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安迎坐在房內的電腦桌前正在瀏覽自己的暗殺組織里所有成員的資料,不經意看到“蕭輕塵”和“無憶”這兩個名字,那眼底帶著波瀾般的哀傷實在難以消去。 他的記憶和思緒回到遙遠的從前,想起了那個弟弟總是露出淡淡的微笑,卻格外喜歡粘著自己,纏著自己陪他玩耍。而想來極為疼愛他的自己,自然拒絕不了。 自嘲一笑,將電腦關上,李安迎起身走到自己的床邊就這樣躺倒在床上,努力所有與蕭輕塵有關的記憶,細細地回味那些點點滴滴。 只是外面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李安迎頗為不悅地起身應門,看到是墨嵐,他不由得皺眉,疑惑著這人怎么跑來找自己。 “迎……不,天莫離,我有一件重大的事情必須告訴你。但,在那之前我必須向你坦承?!蹦珝挂荒樀恼J真,甚至做好準備受死。 看著墨嵐那表情,聽著他的那說話語氣,李安迎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唇角微微上揚,勾起冷然的笑意。 “但說無妨,反正……你現在這個樣子已經是在告訴我,你背叛了我,站在蕭輕塵那兒?!崩畎灿芮擅畹匮陲椓怂麑τ谑捿p塵的愛意,所以墨嵐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深呼吸一下,墨嵐沒有否認自己背叛的事情,反而隨手拿出了蕭輕塵的dna檢驗報告,“這是天司棋抽取了輕塵和他自己的頭發拿去醫院所得出來的dna檢驗報告。上面顯示出……蕭輕塵跟天司日和天司棋是親兄弟。不過,根據我的調查,輕塵明明是你的同母異父的弟弟,試問他怎么可能跟他們倆有血緣關系?” 聽著墨嵐把話給攤開來說,甚至提到dna的檢驗報告,聽著那檢驗結果,李安迎真的很驚訝。他的表情不偽,絕對是真的。這讓墨嵐很奇怪,感覺上李安迎似乎真的不知道蕭輕塵的真正身世。 啊,這樣的話……不就是說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看來,我母親也騙了我呢??上?,我早已轉世,根本無法檢驗?!崩畎灿瓏@息起來,身上完全感覺不到殺意和敵意,只有單純的哀傷。 畢竟墨嵐熟知李安迎的心狠手辣以及陰謀詭計,所以他很小心提防,因為說不定這只不過是假象。誰會知道李安迎會不會突然出手攻擊自己? “報告顯示,他們的父親的基因相同。所以,這證明了……輕塵是天司日和天司棋同父異母的兄弟,然后他跟你之間則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墨嵐的聲量不由自主地提高。 很難再心平氣和聽著墨嵐把檢驗結果給說出來,李安迎驀地哈哈大笑,淚水卻控制不住而流落。 這時天司日和天司棋一起出現,很明顯天司日的計劃已經取消,因為蕭輕塵的身世關系改變了計劃。 “天莫離,你還有什么話好說?你連自己的親生弟弟都想殺害,這算什么?而且……你居然欺瞞著輕塵也是我們的弟弟的事情?!”天司日看得出很震怒。 也對的,事情的發展早已出乎預料。 天司棋在旁看著憤怒不已的天司日和沉默不語的李安迎,突然覺得蕭輕塵這個當事人應該在場才對,畢竟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因為他的驚人身世而改變了。 “你說錯了。我……其實不知道輕塵是我的親生弟弟,因為母親連我也騙了!她騙我說輕塵是她和蕭家所生的孩子,說輕塵是我同母異父的兄弟!”李安迎不由得大聲疾呼。 