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紛紛擾擾的生活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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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日,我們只有簡簡單單的一起吃蛋糕慶祝,因為當天我有好幾堂課要上。 我們的結婚一週年紀念日,芮瑩帶著我去吃了高檔的懷石料理,飯后她叫計程車送我們去了一個新的社區。 這社區的大門,是一個拱形的石砌門,左邊約2/3是大片的鐵欄桿門,左右對開的設計,右邊的1/3部份是小的鐵欄桿門。 她牽我的手,走到右邊的小門前,我困惑地看著她。 她拿出磁釦放在感應處,隨著嗶的一聲響,門彈了開來。 「你要帶我去哪里?你怎有這社區的鑰匙?」我忍不住提問。 她用空著的左手,伸出食指壓上我的唇,「乖乖跟我走就對了,我總歸不會賣掉你的?!?/br> 說出這句話的她,臉上的情緒滿是愁苦。 我知道林湘琴他們的做法,真的深深傷害了她——她難以想像從小到大疼愛她的父母,竟然這么恐同、這么不能接受她的性向,甚至要設計她去給男人睡,妄想這樣可以改變她的性向。 她在住院的期間有告訴我,她mama竟然覺得她只是沒跟男人交往過,只要試過跟男人相處,或許就能改變。 對于一個身為社工的人,竟然說出這種話,芮瑩感到難以置信,她更確信她mama的精神狀態也十分堪憂,但是她mama沒有病識感,不覺得自己有問題。 幸好林湘琴到我和芮瑩的工作地點鬧的事情,有傳到她主管耳里,所以她已經被依不適任為由解僱了——但似乎失去工作這件事,更加令她瘋狂,因此才會設計自己的女兒。 說起來,林湘琴跟穆政國現在就是兩個失業的中年人,一個是自請離職,一個是不適任被開除,難怪會想把女兒用一百萬賣掉——但那些都是他們自找的,不該是他們傷害芮瑩的理由,他們給芮瑩的「愛」充滿了掌控。 思及此,我突然覺得自己還算幸福,范語冰雖然常打我跟哥哥出氣,讓我童年充滿恐懼,但至少我有哥哥保護我。 國中時范語冰對我見死不救,林建隆對我暴力侵犯,可是哥哥為我報仇了,姚書盡對我也盡力彌補,然后又遇見芮瑩疼愛我。 我有那么多人保護我跟愛我,但芮瑩卻只有我愛她。 我覺得自己必須更加愛她,幫助她走出這次的人生低谷。 芮瑩和我十指交扣,她走在我前面一步,我看著她的背影,有一瞬間感到陌生,她雀躍的步伐,卻是讓我覺得有些虛無縹緲。 我們走了大概5分鐘,來到某棟樓的一樓前面,有一個桿子,上面有一個「f」的英文雕刻。 芮瑩拉著我往內走,按下了電梯,我們進去電梯后,她用磁釦感應,按下了22樓。 出電梯后,左右都各有兩戶,她帶我往右轉,然后打開左邊那戶。 走進玄關里,她叫我脫下鞋子,她從鞋柜拿出了兩雙新拖鞋,一雙粉色、一雙藍色的貓咪拖鞋。 她趁我換鞋時,走到我身后關上門,又牽起我的手往內走,映入眼簾的一幕,令我今生難忘——特製的金色氣球排列「新婚一週年快樂」的字樣,旁邊還有許多紅色、粉色的愛心氣球漂浮著,餐廳、客廳的桌上,都擺滿新鮮的紅玫瑰,整個家里都是香氣。 「這是……」我震驚得說不出話,我整天都跟芮瑩混在一起,她哪來時間準備這些呢? 她和我深情對望,雙手勾著我的脖子,和我額頭相抵,「親愛的老婆,這是我們的新家??!我全款買下來的,沒有貸款,買在你的名下?!?/br> 「你哪里……來這么多錢……干嘛買我名下……」我感動得哭了出來。 「傻瓜,怎么哭了呢?」她伸手抹去我的眼淚,「我從大三去實習就開始計畫了,靠股票賺來這間房的,買在你名下是給你保障,給你安全感??!」 「女人不都希望和另一伴有間房子嗎?」 我吸了吸鼻子,「芮瑩,除了我愛你跟謝謝你之外,我不知道能說什么……」 「笨老婆,我才要謝謝你呢!包容我的精神病,還包容我對你的那些傷害?!顾劭粲行┓杭t,「我知道我常常想傷害自己的行為,讓你一直擔心受怕,我一直努力克制,但還是無法讓那些想法跟衝動消失不見?!?