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渴望,我就一定要得到。2026.8
蒙星一直知道自己其實很沒出息,任何意義上的。 朱雀把她半拖半拽拉到機場的這一路上,她明明有無數個機會可以逃跑,但她就是不知道該怎么做。手和腳都有自己的想法,盡管她痛恨,卻無可奈何。 而現在也只能假裝若無其事地端坐在這里,和對面那男人幫自己點的一杯卡布奇諾無聲對視。 “怎么不喝?” 他推著陶瓷杯身,往蒙星的方向移了一點。 不僅如此,他還要大大方方地自我檢討:“怪我,這么多年不見,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會不會變了,還以為你會喜歡?!?/br> 簡直是哪壺不開就專門提哪壺。 他難道覺得二十七歲的蒙星還會傻兮兮地為了這份遲來的小心翼翼而感恩戴德嗎? 蒙星摳緊了杯子,還是打算一言不發。 她不說話,他就繼續自顧自地說:“抱歉,倉促定在這個地方,不那么有氛圍,也沒什么回憶,本來打算帶你去喝六中門口的那家奶茶,但朱雀說早就倒閉了,換成了一家什么書店……蒙星,你記得那家書店的名字嗎?” 當然記得,畢竟是她開的。 她終于喝了第一口,淺嘗輒止,又重重放下。她深呼吸,把這輩子最生氣最憤怒的事情都想了個遍,努力地將圓桌對面那位當做是個自言自語的陌生人。 …只要無視他就好了。他覺得沒趣了,自然就會停下這干巴巴的對話。 但她低估了男人的耐心?;蛘哒f,等了數年以后,他所剩無幾的也就只有這點不足掛齒的耐心了。 “你連一句話都不想和我說嗎?……也是,對你而言,我這樣突然出現一定很困擾吧?我也想過無數個可能,或許你會直接不耐煩離開,或許你會給我一巴掌,或許……但其實我最難過的,還是你不愿意和我說話,哪怕是罵我?!?/br> 蒙星終于忍不住了:“你講夠沒?我還得早點回家,我對象說不定晚飯都已經煮好了。是朱雀那丫頭騙我說出來偷吃點垃圾食品,誰知道?你以為我愿意遇到你?” 這話其實已經相當不留情面了。但她連珠炮似的一段反倒是給了他某種動力似的,rou眼可見地燃起了希冀的神色。蒙星痛恨自己的定力不足,讓這家伙又預判了她一次。 他們認識了二十多年,還談了三年戀愛,這種刻到骨子里的熟悉哪可能是說斷就斷的。蒙星自己明白,但她不希望對方發現。她只能表現出一副色厲內荏的樣子,還以為能夠唬退有心人,卻不曾想這只是加重他癡心妄想的催化劑罷了。 她覺得很煩。非常煩。再待下去說不定真的會破功。她掃了桌上的二維碼,干脆利落結了賬,隨后拎起包就打算離開。 奇怪的是,那人居然沒追。 像無人認領的棄犬,眉眼低順地耷拉著,分明是一身外行人都能瞧出來價值不菲的手工高定裝束,卻半點抵消不去那種隨時有可能消散化為煙霧的破碎感。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恐慌什么,但那一瞬間的不安和挽留還是如影隨形地攀上了她。 ……淡定,這只是他耍人的招數罷了,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蒙星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別老被人牽著鼻子走。 她罵了自己好幾遍,強撐著拉開一張繃到極致的警戒線,將有可能打破目前平穩現狀的一切不安定因素都隔絕在外,繼續專心致志地當那個兩耳不聞世事的自己。 回到家以后,蒙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了滿滿一浴缸的熱水,然后把所有今天和他接觸過的東西全都褪了下來,能洗的洗,該丟的丟,不能洗也不舍得丟的就扔到筐里,打算明天一大早就找人上門取走,徹底清理一遍再送回來。 浴室里水汽朦朧,凝起一層又一層的薄紗,她抱緊四肢,蜷縮著將身體深陷水中,溫熱的包裹不但沒能驅散她心底的異常,反而更讓她覺得發冷。說不上來的冷。 她盯著不那么平靜的水面看了一會兒,突然臉朝下也沉了進去。 以前小時候他們就愛玩這個游戲,比誰憋氣憋得久。蒙星肺活量其實不算很好,但她慣會偷懶耍賴,憋不住了就假惺惺借著臉上的水珠假裝大哭一頓,隨后不管這場比賽又被誰刷新了記錄,到最后贏家總能是她。 可是好奇怪,她現在早就不在乎輸贏了,為什么還會這么想哭呢? 在即將嗆水的前一秒,她被一陣外力牽拉著帶出了水下??诒翘幍乃E被人慌亂擦去,來者不顧自己身上也濕透的狼狽狀況,安穩地將她抱出浴缸,雙膝跪在堅硬的地面,緊緊抱住她。 蒙星咳了兩聲,按在她背后的手臂立馬輕拍幾下,像在哄著一個已經哭到失語無力的幼童。 “星,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里,別怕……” 她攥著他衣領,深深嗅聞那股被水浸過后更加淺淡的苔香,濕溚溚的長發在他指尖糾纏不清,像捕獲了水手的海妖,肆無忌憚地擺弄著婀娜的本體。 良久,她才覺得自己平息了下來,赤裸著身子環緊了他,在他耳畔囈語著他的名。 “……對不起?!?/br> 她成了一個不那么由衷的懺悔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