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林郁緣在上課時忽地開懷大笑，似乎是孔浚翔跟她講了什么。

    許多人轉頭望向她，她識相地終于閉嘴。

    那節下課時間，林郁緣拍了拍我的桌子，「喂，藍昀熙，我有事找你，可以出來一下嗎？」她燦笑著。

    我跟著她出了教室，她回首面向我，巧笑倩兮，害我起了雞皮疙瘩。

    「怎么？」我不自在地問。

    「你知道我假日的時候看到了什么嗎？」

    我傻眼，「我其實不是很有興趣?！?/br>
    「你確定你不想聽？」

    我嘆氣，「你說吧?！?/br>
    「好。就是??我看到你男朋友抱著一個八年級學姊到廁所?！顾Z畢，期待地看著我。

    為什么她會是這種表情？

    為什么我一點也不覺得被背叛？

    我用膝蓋想也知道是誰，一定是秋芮祤發生什么事了。

    「喂喂，你沒反應阿？」林郁緣不可置信地叫著。

    我怔然看著她，腦袋一時轉不過來。

    那瞬，身旁一個身影一閃而逝，我沒看錯的話，那不會是孔浚翔吧？

    孔浚翔一步跨過三級階梯，踏上了人來人往的八年級走廊。

    他側身閃躲學長姐們，而引來幾位學姊的注目。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林郁緣對藍昀熙說的那句話。

    他不是有意要偷聽的，他只是怕她們會發生什么事。

    特別是兩位都不是理性的人。

    那個學長果然不能相信，竟然背著藍昀熙做出這種事。

    雖然兩人不是真心相愛，但是，這樣也太夸張了。

    他心里有一種從沒出現過的情緒，那是摻著酸澀與怒火的一種感覺。

    他到達八愛門口，請一位靠近門邊的學長替他找雷燁堯。

    雷燁堯見到是他后，毫無慌張之情，踏著悠哉的腳步，朝他靠近。

    「孔浚翔學弟，找我有事嗎？」他淡色眼瞳爍著金光。

    「我有事情要問你?！顾穆曇舢惓３林?。

    「那我們到窗邊聊?！?/br>
    他們走到人煙稀少的窗邊時，雷燁堯啟口，「什么事？」

    孔浚翔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語氣和煦，卻充斥著質疑，「你這個假日，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藍昀熙的事？」

    起初，雷燁堯只是淡淡地笑著，接著笑意漸漸從嘴角流逝，「沒錯。但是你怎么會知道呢？」

    孔浚翔握著拳，「你竟然不愛她，為什么要利用她？」

    「原來，你也早就看出來啦？」雷燁堯的語調不帶起伏，只有若有似無的哀傷。

    「??」

    「那我反問你，學弟，你，為什么要那么在乎她？」他沒有正視孔浚翔，孔浚翔卻感到一身寒意，一股壓迫深深地試著突破他。

    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在乎著藍昀熙的一切。

    她的一顰一笑，喜怒哀樂。

    什么時候？

    是在她為他帶來光明的那一刻，過濾掉他的黑暗，只照耀出他的好？還是她總是為人著想的那顆純善的心帶給他這些不明情愫？

    他有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似乎跌進了思緒的深壑。

    「學弟??」他甘醇的嗓音想起，「等你有勇氣回答我的問題以后，再來質疑我吧！我想，你心里也有數。當你深深戀上一個人，就算另一個人給你得再多，再美好。也是枉然吧？我一直都知道這點，但是因為一時自私，一時動心，我還是和藍昀熙告白了?！顾x去，不給孔浚翔機會繼續挖掘他的傷口。

    留下孔浚翔一人，欲哭無淚的俯眺整個cao場。

    初春的氣息款款徐過他失律的心，挑起的馀波未了，兩個聲音在他心里拉扯著，互相拳打腳踢。

    是孔羽薇，亦或是藍昀熙。

    兩個在他心田中，占著一席之地的女孩。

    美術課時，我們這桌總是異常安靜，尷尬的氣氛揮之不去。

    當我拿起水彩盤，走過孔浚翔身邊要去洗手槽時，他恰巧站起，我倆相撞，五顏六色的顏料彩繪得他一身華麗，有些滑稽。

    我摀住嘴笑了，他黑色旋渦一斂，目光落在我身上，使我停止笑聲。

    「老師，我去廁所洗一下衣服，藍昀熙會跟我去?！箍卓Ｏ璋缘赖刈テ鹞业氖直?，不管我愿不愿意，硬拖我到男廁前方。

    「對不起嘛?！刮铱粗谋秤?。

    「我問你喔。你最近為什么都在躲我？」我倒抽一口氣，他發現了？

    最近，我為了不要跟其他男生看起來很曖昧，所以跟孔浚翔、張龍也都有些疏離。

    「我??」我支吾，我不敢正視他。

    「你??」他抬起我的下巴，傳來一絲電流，使我后退。

    「干嘛？」他笑問，白襯衫上的色彩太過鮮明，襯著他無害的笑容，使我的心加快跳動。

    他長睫毛下的眼眸卻始終沉靜黝黑，藏著另一番情緒。

    「請你不要跟我靠太近?！刮易ブ箶[。

    「哈哈哈哈哈??」他竟然笑了。

    我憤恨地瞪他，「笑什么笑？」

    他含笑走向我，「你前一秒還在嬌羞，現在又回復那種脾氣啦？」

    我打了他手臂一記，「吵死了，去洗??！」我指著廁所。

    「好?！拐f著聽話轉身。

    他對著鏡子解開襯衫，露出鎖骨，結實胸膛，他??是不是有腹肌??？

    發現自己一直盯著他看，我馬上紅了臉，別開視線。

    當沖水生嘎然而止，我垂眸，一團白色衣物卻映入眼簾，抬眼就是上身半裸的孔浚翔，他凝睇著我，「等等幫我吹乾吧！我要回教室拿外套披著?！?/br>
    我被他溫柔的嗓音包裹著，覺得有那么一刻自己停止呼吸，卻無感自己嘴邊何時掛著一抹笑。

