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
漢人聚集的西市里,胡服男子是不多見的,赫連晞環顧四周,很容易就找到了兩個高大的背影。 “兩位郎君,且慢!”赫連晞提了裙子風風火火地追過去,早沒了之前邯鄲學步的體態。 那兩人腳步一頓,卻沒有要回頭的意思,其中一人還握上了彎刀的刀把。 “不要動手?!眽旱吐曇魧﹄S從說話的,正是潛入長安的拓拔緒。 “兩位郎君…”赫連晞喘著氣繞到二人面前,彎腰緩了緩道。 見來人是剛剛食肆里王上關注的少女,阿穆放下了握住刀把的手,點頭對拓拔緒示意。 “姑娘,是在喚我們?”拓拔緒明知故問,上下打量起了這少女,只見她年歲不大,身量頎長,容貌明麗,已頗有傾城之色。 “嗯,剛剛謝謝你們了……我的錢袋不見了,不然一定還你們?!焙者B晞也不拐彎抹角,直切正題,“對了,你們,你們叫什么名字?我記一下,改日一定還你們!” “小事一樁,姑娘不必在意?!蓖匕尉w笑容可掬,“在下李緒,一介武夫,敢問姑娘芳名?” 赫連晞想,這李緒瞧著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一雙眼睛倒像是見慣了世事般老成,明明形貌俊朗可吟風月,卻是個拿刀弄槍的武人,還穿一身胡服混跡于漢人之間,可真是個怪人。 “李緒?若非郎君是前朝李將軍的后人?”赫連晞見他介于胡漢的長相,聯系到李姓與武人,不免想到前朝在漠北草原扎根的漢人舊將李霖。 “唔,對了,我叫劉晞,這位郎君呢?”赫連晞雖眼睛沒離開過拓拔緒,卻也沒忘了問另一位的姓名。 “阿穆?!卑⒛碌幕卮鹧院喴赓W。他是拓拔緒身邊最得力的手下,蓄著大胡子,眼神兇似修羅,足可嚇得嬰兒啼哭不止。 “姑娘說笑了,在下怎可高攀李將軍?不過無名小卒罷了?!蓖匕尉w學著漢人的謙虛,盡可能放低身份與她談話,“倒是姑娘,前朝國姓,又有這般姿容氣度,說是公主郡主也不為過?!?/br> “哈哈哈,郎君真是風趣,我哪敢高攀公主郡主的,不過商戶之女,不足稱道,不足道?!辈恢醯?,赫連晞想起了話本里才子佳人的偶遇,見拓拔緒沒有端著架子,語氣也不似剛才那么恭敬了。 “姑娘過謙了?!蓖匕尉w才不信這少女是什么商戶女,天真到錢袋都給人偷走的,合該出身貴介之家,不涉小民之事。 突然間,又一波人潮涌了過來,赫連晞差點給撞得一趔趄,好在拓拔緒伸手扶了她一把,這才沒摔倒。 “小心?!蓖匕尉w護著赫連晞的手一直沒放下。 赫連晞從沒給陌生男子碰過,如今被拓拔緒護在臂彎,近得都撞上了他腰間的刀柄,不由面上一紅,不好意思地吱聲:“嗯…多謝郎君?!?/br> “走吧,我們動一動,去前邊說話?!蓖匕尉w知道眼下不是說話的地,十分自然地攏著懷里少女的手臂,慢慢地帶她走。 赫連晞沒有拒絕,任由拓拔緒引她向前,一副完全信任他的模樣。 “姑娘,多有得罪了?!贝兄灵_闊處,拓拔緒才終于意識到自己逾矩了,他也讀過漢人的書,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別,于是立馬放開手。 “額,咳咳…情非得已,不妨事,不妨事?!闭f完這話,赫連晞恨不得抽自己幾嘴巴子,母后常說女子要矜持穩重,自己說這話倒像是上趕著送了。 為了維護自己女兒家的形象,赫連晞匆忙轉移話題道:“郎君,敢問剛在食肆,你為何要幫我呢?” 拓拔緒一頓,沒想到她現在會問這個,“在下見姑娘枯坐許久,又好似在腰間尋著什么,猜測姑娘大約有些難言之隱?!?/br> 兒女情長之事,拓拔緒是從未放在心上的,那會在食肆里,被赫連晞的容色迷了眼,才盯著她看了許久,出手為她解了圍。 拓拔緒此番潛入長安,是抱有探查目的的,瞧上個姑娘算怎么回事?思索再三,他還是克制住了上前攀談的欲望,行了好事也不留名,徑直走了。只是,他沒想到這姑娘居然自己追過來了,現下還與自己相談甚歡,真是孽緣不成?要不然直接綁了走吧? “誒?難不成郎君,剛剛一直在看我?”赫連晞后知后覺,難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姑娘不要誤會,在下…額,在下…”拓跋緒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唐突了佳人,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說什么好。 “主子,那邊來了一些騎兵,好像是夏國宮里的人?!卑⒛虏⒉欢跎显谧鍪裁?,他突然插話,只是察覺到了一絲危險。 夏國宮里的人?莫不是來尋她的吧?赫連晞掃了一眼不遠處的騎兵,生出了危機感。 “郎君,時辰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不然家中父母該尋我了?!彪m然還有很多話想問明白,但現在的確不是好時機,赫連晞匆忙告別,末了不忘約定再會,“那個錢我會還的,郎君住在何處?明日我再來尋你?!?/br> “在下客居歸云館?!蓖匕尉w也察覺到不對,以為該是時候轉移了。夏國軍隊原不該知曉自己在此,若非有人走漏了風聲不成? “嗯,過了午時,我便過來!”赫連晞點點頭,混入了人群,不久便消失在了拓拔緒的視線里。 “我們也走吧,阿穆,去探探有什么消息?!蓖匕尉w按住了腰間的彎刀,但還是沉著氣靜看事態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