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令曲 二十二章 智謀交鋒
曹仁領著數千將士,親自斷后,并帶著兵馬、軍糧,勉強從那人奇計以及馬岱的追趕中走脫,來到距潼關三十里處,再度扎營下寨。 甫一脫險,曹仁便命左右點算兵馬糧草,以確定此回損失,并即刻命人趕赴許都,將消息報予曹cao。 曹仁忙著處理軍務,直到軍醫數度趕到身旁,而他亦因傷口惡化,而感到不適時,這才停下手邊事務,乖乖的給軍醫醫治傷勢。 望著潼關那方向,曹仁難掩忿恨神色;此回他們雖保全大半兵馬,逃了出來,但丟失寨柵,船艦亦全數遭劫,待大軍到來,屆時想要渡河,恐是難上加難。 更糟的是,明明那人就在眼前,而他居然沒能一舉射殺之;曹仁悔恨不已,但現在說什么都已經太遲,如今他能做的,就只有扎營堅守,以待丞相率軍趕來,再做打算。 雖說曹仁已遭他們趕離,但他們能出奇策的軍師還暫且躺在床榻上,因此馬超此回出乎意料的,并沒主動派兵進軍,只是建議韓遂,利用起曹軍先前所筑的寨柵,在河岸建起一處橋頭堡,由韓遂八部軍馬之一的程銀率五千將士,駐扎于此處,就近抵御曹軍進兵。 躺了數日,在龐德照料之下,靜韜終于能夠自理,并且還有馀力出來走動;只見她身披大氅,頭戴綸巾,在龐德的陪伴下來到校場,出現在馬超軍將士眼前。 看著自家將士由于靜韜現身而士氣大振,等待馬超cao課結束后,還特地來到靜韜面前,帶點自嘲的笑道:「你瞧瞧,他們看到你,比看到我還高興?!?/br> 靜韜仍裹著面巾;聽了這番話,她只瞇起眼來,低沉的笑出聲來,「哎呀哎呀,將軍莫非是吃味兒了?」 命將士稍事歇息,三人登上城墻,遠望著門外景緻;北面渭水,而原本東邊那處寨柵,已成了他們囊中物。 靜韜傷勢雖穩定下來,但身子骨仍然虛弱,跟在一旁的龐德見她縮著身子,隨即解下披風,將之系在她頸間。 她眼兒彎彎,輕聲道謝;兩人之間,經過幾日相處之后,倒是親暱不少。馬超暗笑,故作沒看見,只是指著那寨柵,「軍師,你看看,咱們利用曹軍的饋贈所建的營壘,感覺如何???」 「將軍此舉大妙!但曹軍的饋贈不只這一項?!轨o韜揮著羽扇,問起另一項更重要的玩意兒?!噶蠲鲗④?,咱們當初冒著丟了小命的險境,給咱們得來的那些箭矢,可整理妥當了?」 「是,總共取下了三萬馀枚箭矢,整理過后,可用的還近三萬枚?!?/br> 「三萬枚啊……」靜韜沉吟著,布巾底下的唇兒,又是漾出笑容來。 「你想怎么用那些箭矢?」馬超回問。 「這倒不急?!轨o韜握了握左掌,抬起臂來,「先說說現下情勢吧?!?/br> 「曹仁此回給咱們趕離關前,一定不會再度嘗試進攻;但若咱們依侍著前一回打勝,想乘風云之便的話,恐怕要遭曹仁迎頭痛擊的?!?/br> 馬超指了指她,「軍師說得極是;但若如此,那咱們又當如何?」敢情他們就與曹仁就僵在這兒,誰也動不了誰? 「等?!轨o韜以扇擊掌,「咱們握有地利,又有河水、渭水天險拱衛,根本上已穩若泰山。只是……」左掌負于身后,她邁開蓮足,于城樓上踱起步來;她思忖了一會兒,指著河西,「唯有此處,尚存一絲憂慮?!?/br> 馬超順著靜韜所指望去,「軍師指的可是河西?」 「我只是擔心曹軍迂回進兵,繞渡北面蒲阪津,而后一路向南,屆時潼關兩面受敵,則情況危矣?!?/br> 「既然如此,那便先派遣兵馬,以防備曹軍渡河?!过嫷掠艺凭o收,先靜韜一步說出對策來。 「令明將軍說得好?!