也不好使啊?!?/br> “話是這么說,不過就算齊副總今天就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敢和他說話?!?/br> “他確實,挺嚇人的?!?/br> 身邊的女人終于安靜了下來,讓齊舒瑤的腦子得到了一點緩沖的時間,今天是個什么宴會,旁邊的人是做什么的,都不重要,只是一次普通的社交場合,遇上個愛說話的人,曾經見過幾面,勉強稱得上是朋友。 宴會散場時她站在門口等司機開車過來,那個女人已經喝多了,拉著她朋友的手大聲說著什么口齒不清的醉話,用的家鄉方言,齊舒瑤閑的無事也聽了幾句,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到車子都開出了那條街,她才猛地想起,那個女人家里,做的生意是,工程建材。 手機緊接著在包包里響了,是那個舊手機,也是老朋友。 向之羽標志性的口音在那邊響起,背景音樂開得也很大,她堵著一邊耳朵,費力的分辨著他的話。 “你來京陽了?什么時候?” “昨天!昨天晚上到的!” “這次是什么活動啊?!?/br> “我沒什么事,跟著我爸來的,他最近可能是年紀大了精神空虛了,還非要找個宗教信一下,這自己在家折騰了大半年,終于來京陽參加教徒聚會了?!?/br> “爹在潛心修行,兒子跑去泡吧,你們爺倆真是有意思啊?!?/br> “那怎么辦啊,我總得幫他平衡一下吧,不然這一門心思的做好事,家里的功德都快要用不完了啊?!?/br> “你可真是個大好人?!?/br> “還是我妹了解我,誒對了,我這幾年都在國外沒怎么回來,忘了問你,監獄里的那個女的找到了嗎?” “……沒,不知道去哪了?!?/br> “這什么人能量這么大,神不知鬼不覺的,有點意思,還有還有,京陽是不是有個什么地方要開發了,我聽我爸說我家公司也去招標了?!?/br> “???” “不過這也不是重點,我這次過來啊,主要還是參加蘇少謹的婚禮,誒呀大家都是穿著開襠褲一起過來的,這哥幾個連褲子都還沒縫上呢,他就結婚了,真是一點都不夠意思?!?/br> 車子在路上開著開著,突然整條大路都停了電,一瞬間天地間完全黑了下來,這在京陽城的歷史上,已經是很久沒有過的歷史了。 路上的車子罵罵咧咧,按著喇叭,齊舒瑤安靜的坐在車子里,連握著手機的手都沒動一下。 只是通話自動掛斷了,半個京陽信號缺失了整整五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