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磨損的手柄
夏野好像真的在努力地想要當照亮我的一束光。 自從那一次談話以后,只要是我又莫名地陷入了低落的情緒他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然后安排一些輕松愉快的事情給我做。在這間不大的房子里我們一起做了各種各樣我沒有經歷過的小趣事,從插花到給蛋糕裱花,從畫畫到給墻壁粉刷,從做手工到給家具做改造,和我同齡的夏野擁有太多我沒有過的生活經驗。房間里屬于我們的氣息越來越多,我的腦子也被越來越充實的生活填滿,惶恐不安,擔驚受怕的時間都壓縮到了晚上。 有的時候會看著夏野忙碌的身影發呆。同樣是有著悲慘經歷的人,夏野還年幼失恃,一直被人打壓排擠,受過的委屈無數。和我這種從某種程度來說還算是得到了揍敵客的愛寵的人相比,為什么他就能經歷各種磨難以后還能有一顆guntang的心?甚至還有余力來溫暖別人?我一直想不通這個道理。我甚至悄悄猜測他是不是有英雄情結,給自己加了一個拯救者buff,看到像一灘爛泥的我忍不住伸出手以后就把我當成了他的責任,從此變成了一個引導著的身份。但又覺得這樣不懷善意的揣測一個至今沒有傷害過我的人不太好,我的心理課一直學的不好,猜不透伊路米的心思,估計也猜不透夏野的心思。既然做了一個蠢笨沒有天資的人,那就不要在聰明人面前賣弄。這是在伊路米手下用數不清的血淚換來的教訓,才離開他不到一個月就開始得意忘形了屬實不該。 “夏野,你又被KO了喲~” “艾比就是很厲害呀?!?/br> 看我在家呆著無聊,夏野專門淘了一個游戲機和顯示器回來,以及一摞游戲光碟。在家里大變樣,沒啥可在倒騰了以后我們現在主要消磨時間的方式就是打游戲。沒想到干啥都有些苦手的我對于打游戲倒是上手飛快,甚至覺得這些游戲過于簡單了,都是些十分老舊的款式??粗聊焕镞€帶著像素塊邊緣的人物對著空氣揮舞著拳頭,比劃著勝利后的喜悅,我陷入了對自己記憶的沉思。 我以前玩過這種游戲嗎?低頭看著手中的手柄,手一握上去就能很熟練的按出各種組合鍵,切換的速度甚至比夏野更快速。但我在揍敵客家從來沒有時間玩游戲,伊路米對于一切打發時間的事情都不太感興趣,而被他管束著的我除了訓練修行合作任務外,就只有配合他做各種高難度運動了。除此之外,我只知道二少爺糜稽是個超級游戲迷,除了訓練和任務每天都宅在自己的房間里打游戲,基裘mama還為此發過好幾次脾氣。這里的發脾氣指把糜稽吊起來抽一下午,但越來越皮糙rou厚的糜稽好像也無動于衷的樣子,甚至開始拒接任務作為反抗。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唯一能震懾住他的只有伊路米也和我訂婚后也經常在外面跑管不到他,基裘mama只能無可奈何的隨他去了。 但既然從來沒有在揍敵客家玩過游戲,我為什么會對打游戲這么熟練呢?這種程度的掌握對于我來說絕對算是千錘百煉后形成的肌rou記憶了。難道,我在流星街的時候是電子競技隊的? “艾比,怎么啦?” 溫暖的手掌撫摸在頭頂,實在是我也不矮,但一個兩個的總是喜歡摸我的頭,雖然挺舒服的但總感覺被當成小孩子對待了。夏野在不出門的時候又換回了之前的金屬邊框眼鏡,擔心的眼神透過鏡片看向我,讓我心里暖了一下。 不過這又是另外一個我不太懂的點,作為念能力者說自己視力不好其實很奇怪的,念力對身體的改造是潛移默化的,即使學會念之前有近視,但慢慢地也會恢復到正常的視力,甚至會更好一些。我也問過夏野為什么要帶一副平光眼鏡,是為了裝深沉嗎?被他笑著掐了一把臉,說是習慣。但我還是覺得他就是覺得自己不戴眼鏡的樣子太過年輕,想要裝成大人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在夏野的手掌下蹭了蹭,才搖搖頭說沒事,回味自己的神級cao作而已。夏野無奈的搖搖頭,表示要一雪前恥。 “夏野,你們家的事情現在處理的怎么樣了,有沒有被揍敵客和莫羅從地面上抹平?” 在又打了好幾把,每一次都把夏野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氣得把手柄一扔后,我決定聊點別的,讓他開心開心。 “差不多吧,上次打聽到的消息是宮村家的地盤已經越來越小了,精英也損失了很多,那位揍敵客大少爺的怒火的確不是一般人可以平息的。即便知道幕后主使已經離開,也還是毫無顧忌地把自己的怒火宣泄到了父親他們身上。據說他一個人就掀翻了住宅區一半的屋子,真想看看那些人的臉色啊?!?/br> 伸了個懶腰,夏野說起這些的時候確實心情都愉悅了一些??粗恢币詠淼男脑敢稽c點實現,我說實話很羨慕。在得到了渴求的自由后,原本以為離開了伊路米生活就會好起來,然而事實是除了不用做任務,不用把身上弄的遍體鱗傷,不用被迫面對西索的裸體外,我似乎并沒有感受到自由。