轨o韜明眸輕睞,毫不掩飾的給他一句讚賞,「將軍,先前曹軍所造的輕型船艦,應是全留了下來吧?」 「如你所言,全留在營壘,沒有損壞一艘?!柜R超聽她這么說,不免微微勾起唇角來?!杠妿煹囊馑?,莫非又要利用這些船艦?」 「曹軍送了咱們這么多東西,又留下船艦,擺明了要做『順水人情』。我若不收下,可就不好意思了不是?」羽扇輕揮,靜韜笑得欣喜,而腦子里的計策,正迅速成型。 * 西涼軍依靜韜建議,也學著對頭的曹軍堅守不出;此時韓遂調動兵馬,將主力完全集結于潼關,以準備迎戰曹cao大軍。 兩軍對峙半月,而這段時間,曹cao將鄴城交由曹丕把守,令程昱輔佐之,而自己則帶著荀彧、荀攸、賈詡等謀士,命夏侯淵為先鋒、徐晃殿后,自己親率中軍,總算在此刻趕抵潼關。 曹仁苦苦等待的即是此刻,聽聞丞相率軍趕至,亦親自出寨來迎。 還未見著那壯盛軍容,遠方便已傳來隆隆馬蹄;揚起的煙塵足有數丈高,綿延幾里遠。而為首之人,正是當今于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曹cao曹丞相。 曹cao相貌奇偉,額面寬厚、眉目清朗,蓄著長髯八字鬍;一身錦袍輕裘、頭戴寶冠、駕著名馬,雍容而至,看見曹仁親自來迎,亦趕緊邁步上前。 「丞相!」曹仁領著左右軍校,來到寨前,單膝而跪,拱手謝罪?!改]能堅守大寨,中了敵兵jian計,失了船艦,末將知罪?!?/br> 「子孝快快請起?!共躢ao伸手來扶,將曹仁攙起,「吾已聽公明言說,知曉對頭多了一個智謀之士;子廉、公明、鐘繇都著了他的道,足見此人詭詐奇巧;子孝你不必自責?!顾⑽⒁恍?,拍著曹仁肩頭,「現下我已親臨陣前,又有文若、文和、公達等人輔佐,哪怕不得識破此人伎倆?」他揚起大掌來,指向身后三人。 三人恭敬地拱了拱手;為首的荀彧誠惶誠恐,低首斂眉答之,「咱們三人之智,若無丞相睿智決斷,亦是枉然啊?!?/br> 曹cao仰頭大笑。命夏侯淵、徐晃二人率軍扎營,夏侯淵居左寨,徐晃隨著曹cao居中,而曹仁居右。趁將士伐木,搬運糧草、輜重之際,曹cao先引三人,以及朱靈、曹仁等將,入帳議事。 曹cao于主位安坐,身后立著三名大漢,正是領著精銳部隊—虎豹騎的領頭大將曹真、曹休,以及被稱為「虎癡」的曹cao親衛,許褚。左手面曹仁、朱靈分坐,而右手面,則有荀彧、荀攸、賈詡三位謀士,要給他們出謀劃策。 中間所擺放的,乃是潼關附近的地理圖。 曹cao一手撐著下顎,看著圖上記號?!复颂?,可有一處津口?」他所指的,正是河水北面首陽山之西。 曹仁頷首,取來竹杖,指著浦阪津,「正如丞相所言,此處確實有一處渡口可越過黃河天險,似乎是叫……蒲阪津?!顾儐栕笥?,確認無誤,這才向曹cao點頭確認。 「蒲阪津啊……是為進出關中三道其一?!管髫p手交疊,仔細的分析三條道路來?!赶虮毙兄疗掩娼?,以舟楫渡河,此為北路。其二乃是直接取道潼關的中大路,其三……為繞行宛城,迂回而進的山路也。 「若要破潼關,務求先入關中,再行進兵;其三太緩、其二乃敵軍所據,自不可取……惟有其一可行之?!?/br> 「假設能經此津口,繞過黃河天險,而后沿途扎下甬道,直抵渭水北岸;這時只消再渡過渭水……」賈詡撫著下顎,在眼前紙卷上劃下記號來。 曹cao看著開口的二人,一人迅速替他做出分析來,另一人則是先給他想到了進兵之道;他滿意的笑著,彈了彈指,「子孝,這就是你與子廉、公明之所以失利的主因啊?!?