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篇 第86章 瘋子(節7)
書柜什么都沒放,一目了然;衣柜里除了舊衣老被,還有南門希買回來的全新內衣內褲,以及幾件南門希未見過的厚衣裳。終究要在老家住一個禮拜,南門望很自然地多買衫褲。 南門希望向么弟的棕色背影,突然擔心么弟會不會沒衫穿?有沒有錢買內衣褲?他沒有帶同大旅游袋回來。 搞不好這正是他應允金錢交易的主因。 不用幾分鐘,南門雅已將房間的大小角落都查遍了。他似乎認定寶物必定收藏在房內,苦著臉重頭再戰,無論是書桌背后還是枕頭下面都仔細檢查過,最終只換來失望的嘆氣。 「哎呀呀,還是找不到?會不會藏到我的房間呢?小望常常進我房間呢?!?/br> 大哥擦著下巴試探,可惜南門雅始終沉默,套不出一則情報。 南門希傍在墻邊,繞起手,將專注力從南門雅皺紋滿滿的臉孔轉至房間各處。 能讓南門雅甘愿憑此作為演戲條件之一,想必不是廉價物品;南門望真要「偷」的話,應該是可以用作精神攻擊的物件,例如是南門雅跟女朋友的甜蜜相片。 不。南門望手握自己跟弟弟一起的床上照,或許有這種可能。 他知道,在水仙嶺的短短數天里,兩個弟弟似乎又發生了某種不能見光的關係。恨老家恨得要離家出走,對大哥二哥完全不信任的南門雅,為何會跟南門望發生關係,在對方身體上留下清晰吻痕?被威脅? 不,搞不好是獸性大發。 搞不好又是南門望獸性大發。 總之,瞧南門雅沒有搜查紙本之間或衣布之下,足以斷定他尋找的并非照片,是個有些體積的東西。 即使有些體積還是尋不著。又過了5分鐘,南門雅面無表情地踏出二哥的睡房,兩手空空。南門希飛快把床被都恢復原狀,把房間重新上鎖,尾隨其后,低聲問:「找不到嗎?」 這分明是句廢話。南門雅當即蹙眉,隨口應了一聲便返回客廳,滿目狐疑地掃過長桌、木柜、電視機、沙發、地板等,分明還是毫無頭緒,逕自焦急。 「哎呀,難道那真的是很重要的東西嗎?不重要的話就來談談我們的交易嘛?!?/br> 友善的問候被徹底無視,激將法對這火焰小子卻立即奏效,對方立即回瞪,咬牙嗆道:「嘖,對你而言大概一點兒都不重要?!?/br> 「對你呢?」 南門雅沒有回答,含著一腮子的怒氣走向沙發,雙手交叉繞在胸前,張開雙腳坐下,整個姿勢充滿了小老大氣派。 他挑高眉毛,向大哥不客氣地質問:「錢呢?演戲的話,我先要五百塊訂金?!?/br> 屋子窗門密封,沒有電視或收音機或其他機器開啟著,連蒼蠅和蚊子都冬眠了,空氣寂靜得令人渾身不愉快。玄關無聲,走廊無影,大概還要等一段時間南門望才會回家。 南門希翩然轉身360度,然后坐在南門雅身邊,是跟早上兩人共坐沙發時的同樣位置。 「我說雅雅啊,你找的究竟是什么東西???你找不到,但繼續跟我交易也沒關係嗎?」 「啊啊?!鼓祥T雅單手撐著側臉,「畢竟錢比較重要啊?!?/br> 「……錢嗎?」 「怎么?有什么問題???你早上不就是對我拋出一千元要求什么兄弟和好,大團圓結局的?你不是覺得金錢至高無上,可以讓人放下愛恨情仇???」 錢。 相比起南門雅,南門希絕對更清楚明白錢有多重要:吃飯買菜要錢,吃甜點也要錢;買校服要錢,買好看的球鞋也要錢;買課本文具要錢,買圣誕禮物也要錢;跟父親出外拍照要交通費,跟朋友和女友四處玩更不止交通費…… 想起幾年前自己仍是個入世未深的高中生,他為了賺那幾千塊便夜夜跑去酒吧兼職。 不過,對金錢論極端反感,高聲叫過無數次「瘋子」二字的,是南門雅。 南門希向前彎腰,輕輕點頭:「嗯,嗯啊,看來你也明白金錢的重要呢。好啊,我會先給你五百塊訂金,只要你不是拿老哥的錢去買毒品就好?!?/br> 「毒品?」 身旁的弟弟猛地踢開前面玻璃桌桌腳,手掌拍了一下沙發,口腔傳來咬崩牙齒似的物理聲響。 「好笑!運動日那天你買了什么毒品給我飲了!你們滿腦子都是骯臟思想,只會想到買垃圾藥水,除了在床上亂搞就啥都不干!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南門希你去死、南門望你去死──!」 