相反,我更清楚的認識到了自己內心的空虛,沒有目標,沒有寄托,如果不是夏野拉著我做各種各樣的事情,我多半會活得寂寞又無聊。像夏野這樣有清晰的目標,并為了目標努力,是一件很厲害的事情啊。 “之前有仇怨的其他家族現在都像聞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魚,個個都想撲上去分一杯羹,總而言之宮村家的敗落已成定局,只差時間問題了。再過一陣子,艾比你應該就可以出門透透氣了?!?/br> “真的嗎??!” 我真的快被憋瘋了,雖然在揍敵客家受到了各種摧殘,但好歹我的活動范圍是跟著大少爺走的,每天都能去不同的地方。但最近這一段時間我足不出戶,每天低頭抬頭都是同一片空間,連窗外的樓房各自有多少層,有多少窗戶,有多少人家裝了空調我都數了個遍。聽到終于能出去走走的好消息我高興得直接蹦了起來。 “終于不用坐牢了,雖然還是無法原諒伊路米和西索,但還是希望他們早日解決宮村,然后就停止追蹤了?!?/br> 即使心底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對自由活動的渴望大過了一切,以至于連著兩個人的名字都可以輕易說出來了。 “無法原諒?說起來雖然我很贊同艾比想要離開揍敵客那個泥潭的想法,但是好像一直不知道為什么呢……”夏野手托著腮,溫和的目光里帶著不容忽視的探尋。 “是,是嗎?” 果然得意忘形了,一激動起來就口不擇言。痛苦的喘息,流不完的眼淚,迭在一起的rou體,無窮無盡的紅色以及在我懷中失去光澤的眼睛,像電影一樣一幀幀的在腦海里閃過。我深吸了一口氣好掩飾自己蒼白的臉色,用盡所有的力氣才能繼續和夏野對話下去。 “因為理念的不同,想走的路不同,所以注定要分開?!?/br> “這樣嗎?那為什么還會有西索·莫羅在你身邊?他為什么要把你從揍敵客的身邊帶走?” 為什么,為什么突然要這樣子逼我?嘻嘻哈哈嬉笑打鬧就能掩蓋過去的事情為什么要突然強迫我想起來?即使心底的空洞一直在那里,但只要假裝看不見不就可以了?夏野這一段時間以來表現出來的溫柔體貼,幾乎讓我快要忘記他也是一個和我一樣浸染在黑暗世界的人。只要他想,他也可以很強勢,也可以把言語化為刀子,讓我痛得喘不過氣來。 可能是我的臉色太難看,身體的顫抖太可憐,夏野本來在沙發的另一頭靜靜等待著我的回答,但還是嘆了口氣,湊過來把我摟在了懷里。 “實在不想說就不說了?!?/br> “但總有一天要面對這些的啊,如果你在外面遇到了伊路米或者西索,你要怎么反應?”說著夏野把我的臉捧在手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 “你會不會,被他們喊一聲就乖乖跟著他們走?” 直視著我的黑色瞳孔有著輕微不易察覺的顫抖,泄露了主人害怕的心情。突然一下就心軟了,剛剛被逼迫翻騰起痛苦回憶的憤怒一下就消散不見。手蓋上他捧著臉的手掌,努力堅定的看向他,說道:“不會的?!?/br> “夏野是我的光,我想要留在光的身邊?!?/br> 也許是我上次對夏野說的話太rou麻了,他好幾天都不敢和我對視,但我只要不觸及心底的傷口就能保持什么也沒發生的樣子賴著他。沒過多久,夏野就宣布我局部解禁了,可以在改頭換面的情況下出去走一走。所以當我重新走出這棟公寓,站在樓下呼吸不怎么干凈的空氣時都覺得心曠神怡。 “我們今天去哪里呀~” 手指纏繞著染成金色的頭發,眼睛里也帶上了綠色的瞳片,還剪了個劉海,穿著馬丁靴工裝褲,吊帶背心皮夾克的我畫著粗重的眼線,抹著深色的口紅,一副不良的打扮。半個身體的重量都掛在了和我風格相似的夏野身上,兩個人站沒站相松松垮垮的十分符合這一身的風格。 “我們去黑市轉轉,給你買點趁手的武器?!?/br> 等夏野熟門熟路的帶著我繞到魚龍混雜的市場上時,我才發現為什么我們要打扮的這么隨心所欲,原來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各有各的風格,而我們只有這樣才不顯得突兀。我從來沒有逛過這種市場,用余光好奇地打量著,跟在夏野身后穿過一個又一個小巷。警惕的攤販們看似隨意地兜售著擺在面前的千奇百怪的商品,我發誓我起碼看到了兩家在賣顏色詭異的人頭骨。還有各種被制成標本的魔獸器官,爪子和皮毛都是基本cao作,我還眼尖地看到有一個猥瑣的大叔手拿著一個喀拉克亞魔蟒的生殖器在和一個攤販討價還價。那猙獰帶刺的兩根巨物看了就辣眼睛,真不知道這買回去有什么用…… 但很快我發現,我們的身后跟上了尾巴,心中一緊拽住了夏野的袖子交換了一個目光。不管是見我們面生想要打劫,還是發現了我們的身份想要告密,這些尾隨我們的人都注定要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