現場突然陷入一陣沉默,直到聽到樓下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他們所有人的思緒。 然后,蕭輕塵出現在他們所有人的面前,臉色蒼白虛弱。要不是有戚霖攙扶著他,恐怕他隨時都會昏倒。 最重要的是來到這兒的不單單只是蕭輕塵,就連戚煙和戚霖還有何允和李英蓮都來了。這可以說是全員到齊。 “哥說的一點也沒錯,他也不知道我是他同父同母的弟弟,而我自己也不知道這件事?!笔捿p塵緩緩地說道,聲音雖說細微,但還是能夠聽得見他在說什么。 聞言,眾人不由得愣怔住,除了天司棋,根本沒有人知道說原來蕭輕塵能夠說話了,甚至還恢復記憶。盡管說,從頭到尾他壓根兒沒有失憶過,也能說話但說不了多少。 “輕塵……”天司棋憂心不已地看著他,想起和dna報告放在一起的診斷結果。他下意識地看向墨嵐,剛好墨嵐也看過來,兩個人都猶豫著是否該說出蕭輕塵所得的兩個絕癥。 即使醫學發達,也不可能治好蕭輕塵的病,尤其是屬于危險期限。 但不經意接受到蕭輕塵所投來的眼色,天司棋和墨嵐不由得一愣。 不能說…… “能夠證明我也是王族的東西,就是這塊玉。哥,這其實不是你的,而是我的,對吧?當年……我慘遭蕭家凌虐,是事實,但……我并沒有死。你篡改我的記憶,把我給送到這個時代,讓我在這里生活下去。至于你自己,則是繼續在那個時代,策劃如何復仇毀掉天日國??墒?,你萬萬也沒有預料到自己真的愛上天司日,一直否認自己對于天司日的愛。你在這一世拜托了擁有特殊能力的墨嵐哥到了自己的前世刺殺前世的自己,造就現在所有一切的發生。我現在要把所有的真相都說出來,讓大家能夠知道……哥哥為何一心毀滅天日國,而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場……誤會?!?/br> 勉強地說完話,微微喘息著,蕭輕塵不理會眾人處于愣神,還在努力地消化他所說的一切,逕自掏出他的玉,像之前的做法一般,咬破指尖讓血珠滴落在玉的花紋上的同時默念著什么。 白光一閃,半空中出現了虛幻的影像。 眾人吃驚不已地看著那影像,然后就看到了所謂的……真相。 李安迎費盡心機想要復仇并毀掉天日國的原因是母親被天日國的前任皇帝賜死。為了母親,他調查出自己其實是先帝的孩子,便找到天司日并接觸他。后來,他的身份被承認是先帝的私生子。 緊接著畫面一轉,是天莫離的母親為何被賜死。 原來,天莫離的母親接近先帝是為了騙財騙取身份,想要母儀天下。她的野心被先帝發現,于是便在懷著蕭輕塵的情況之下逃出皇宮來到舊情人的家,也就是蕭家欺騙說肚子里的孩子是蕭家的。 后來她依然不死心,暗中賄賂宮中的人想要偷盜玉璽。先帝發現這件事,震怒不已,再加上調查出她是來自敵國的間諜,因此便賜予死罪。 這,就是所謂的真相。 “不可能!娘……娘她怎么可能會做這種事?她怎么可能會是敵國所派來的間諜?!”李安迎不愿意相信從頭到尾,他都做錯了。 帶著憐憫和抱歉地看著李安迎好一會兒,蕭輕塵苦澀一笑。他讓戚霖放開自己,走向李安迎,伸手并輕輕地握住他的雙手。李安迎的身軀微微顫抖,抬眸看著蕭輕塵,那雙眸子眼底盡是受傷。 “哥……回頭是岸,趁現在你還沒釀成大禍,收手,好么?不要讓所有人都與你為敵,不要肅立仇敵,好么?”蕭輕塵嘆息般地哀求起來,他是真心為他好。 眾人這時也看向李安迎,同樣也希望他能夠停止這一切,不要再想著報仇的事情。 然而,李安迎遲遲沒有開口說到半句話,他似乎還是無法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錯誤的。直到他們都開始戒備起來的當兒,李安迎忽然哈哈大笑,淚水再也抑制不住而流落。他伸手緊緊地將蕭輕塵給擁入懷里,將臉埋在那嬌小的肩窩里。 看到他這樣,他們也知道,事情總算能夠圓滿結束了。