/br> 曹仁向對頭三人拱了拱手,「末將空有勇力,論其智謀,自然難望三位先生項背?!?/br> 「曹仁將軍莫要瞧輕自己,此回若要打勝,還需借重曹仁將軍的武勇啊?!管髫鼡P唇輕笑,亦是溫聲相慰。 「子孝,現下咱們可還有船艦?」 「回丞相的話,有,但不多?!瓜惹八鶕碛械拇?,一回足夠兩千兵馬登船渡江,但不幸已全數丟失;利用這半月,曹仁除防范西涼兵馬再行襲擊之外,亦是命將士加緊造船,只是現下完工的船艦,尚不及先前數量的三分之一,因而渡江的速度大減,也給了敵人許多可乘之機。 曹cao撫鬚思忖,轉向三人,「文和,眼下船艦不足,如之奈何?」 「萬里河水,怎只有蒲阪津一處可渡?」即便年過六旬,但賈詡那張臉龐似乎未給歲月留下痕跡似的,雙目仍是精光燦燦,炯炯有神?!溉虼颂帨\灘密佈,水流和緩。丞相大可利用些許船艦,加造木橋,以舟楫為樑,遂可速成一座橫跨河水之天橋也,屆時將士踩踏于上,健步如飛,數萬大軍不費吹灰之力,便可飛渡之?!?/br> 曹cao微微頷首,「文和所言,倒不失一個可行之方。只是……若敵軍趁咱們渡河時襲擊,則后果不堪設想;子孝,津口可有敵軍把守?」 「回丞相的話,末將清楚西涼大軍于幾日前已云集潼關;蒲阪津……末將沒派人查探,因而不知……」 「那便即刻派人前往蒲阪津,等到消息清楚了,再做打算?!闺m然知曉蒲阪津乃破敵之道,但曹cao謹慎行事,不急著進兵,只命大小將士嚴加把守,并命人趕造船艦,以待日后進軍之用。 「子孝?!共苋视娙俗叱鰩泿r,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叫喚;他回頭視之,竟是方才從頭到尾,一語不發的荀參謀。 「大哥有事?」曹仁朝眼前此人點了點頭。 荀彧乃是早年跟隨曹cao,與郭嘉齊名的謀士,素有「王佐之才」的美名;此人思慮周密,行事謹慎,與曹仁用兵習慣極為相近。曹仁每每進軍,多聽從荀彧諫言,因而兩人時常一齊議事,私底下亦有交情;前些年曹仁還迎娶了荀彧的妹子為妻,現下兩人不僅是同僚、益友,更是親戚了。 荀彧臉色凝重,微微點頭。 「咱們旁邊說話?!共苋逝c荀彧一同離開帳門,來到一旁,這才開口?!阜讲刨Z先生與荀攸于帳內計謀不斷,為何只有你從頭到尾,不發一言?莫非……」他望了望左右,這才開口稱呼,「大哥身體有恙?」曹仁見他臉色不對,遂隨口猜測起來。 「不,子孝莫憂。彧只是盤算著此回渡河之道……對了,我想向你打探一件事?!?/br> 「大哥請講?!?/br> 「方才你是否說過,我們船艦,皆遭敵軍所奪?」 曹仁頷首,他指了指外頭。兩人踏出帥帳,緩行跟上曹cao,以及前頭眾人,「是。莫非大哥擔心,敵軍反要利用咱們的戰船?」見荀彧忙不迭點頭,曹仁倒覺得一臉疑惑。 「大哥多想了,涼州人大多生活在馬背上,就跟咱們一樣;我們還好些,至少為了進攻東南,還訓練出不少水軍來。難道西涼大軍也會水戰?」 「子孝啊,你誤會了,我并非擔心這事。何況,戰船并非一定要拿來水戰之用啊?!?/br> 經他這么提醒,曹仁頓時撥云見日,「大哥莫非是擔心,他們利用戰船來阻止咱們渡江?」 「彧所憂慮,即為此事?!顾D頭望向北方,河水就在眼前,滾滾東流。荀彧一字一句,重重的擊打在曹仁心頭?!溉粽鎻奈暮椭嫛斈瓿啾诨馃龖鸫痪?,恐有再現之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