/br> 我勾住她的脖子,獻上我熱情的吻,她也熱烈地回應。 她的手摸上我的腰、我的胸,我們的衣服一件件的落地,在這個新家的第一夜,我們探索著彼此的身體,就好像當年剛交往時一樣,怎么親、怎么摸都嫌不夠,我們一直變換著姿勢和位置,做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筋疲力竭,躺在客廳的地毯上,一起昏睡。 由于前不久才為了躲避林湘琴,搬去前一個租屋處,其實有些東西都還裝在箱子里,所以我們只花了兩天就搬進新家。 芮瑩說這房子4月底就買了,但之前都還在裝潢,傢俱也有些需要從國外運進來,航運時間很長,并且還要請人全屋打掃過,被林湘琴逼到住院的期間,她是偷偷聯絡我哥,拜託哥哥幫忙來看施工狀況,還有傢俱擺放。 不曉得為什么,搬進真正屬于我們的房子后,芮瑩總是每天夜里都興致高昂的和我zuoai,而且都是溫柔、有耐性的,充滿愛意與心靈交流,讓我再次深刻感覺到我是被愛的。 可是,我內心一直不安,她的笑容底下,一直在對我隱藏些什么,我卻又不知從何探究。 我有很多次深夜里醒來,都發現她不在我旁邊睡著。我下床去找她,就會發現她在浴缸坐著發呆,又或是在客廳地板坐著,背靠沙發發呆。 半夜起床去別地方發呆,還不是什么大問題,最令我心驚膽跳的,是她手上都會拿著美工刀,有時候單純拿著,有時候卻將大拇指放在開關處,一直來回推拉刀片伸縮。 我害怕突然出現會嚇到她,引發她更強烈的情緒波動,所以我總是稍微發出腳步聲,讓她聽到聲音,提前做好心理準備,迎接我對她的關心與疑問。 我覺得她的憂鬱癥應該是變嚴重了,她現在的藥似乎沒起到作用,我叫她跟醫生商量,看是不是要換藥,但她卻不肯提前回診,覺得自己狀態很好,她也沒有真的自殘。 面對她這樣的情況,我無能為力,又不敢過度逼迫,只能盡量地都守在她身旁,避免她做出什么傻事。 6月初,家里需要添購一些生活用品,她卻說自己不想動,想要在家里躺著,我勸她跟我出去走走,對病情會比較有幫助,她卻說真的沒力氣,我只好讓她繼續在床上躺著。 我也知道憂鬱狀態上來時,會全身無力不想動,我們之間至少還有我能出去購物、打掃家里,我已經很知足了。 可我騎車到附近的超市,才逛一下子,就忽然一陣心絞痛,那是一種無以名狀的痛,一種劇烈的悲傷壟罩住我,我直覺是芮瑩出事了! 我東西也不買了,立刻騎車趕回我們居住的社區,等待電梯下來的時間,我覺得好漫長,我發了瘋似的狂按關門鍵和我們居住的22樓。 一進門,我就奔往臥室,她果然不在床上! 我聽到浴室有隱約的水流聲,我衝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她赤裸的躺在滿是熱水的浴缸里,鮮血將透明的水變成淺紅色,那瞬間我覺得我的世界也被染紅了。 她之前也會鬧自殺沒錯,但從未如此的真實,她總會保留一絲理智,頂多算是自殘的程度,在手上割出幾道血痕,卻不是真正割破血管的方式。 這是第一次,我真實的感受到快要失去她了。 我崩潰的吶喊著,「穆芮瑩!你在干什么——」 我邊哭邊把她撈出浴缸,我也不知道自己哪來了力氣,能夠將她抱出浴缸。 guntang的鮮血從她左手上的數條傷痕流出,我覺得我的手好像也被燙傷了,連帶心也被焚燒成灰燼。 芮瑩已經意識模糊,感覺體溫也偏涼,我撥打119將手機開擴音,邊求救邊用一條毛巾緊緊壓住她的傷口處。 電話掛斷之后,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最短的時間幫她穿上內衣褲和輕便連身裙。 然后我拿起外出包包,放入必須要帶的物品,再揹起她走到社區外面,正好救護車到達,送我們去醫院。 我坐在急診室里,目光空洞的看著護理師們跑來跑去,拿血袋、拿器具。 我們之間的那一紙婚姻,在此刻顯露最大的好處,就是芮瑩的醫療我能全權做主,可以不用看到那些迫害她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