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毅真是陰魂不散。

    周予銘無論躲到那里，最終還是會被他找到。

    但周予銘不希望這樣，他希望方毅永遠放棄尋覓他，如此，他才不會有機會拉著他一同墜入深谷。

    周予銘返回林子后，食人的慾望開始以乾冰昇華的速度膨脹。渾身被燥熱給佔據，隨時都會將他的皮膚撐破。他滴著口水，搖搖欲墜地往林子走去。這時間，這里沒有人，天亮以前，他都不會失控傷人，他很滿意這樣的空間，但腹中的飢餓難耐，難以忽略。

    他看見一名拿著手機在說話的男人。

    在介紹些什么，周予銘聽不清楚。

    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靠近，四肢卻帶著他來到男人的身后。

    男人正看著手機留言，沒注意到他的存在，周予銘用舌頭舔過他的頭，想過個癮就走。然而，人rou的味道讓他更加飢餓，他嘗試忍耐，當男人逃跑時，他依舊朝男人追去。他無法克制衝動，驅動他行動的只有美食的香氣，他壓在男人的身上，準備吃他來果腹。

    周予銘多么希望有人來將他射殺，這樣他至少不會以怪物的身份死去。然而，林子里沒有其他人，他只能再一次像他吃掉方毅頭的那日，在罪惡中被動接受自己是怪物的事實。

    一雙手抱住他。

    方毅穿著刷毛厚外套的身體緊貼他的背脊，像躺入他喜歡的被窩，柔軟包覆了身軀。

    「周予銘！不準吃！你聽見我說話了嗎？不準吃！不準給我亂吃！」

    他產生身處睡夢中的幻覺，現實傳來一道正在喊他的聲音，模糊不清、浸在水中似的，他勉強聽見了，卻控制不了夢中的自己。

    不要，快離開，讓他吃了這男人，這樣他才不會咬傷學長。

    他試著甩掉方毅，但無論如何，方毅都會重新擁住他。甚至來到他面前，擋在他與男人之間。

    「周予銘，給我停下來?！?/br>
    方毅大喊，周予銘卻失控向前衝，牙齒在方毅的肩頭劃出長長一道口子，血濺在方毅借給他的白色帽t。

    方毅慘叫一聲，但攔著周予銘的雙手依舊高高舉著。

    「周予銘！」

    學長，我就是怪物，拜託你走開。

    「周予銘，醒來，快醒來?！?/br>
    學長，丟掉他吧。

    「周予銘，別吃?！?/br>
    學長，你身旁就躺著一根棍子，不走，就快點拿起來打他。像張駿文那樣，他馬上就能恢復理智。

    方毅彷彿聽見他的訴求，蹲低，撿起那根棍子。

    周予銘感激，學長終于要打醒他了。

    但棍子并沒有抽到周予銘身上，方毅將那棍子拿在手中，將身上的血抹到表面。

    「周予銘你看，這是人的手臂喔，過來，快過來?！?/br>
    為什么不打他？

    聞到那樹枝上的血味，周予銘下意識回過身子。方毅像誘捕小貓似的，拿著那帶血味的樹枝，將周予銘帶離男子身邊。

    「你是人，你不是怪物。不要怕，我不會打你，不會像他們那樣對你的?！?/br>
    方毅的話催眠著周予銘。

    「你不是怪物，周予銘?！?/br>
    方毅用溫柔的態度引導著他，一點也不像，面對一隻正打算殺人的怪物。

    「周予銘，跟我回家吧，我愛你?！?/br>
    周予銘被帶出林子，在方毅的催眠下，吃人rou的慾望竟不知為何慢慢淡去。周予銘再次看見市集的光，而方毅仍在他耳邊呢喃著：「周予銘，你不是怪物，你好乖?！?/br>
    他想到好幾個月前，他們在回轉壽司店，學長將臉頰上的rou割下，餵入他的口中。

    那時學長也是用如此堅定的眼神，盯著他說：「周予銘，有我在，你就不是怪物?！?/br>
    他當時總認為，是因為兩人異于常人之處恰巧互補，方毅才會這么安慰他。

    但他現在終于懂了。

    有我在，你就不是怪物。并不是因為周予銘能吃方毅的rou，他才這么說，而是即使周予銘和大家與眾不同，他還是要把他當成最親愛的人呵護。

    這才是方毅想告訴周予銘的。

    周予銘淚流滿面，眼淚流過的地方，毛發逐漸退去。他背上一陣刺痛，忽然感到很想睡，于是，倒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