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
趙聿時看向車輛的前方。 杭漫為常文遇打開車門,自己隨后坐上了副駕駛。 章登今天不值班,他放倒了副駕駛的座位,向后躺去。雖然貼著防窺膜,他還是總是有被偷窺的感覺:“哥,你這么跟著這小妞,她不會發現吧?” 趙聿時跟著杭漫已經有一段時間,從被停職起就一直跟著。但趙聿時時常換車,所以暫時還沒有被發現。章登一邊感嘆他家底殷實,一邊翻著手上的資料。趙聿時記東西很有特點,只記關鍵詞,關鍵詞和關鍵詞之間的關聯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看不懂,但是看到了熟悉的人名。 “賀亭抒。哥,你最近從她那里問出什么來了?” 他這話剛問完,又自己道:“雖然我們現在知道了白鶴山當初的項目存在很多問題,紀哥、言姐還有任隊長都是為調查這件事……犧牲的,但是掌握的證據不足。而且你剛開始調查就被停職了,肯定和賀家脫不開關系?,F在我們手里的證人只有賀亭抒一個,她還未必肯作證,你天天跟著杭漫——這小妞不是今天和這個老板喝酒就是陪那個官員吃飯,不臥底到里面去,也搞不到什么證據?!?/br> 趙聿時沒說話,他只是在本子上又記下了杭漫上車的時間點,隨后看向章登:“獲取證據的手段有時候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按照賀亭抒所說,珠山民宿的兇殺案是林念蓉的手筆,她一定會將這件事交給自己的心腹來做。杭漫和他的哥哥分別為常文遇和林念蓉效力,跟著她,有可能會有意外發現?!?/br> 章登點頭,隨即又道:“哥,你說賀亭抒為什么和你說那么多?她和她母親還有她哥不是一伙的嗎?” 趙聿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像是也不太清楚答案。如果說只是單純的良心發現,那實在是有點戲劇性了。 他想到這里,還要說什么,手機屏幕上就跳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章登也閉嘴,看他接起電話。 紀衡的電話。 他接起電話,聽到那邊的聲音,隨后將車開了出去。十分鐘以后,他將車開到了一棟大樓的停車場中。章登跟著他走進電梯,拐進某一層樓道的盡頭。門口的金色牌子顯示著這是一家心理咨詢工作室,趙聿時推門進去,只見地上一片狼藉。 紀衡正靠在桌邊,沉默地盯著滿地的東西。 地上的資料散得到處都是,還有一個女人坐在資料的中間坦然地啃著蘋果。見趙聿時和章登進門,紀霜咬蘋果的動作停住,隨后看向紀衡:“姐,你朋友還真挺帥的,有女朋友了嗎?” 章登笑了一聲:“沒有?!?/br> 紀霜挑眉,手指指向趙聿時:“不好意思,我說的是這位警官?!?/br> …… 趙聿時看向墻上掛著的鐘表:“工作室的監控呢?” 紀衡沒抬頭:“壞了,正好事發這一段時間的記錄沒了。我聯系了監控的云管家,云存儲也被刪掉了。大樓最近在檢修所有監控攝像頭,所以這兩天樓里也沒有監控?!?/br> “丟什么了?” “什么也沒丟,就是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紀霜補充道,“還有就是我爸爸以前看診的一些資料,被翻得到處都是,但是沒丟。我這里沒有之前的東西,最貴的就是房租和電腦——” 他看向紀衡,后者像是默認了紀霜的話,點了點頭。 趙聿時掃了一圈地板上的資料,隨手拿起幾張紙。他翻了翻,坐到了紀霜對面的椅子上,目光卻看向紀衡:“紀霜女士?你父親留下的資料主要是什么類型的?” “就是一些十幾年前的看診記錄,他有記東西的習慣,會在病歷之外自己再記錄一下患者的一些個人習慣,這沒什么稀奇的。后來他去做了家庭心理醫生,這些資料就放在家里,”紀霜答道,“我開了自己的心理咨詢工作室以后,就把這些資料搬來放到柜子里了,總之資料是沒丟?!?/br> “家庭心理醫生?”趙聿時皺眉。 “對啊,但是具體在誰家我不是很清楚,我爸那時候一個月才回來一次,”紀霜微微思索一下,“我爸本科不是心理學,他學會計的,還干過審計。辭職了以后才又考了心理學的研究生,后來就開心理咨詢工作室了,開了挺多年,但是掙不了幾個錢,就去當家庭心理醫生——這小偷千方百計偷的該不會是我爸的裸照吧?” 趙聿時眼神一動,他抬頭看向紀衡。 后者無聲地和他對視了一秒,隨后點頭:“我們出去說吧。小霜,你把地上的資料收拾一下,最近幾天先不要來上班。我什么時候給你打電話,你什么時候再來上班?!?/br> 兩個人靠在天臺的墻邊吸煙。 趙聿時其實沒有煙癮,但還是接過了紀衡遞來的煙。她看向遠方密密麻麻的高樓,沉默地抽著手中的煙。章登在下面和紀霜聊天,所以趙聿時并不急著開口問,他也吐了一口煙氣,紀衡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來。 “紀霜的爸爸,我的叔叔,紀之明——他的心理咨詢工作室關停以后,去做了家庭心理醫生,”她淡淡道,“他服務的客人其實主要是那個家庭里的孩子,他們的mama叫林念蓉,是白鶴山項目和明珠山莊的實際控制人?!?/br> 趙聿時的動作一停。 “雖然不知道今天來工作室的人想找的東西是什么,但可以肯定,叔叔手里的東西大概與白鶴山的項目有關。幾年前的案子,再想翻出來不容易,你的動作可能已經引起了他們的忌憚,所以他們才急忙想要找到那個東西,以防你搶在他們前面找到,”紀衡點點煙灰,“其實你沒必要把自己也搭進去,你看看紀珩的下場——” 趙聿時不置可否,他只是看向紀衡的臉。 “紀之明現在在哪里?” 紀珩也看向他。她半晌沒有說話,等到手中的煙快燃到盡頭,才輕聲開口。 “你問的是他的尸體嗎?” 紀衡碾滅了手中的煙。 “在白鶴山一期主體樓澆筑的水泥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