南門雅咬著牙關,右手手掌不斷拍在沙發上,一掌一掌一掌一掌一掌,聲音洪亮刺耳,宛如黑色炸彈在室內連環爆炸,一顆一顆一顆一顆一顆地爆炸,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轟隆,炸個不停。 南門希嚇得跳起來,退后數步,背脊瞬間流出冷汗。 有誰能預測到,只不過是叫弟弟別亂買毒品,就會令人發狂,狂得似瘋子? 在南門希的記憶里,當日他給弟弟的才不是毒品,而是酒精。對南門雅這種未成年的也不會偷喝罐裝啤酒的孩子而言,少量的酒精就足夠半醉。 純真的弟弟飲了酒,猶如吸毒,在幻覺般的世界作惡。 「毒品」兩隻字化作了真實的毒品,深切敲打著少年的神經線。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南門雅用力嘶吼出心底怒火的回音,五根手指骨頭青筋外凸,皮膚變紅,拚命作出無意義的拍打動作。 南門希嚇得只能張大眼睛乾瞪,作為兄長,他不得不繼續看下去。 也許,現在他極為幸運──因為南門雅在克制自己。 沒有克制的話,就不是打沙發,是打人,把人打到剝皮出血。 南門希曾幾何時還一再想像,南門雅再長大一點兒,肌rou多一點兒,他就不能以武力制裁這小子了。親眼看著眼前這個憤怒得根本連臉都扭曲得不再像南門雅的南門雅,大概他得鑽進廚房拿一把菜刀才能自保吧? 啪啪啪啪啪啪啪──! 這根本比起與靈魂相連的心臟還要吵,但很快地,南門希的思緒已經飄到別處:這么吵,鄰居會不會聽到?警察會不會跑過來? 如果被爸爸知道一定會擔心死了,哪來的演戲。 如果南門望此時回家,那可不行。他不由自主地將眼球轉向玄關那邊,好吵,聽不見有沒有人打開大門。 這或許持續了整整一分鐘,或是超過了一分鐘,烈火始終會有熄滅的時間。終于,拍打聲變輕了,南門雅緩慢地停手,活像做完一場激烈運動般彎下腰喘氣連連。沙發被拍打的位置留下一圈被打的圓印。早就有些老舊裂紋的沙發,此刻好像顯得又破了幾厘米,露出更多內在海綿。 南門雅應該恢復點兒冷靜了。他抱著頭,雙手手臂將自己的臉完全封住,從任何角度都看不見手臂下藏著的是怎樣的表情。 大哥迷茫地仰天吐了口長氣。接著,他走入房間,幾秒后再走出來。 他將五百塊錢溫柔無聲地放到玻璃桌上。 「兄弟和好的訂金來囉?!?/br> 南門雅側頭斜瞄桌上的紙幣,頓了數秒鐘,然后伸出那隻仍未鎮靜而顫抖的左手,一把將全部的錢抄入掌心,再塞進外套口袋。 這就是么弟小老虎表皮下的理性冷靜。 也許根本無須擔心二弟和么弟還會發生性關係吧。 南門希不敢笑,不敢畏,端出一張淡然看世的面具,心頭暗松一口氣。 「那就拜託了,晚點兒再跟你再聊吧?!?/br> 此時多講交易內容只會搞亂場面,大哥說著同時轉身回房。 后方傳來皮沙發上挪動的聲音。 「──老哥!」 南門希霎時打了個激靈,轉頭。 少年插在口袋里的手仍緊緊揪著鈔票,他揚起頭,紅發下的是跟前一刻截然不同的無敵笑臉,是幾年前仍未家庭破裂時的太陽笑臉,僅在幻想與夢中才會展開的絕對信賴笑臉。 一時間,老哥以為自己產生幻覺幻聽了,直至對方再說一句: 「老哥啊,你期待哪一種表現?」 紅發少年霎時變成了一個聰敏靈俐乖巧聽話的弟弟,他遠離了老哥,轉身攀在窗戶那兒,白齒咧開,笑得甚是燦爛。若說不自然之處,就是紅眉扭得太緊,胸口、手指等各處仍然因怒火而顫動。 究竟在搞什么? 南門希嘴唇嚅動,大導演靈魂恨不得馬上斥責這演員的各種不是,但老哥的靈魂又把這堆批評壓抑住。 他沉默了,南門雅卻眉頭跳起,嘴里傳出咬牙聲。 「哎呀呀,對了!老哥啊,既然我們和好如初了,我就告訴你一些事,當作圣誕禮物??!你知道了鐵定會高興得要命?!?/br> 南門雅輕盈地走近南門希,那是隨意提起手也會觸碰到的近距離,是他們理應不會縮短的距離。 南門希下意識縮開肩膀閃避,南門雅更主動迫近。 「你有沒有檢查渾球望帶了什么東西過來?」 那少年的嗓音吹入耳洞,字字清晰。 南門希咽了咽口水,強行笑答:「……欸?從g市帶過來的……就一個包包吧?包包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怎么了,有什么特別???」 所以,南門雅道出了答案: 「他帶了春藥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