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人活在這世界上一定需要愛情呢?
回到我們住的小公寓時,已經半夜十二點多。我打了好幾個哈欠,拖著腳步進了門,直接躺在客廳的地板上耍賴,說我累到不想洗澡了。 「一天不洗會怎么樣嗎?我身上真的不癢啦!頭皮雖然出油了,但明天出門只要把瀏海全部往后梳或戴帽子蓋住就不會被發現的!我不行了,真的沒有力氣了,好想立刻上床睡覺啊,我真的連刷牙的力氣都沒有了啦!」 程寅把我們的行李放在一旁,蹲下來看我,好笑說:「你起不來,我抱你去?」 我點頭,高高舉起兩隻手。他勾唇,輕松把我從地上攔腰抱起,抱進浴室。我身上穿的是雪紡襯衫,解開兩顆以后我停下來扭頭看他。就在我認為他差不多要紅著臉出去時,他卻站在浴室里,與我四目相對。 今天怎么這么反常? 我疑惑地再解一顆,故意把動作放得很慢很慢,觀察他的反應。他目光沉沉注視著我的手,絲毫沒有回避的意思。 我只好把速度放得更慢,再解一顆。 「……你這個澡打算洗到民國幾年?」他像變了個人一樣,直勾勾望著我衣衫敞開處那條若隱若現的溝,讓我有點害怕。我速速把扣子全部扣上,問:「你在這里我怎么洗??!」 他盯著我的眼睛,像下了必死的決心,「一起洗?!?/br> 「……」 我一腳把他踹飛出去,重重關上了門。 大二的日子依然如魚得水,忙碌歸忙碌,卻也過得相當充實快活。s大是間很棒的學校,這里的教授一點也不古板,整座校園充滿生生不息的思考與創造力。 把系上的必修選修選好選滿后,只要還有空堂,我喜歡到不同學院聆聽課程,盡情吸收更多自我專業以外的知識,開拓眼界。 我把課排得很滿很滿,每天穿梭在不同大樓間奔走,在他系交到了幾個臭味相投的朋友,不但會相約下課后一起吃飯,假日偶爾也會約出來一起逛街,這和我原來的大學廢物人生完全不同! 大二很快過去一半,有時我會忽然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已快要背棄在a世界經歷的那段歲月,把新的這段當成第一次來活,渴望過得比上一次更加精采。 我還會回到那個沒有程寅的世界嗎?會在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下被帶回那個時空?這幾年會不會只是做了一場漫長卻真實的夢? 這些疑惑不時懸在我的心頭。 程寅的工作很穩定,他們那間公司包括其他職位的待遇,普遍都很不錯,這點讓我覺得很奇怪,既然薪水這么高,他為什么活得這么樸實,不買車也不買房,不做任何不必要的消費呢? 我還記得當年我剛進公司,對一切都感到新鮮與好奇,不時睜著眼睛到處觀察,第一次看見他時,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天哪,這個人看起來好落魄哦!他是公司的人嗎?還是不小心從后門跑進來的街友?我要去通報一下,把他抓走嗎?但他如果只是需要食物怎么辦? 穿著簡單的襯衫長褲,頭發不知已多久沒有整理,瀏海長到蓋住了眼睛,鬍渣也沒刮乾凈,黑眼圈有點深,瘦骨嶙峋的,走路彎腰駝背,看起來陰沉而且很沒有精神……簡直太多太多讓我不忍直視的缺點了。 同事梨子告訴我,那是樓上科技部門的人。 「那層樓,每個人都是菁英哦?!顾低当瘸鲆粋€大拇指。 「但他也太像史前人類了吧?!?/br> 我還記得自己因為很害怕活得這么粗糙的單身漢,覺得他可能是潛在的危險分子之類的,所以只要遠遠看到他,就會立刻嚇得沒命逃竄。 公司聚餐時,由于我補妝補到一半就跟同事在化妝室里聊起來,聊得太過愉快而忘記時間,導致姍姍來遲,不小心跟他坐在同一桌。那時我也是都不敢往他那個方向瞄去,怕他以為我在瞪他或輕視他什么的,回頭買兇殺我怎么辦。于是拼命裝出對隔壁前輩經營副業的心得很感興趣的樣子,連一句自我介紹臺詞都沒給他。 我一直知道公司里有程寅這么一個陰森森的人,只不過并不太想認識他。會漸漸熟識起來,是因為他們部門里的一個人──蕭智煊。 蕭智煊把追我這件事弄得相當高調,公司上下人盡皆知。我雖有點困擾,卻也想著只是當朋友的話,也許合得來呢。平心而論,他是那種長得很帥,工作能力又強,還很幽默風趣的時尚型男,簡直是一顆女同事眼中閃閃發亮的鑽石,所有單身女性恨嫁的對象。 但我跟人家比較不一樣。 讀國小的時候,班上最聰明的男生喜歡我,偷牽我的小手被爸爸揍了一頓后,我覺得爸爸好帥啊。 升上國中,全校最迷人的學長喜歡我,邀我去看廟會電音三太子表演,因為節目太精彩所以我就太晚回家,他好心護送我到家被我爸逮到并修理一頓后,我覺得老爸帥到不可理喻啊。 升上高中以后,爸爸天天耳提面命,要我以課業為重,萬萬不可早戀。我著迷地看著這位如此為我著想,如此關心我的中年男子,心想他根本帥翻全宇宙啦! 在見識過老爸的帥氣后,我對戀愛這種事一直很冷感,大學四年碰上臉蛋再好看的男生也都無動于衷。唯一能燃起我熊熊熱情的人就是我爸──我是指他發生活費的時候啦! 由于拒絕異性追求已是一種習慣,我雖然隱隱覺察出自己對男生好像沒啥感覺,卻也覺得無所謂。沒交男友會死嗎?沒談戀愛罪不可赦嗎?誰說人活在這世界上一定需要愛情呢? 看過朋友失戀后哭得死去活來的可怕模樣,我下定決心做一個自由自在,不被約束的靈魂。只要有人擋在我執意單身的路上,我會一劍刺穿他的胸膛,吼著你給我滾,讓他知道我的厲害,哈哈! 嗯,說到蕭智煊這位帥哥,其實當時的我并沒想過,他會對我這么執著。我總是大打太極,把他送過來的好意又裝傻推了回去,然后覺得……咦?這種拒絕方式既不傷和氣,玩久了好像也滿好玩的耶,便愉快地跟他玩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我玩得很愉快,所以造成他的誤會,以為我對他也有一點點好感,他就更熱烈地追求我了。送花、送巧克力、出差回來送小禮物、請吃的喝的、請我看展……族繁不及備載,而我依然覺得把他送過來的東西再退回去好好玩,剛好有時上班很無聊,找點樂趣也很好,就這樣玩得不亦樂乎了。 嗯,我現在回想起來,他好像就是一位被我戲耍的、無辜的可憐蟲,但我當時并無自覺。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回去捅死當年那個不懂事的伍悅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