不過,蕭輕塵突然間咳嗽,并咳出血來的時候,他們幾乎都呆住。 原本想要開口說什么,蕭輕塵頓感眼前一黑,意識被吞噬。他就這樣倒在李安迎的懷里,不省人事。 “輕塵?輕塵!”李安迎慌亂地呼喚著蕭輕塵的名字,但沒有得到任何的回答。他看著那蒼白的臉色,唇角掛著的血絲,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打電話叫救護車!”天司日的語氣很難得的起伏,他也來到蕭輕塵身邊,擔憂地看著他。 戚霖遲疑了許久才走過去,慌忙伸手搭上蕭輕塵的脈搏,不由得蹙眉。然而,他無法斷言,只能暗自揣測一件不得不承認的某件事。該死的是……他怎可能說得出口??? 就在戚霖想要開口說出蕭輕塵的現狀之際,天司棋立刻抓住戚霖的手,對他搖搖頭就把人給拉到一邊去,和墨嵐對他耳語一番。 “什么?!”豈知戚霖的反應太大,讓眾人不得不將視線轉移到他身上去。 “噓……!你太大聲了!……啊,沒事沒事~”天司棋立刻敲了戚霖的腦袋一下,訕笑著模糊焦點,不讓他們注意到他們之間的對話。 “我已經打電話叫救護車了……所以,我們先把人給放下吧?”墨嵐臨時之間也不知該什么,結果就這么回話。 固然疑惑他們三個之間的互動是怎么一回事,但最重要的是蕭輕塵,所以大家很快的就被轉移注意力。不久之后,救護車來了,大家七手八腳地把人給抬上車后,戚霖跟著救護車去醫院。至少,戚霖是資深的醫療者。 其余人不用說自然是自己駕駛車輛去醫院。 跟李安迎同車的天司棋和墨嵐面面相覷,猶豫著是否該說出蕭輕塵的情況,但考慮到他們每一個人的心情不太好,他們倆最后還是什么話也沒說。 抵達醫院后,他們詢問了蕭輕塵在哪兒,聽見是在手術室,除了天司棋和墨嵐,他們每一個人都驚訝不已,于是趕緊跑去手術室??粗羌t燈,他們的心懸在上空。 這時,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走出來。 “醫生!請問蕭輕塵怎么了?為什么要進手術室?”李安迎慌忙問道,很害怕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 醫生遲疑了一會兒,看到天司棋和墨嵐。見他們輕輕頷首,醫生嘆息一聲,隨即開口答道,“病人急需進行骨髓移植,但以病人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實在無法做化療。我們只能用這種方法盡力搶救病人,試圖讓他活久一點……” “骨髓移植?化療?醫生,你這是什么意思?”天司日皺眉,總覺得事情不太妙。 “這個……病人患有血癌,而且已經是達到足以致命的階段。然后,病人甚至患有胃癌……但,經過診斷,病人的癌細胞似乎是擴散,進入了第四期?!贬t生停頓一下才回答。 聽到血癌和胃癌都是屬于危險階段,眾人無一不臉色驟變。他們實在沒有預料到說蕭輕塵竟然患有如此重病,甚至性命受到要挾。抑或,應該說是即使華陀再世,也無法治好他的病。 手指緊緊掐著墻壁掐出了五個洞,李安迎咬咬牙,心里是如此的內疚。 “醫生……我愿意移植骨髓給他!”天司日突然開口。 然后他們全部都爭著要移植骨髓給蕭輕塵,全部都去檢查一番,最后是天司日和天司棋的骨髓與蕭輕塵的骨髓一致。當然,其結果是由天司日移植骨髓。 躺在白床上,在進入手術室被麻醉之前,天司日伸手握住昏迷中蕭輕塵的手,仿佛在傳遞力量。低聲說了什么,蕭輕塵的睫毛微微顫動,晶瑩淚水滴落。最后他們倆都被推進手術室,進行骨髓移植手術。哪怕……這是唯一能夠讓蕭輕塵延長生命的方法。 必須賭一把! =====***分隔線***===== 夢境里,天司日有些茫然不解。他實在不明白為什么麻醉昏睡過去之后就進入了這種奇怪的夢境。