    我接過他的衣衫，他仍面對著我站著，我們望著彼此，那瞬間都忘了要說話。

    「你到底為什么要躲我？」他問。

    「因為??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刮业男目帐師o比。

    「哼?！顾浜?，使我抬起眼。

    「干嘛？」

    他的靛黑眼瞳定定地瞅著我，「你??其實我知道了雷燁堯背著你做的事?！?/br>
    我瞠目，「為??為什么？」

    「我聽到你跟林郁緣的對話?！?/br>
    我抿著唇。

    「是不是時候，提出分手了？」

    「不行！」我的聲音比我想像中大聲，且高亢又緊繃。

    他被我嚇了一跳，僵硬地問，「為什么？」

    「因為??我們??」我在心里斟酌著是否要跟他講，孔浚翔幾乎是我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給了我們彼此一個期限?！棺詈笪彝鲁?。

    「什么期限？」他很勉強地忍住了隨時會傾洩而出的慍怒。

    「我們在一起的期限。如果我們沒有愛上彼此，就分?！刮矣行├⒕?，為什么我要告訴他??？

    「你們真的是??不可理喻。明知道是在浪費時間，為什么還??」他抓著我的肩膀，搖晃著。

    「我想要證明自己可以帶給別人幸福，不是一味地傷害別人！」我認真道。

    他的眼神專注到使我紅了臉頰，溼了眼眶。

    「藍昀熙??你不是只會帶給別人傷痛而已?！顾鬼?，眼里波濤洶涌。

    我怔然，看著他因為低下頭，而可看見的髪旋。

    「所以別這樣否認自己，好嗎？」霎那，他的眼畔眼噙著水霧。

    「你哭什么？」我又一次不自覺地撫上他的臉，這次是他溫柔地幫我把手移開。

    那看似自然的動作卻猛地攪亂了我平靜的心湖。

    我又越界了對吧？

    之后，我們走回教室拿了他的外套，他就這樣直接套上，拉上拉鍊。

    「這樣，不冷嗎？」我問。

    「冷也是沒辦法的，誰叫我們太有默契的撞到了?！顾檬种笍椓宋业念~頭。

    「痛欸?！刮液?。

    他莞爾。

    我們回到美術教室，林郁緣向我投來兇狠的眼神，我看著走在前頭的孔浚翔，心頭一暖。

    我真是個怪人。

    社團課一如往常，我坐著跟秋芮祤學姊聊著天。

    她臉上的笑容很迷人，卻有些刻意，似乎在壓抑著什么。

    但當我們聊到雷燁堯時，她眼神一黯。

    「學姊，你怎么了嗎？」

    她起初只是笑笑，搖了搖頭。

    我們沉默一陣，卻驚見她淚水盈滿眼眶。

    「學姊？」我的聲音因為害怕而顫抖，「怎么了？」

    「藍昀熙，對不起。我對不起你?！顾龘溥M我懷里。

    「為什么道歉？」我輕聲安撫。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悶聲哭著，幸好沒有引來太多人注意。

    但彭邦瑜看見了，而秋晨祤也看見了。

    「是我、是我的錯，是我先打破平衡的，是我先超過界線的，是我！你要恨就恨我吧！」

    「學姊，到底發生什么事了？」我被染上焦急。

    「我??我??」她嚥了口水，還乾咳了一下，「我吻了雷燁堯，我發誓是在酒精迷亂之下?！顾念^深埋在我發絲里，孱弱的氣息充斥著羞愧。

    我僵了身子，她卻緊環住我，「拜託你，不要去罵雷燁堯，不要告訴他我其實還記得這些事。我求求你?！?/br>
    我心里盪著這句話：我吻了雷燁堯??酒精，迷亂？所以這件事跟林郁緣說的是同件事吧？

    這句話在我心口不斷擴大，造成了壓迫，在另一方面看來，卻也是種解放。

    我揚起嘴角，闔上眼眸，靜靜地笑了。

    「秋學姊??你真的不相信真愛嗎？」

    她詫然抬起頭，「你??不生氣？」

    「我生氣啊?！刮沂直?。

    「對不起?！顾桓庇忠蕹鰜淼臉幼?。

    「其實，你對雷燁堯也是有愛的，對吧？」

    她沒有答話，緊抿唇，直到唇瓣的血色消逝，唯留下兩頰上的緋色。

    「但是我不能??」她很虛弱。

    「你可以?！刮椅掌鹚氖?，試著傳遞溫暖給她。

    但她卻不領情的甩開，「我永遠不會告訴他其實我記得這件事，永遠。請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告訴他。謝謝你不生我的氣，我第一次看到那么開放的女朋友?！?/br>
    「因為是你，所以我不會計較?！?/br>
    我含笑睇著她，我的任務從來不是要與雷燁堯相愛，而是要讓你們兩個人學會相愛。

    我想，愛情需要的不只是兩情相悅，更重要的是相愛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