最重要的是,這個夢的場地是設定在天日國,他的王宮里,而他自己則是穿回穿越到異時空的衣服,頭發也恢復原本的長度。 緊接著,他看見廊道上站著一名少年。細看之下,竟是蕭輕塵! 這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他會夢見蕭輕塵?難道……這是在預示什么嗎? “我早就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所以便在王族證明的玉上稍微動了些手腳。吶,天司日,我們究竟還能否繼續喜歡對方?畢竟……再怎么說,我們是親兄弟吧……”蕭輕塵緩緩地說著,緩緩地轉身看過來。 豈知天司日直接撲上去,抱住了正好轉身過來的他。蕭輕塵微微一愣,不由得垂簾。 “我不管……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弟弟,我都只想要你一個人!”天司日痛苦地說道,俯首吻了他的唇,享受著那嘴里的甜蜜。 呻吟著,雙頰泛紅,蕭輕塵實在沒想到就算是夢里,天司日也會想要這么對自己。他下意識地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回吻起來。兩個人不知不覺下夢里纏綿…… 之后,蕭輕塵依偎在他的懷里,眼底的淡淡哀傷與不舍實在令人垂憐。天司日憐惜地揉著他柔軟的小腦袋,仿佛已經接受一切。 “對不起……我無法陪你過一輩子?!笔捿p塵輕輕闔上雙眸,眼淚還是流落下來。 “嗯……沒關系。別哭,雖然哭了也很漂亮,但我不想看你哭啊?!碧焖救赵谀枪鉂嵉念~上留下一吻。隨即,他又說:“笑一個吧,輕塵的笑容是最美麗的。這是我最后一次能看到你的笑容了,對吧?那么,笑一個,讓我滿足,好嗎?” 聞言,蕭輕塵的淚水停了。他愣愣地看著天司日,看著他難得的溫柔笑容,不由得勾起唇角,綻放出一個絕美的笑容。 心滿意足地看著那笑容,天司日緩緩闔上雙目…… 再睜開眼睛,是病房。天司日苦澀一笑,緩緩起身。天司棋一直都在,看到自己的哥哥清醒過來了,他立刻幫忙把人給扶起來。他一臉的哀傷,天司日并不是沒有看見,只是他已經知道結果了。 “帶我去看輕塵?!碧焖救沼行┨撊醯亻_口說道,執意起身。天司棋趕緊扶好他,但卻不想帶他去見蕭輕塵??闯鏊念檻],天司日苦笑起來,“放心,我知道他過不了今天?!?/br> 聽見他說出這句話,天司棋呆滯幾秒,最后還是把人給帶到加護病房。所有人都在病房外,憔悴又哀傷的神色,全都是因為蕭輕塵過不了今天。 當中李安迎看起來格外凄慘,雙眼哭紅,臉色蒼白,仿佛已經感到絕望。 天司日讓天司棋放開自己,然后他走過去,大家也就看過來,卻不知該說什么。天司日卻仿佛不在意,就這樣走到窗口,看著病房內的蕭輕塵。 “日……”李安迎突然開口呼喚了一下他的名字。 “我沒事,因為輕塵已經跟我告別了。所以,你們……好好跟他告別吧。至少,讓他能夠不帶任何遺憾離開人世?!碧焖救账f的話點醒了眾人。 紛紛擦拭眼淚,大家一個接著一個地向蕭輕塵說著道別的話語。而蕭輕塵仿佛聽見了般,心跳的跳動讓他們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輪到李安迎的時候,他說了很長很長的話,而這時他們才知道說原來他對蕭輕塵的愛意是如此的深。最后,李安迎說了最后一句的“來世再相見”。 病房內傳出“滴滴”聲,心電圖上的心跳已顯示直線。 事實無法改變,蕭輕塵真的死了。 而在他呼吸斷絕的那一刻,醫院里,有個病房里昏迷多年的孩子從昏迷之中清醒過來的事情,成了新的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