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浚翔浚翔，阿姨要來了?！鼓俏蛔≡诩幽么蟮陌⒁淌潜姸嘤H戚中，我們最喜愛的一個。

    尚未結婚，年約二十五歲的她，個性開朗，善解人意。

    我穿上黑色帽t，出了房門。

    孔羽薇穿著一件淺粉色的洋裝，纖細身形被裙裝襯托得更為曼妙。

    她掩嘴咳嗽著，我心一緊，遞了件外套給她。

    「小心別著涼了?！顾屑ひ恍?。

    這時，門鈴響了。她抬起長長眼睫，眸里閃現雀躍光彩，「來了來了！」

    我走到門口開了門，阿姨的身影映入眼簾。

    她秀麗成熟的臉龐映照在外頭雨幕下，顯得有些模糊。她看到我的出現，黑色眼眸微微一張，接著釋然一笑。

    「浚翔。好久不見。羽薇，你也是哦?！顾嶂欣钭吡诉M來，撥了撥一頭烏黑的波浪捲發。

    羽薇衝向她，與她相擁了一會兒。

    當她倆放開彼此，阿姨再度將目光落向我，「一年不見，就長那么高了?！刮业灰恍?，「今晚的晚餐，阿姨會請你們?！褂疝迸d奮地拍著手。

    「阿姨，你先進房間收拾收拾吧？」我幫她提起一帶手提袋，帶領她進入臥室。

    她會在這里借宿一個星期。

    一個小時后，我們撐起雨傘步出家中，外頭秋季的蕭條感，使原本熱鬧的街道顯得分外寂寥。

    阿姨跟羽薇走在我的前頭，勾著彼此的手，親暱地聊著天。

    我看著她們，淺淺一笑。

    「學長！」住在對面的長發學妹，和她的哥哥方子灝，以及張瑋綸的meimei，張唯珊快步向我走來。

    「你們先進去吧？」我告訴阿姨，她瞥了他們三人一眼，就拉著羽薇進到義大利麵餐館。

    「學弟?！股硇问蓍L，帶著書卷氣的方子灝學長頷首。

    「學長?！?/br>
    我的視線落向兩位六年級的學妹。

    長發學妹嫣然一笑，張唯珊的眼神帶著冷淡，遮蓋住原有的羞怯。

    「你們要去哪？」我問。

    他們三人眼神同時一黯，方子灝有些艱澀地啟口，「是莊毓冬，她??出車禍?！?/br>
    我瞠然，「為什么？」

    方子灝別過頭，「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你有空可以去看她嗎？」

    「咦，浚翔學長你認識莊毓冬學姊？」長發學妹問。

    我點了點頭。

    我和莊毓冬是因為跳舞才認識的。這位比我大一歲的學姊似乎以前就從方子灝那邊聽過我了，所以我們很快聊開。

    但是當我們共舞時，她的目光始終聚焦于那位和藍昀熙認識的學長身上，她接著坦承關于雷學長始終沒有注意到她這件事。

    她的心碎，她的容忍。

    難道是她們發生什么事了嗎？

    「浚翔學長，不如你跟我們來吧？」長發學妹眼神發亮地問。

    「抱歉，我現在有事，我可以明天自己去看看她，可以給我醫院的地址嗎？」我微揚起嘴角問。

    方子灝凝視了我一眼，頷首，拿出手機，我拍下地址，幸好離這里頗近。

    「掰掰?！顾麄兊?。

    我揮了揮手。

    把帽子蓋著頭頂，低下頭，看著那地址。

    明天，該什么時候去看她呢？

    為什么我會對這個學姊存有為她擔心之感呢？

    我走進了冷氣涼爽的義大利麵餐廳，與羽薇和阿姨共進了一餐。

    回到住處后，我待在房間，不想打擾她們的聊天，只是靜靜地聆聽。

    就寢時，不時傳來羽薇的咳嗽聲，而且越咳越兇。

    好幾次我想要走出去當她拿點藥，但是有一種感覺抑制了我的衝動。

    直到半夜，我仍可以聽見斷斷續續的聲響。

    我執起身子，決定去拿感冒藥給她。

    我倒了杯熱開水，拿了顆膠囊。敲著她的房門，「姊?！刮业秃?。

    「進??咳咳??來吧??咳?！?/br>
    我看著躺在床上披頭散發的她，心口傳來一陣悸動。

    「你還好嗎？吃個藥吧？哪里不舒服？」她掙扎地坐了起來。

    我把藥遞到她冰冷的手上，然后倏地握住她蒼白的手。

    「你是不是發燒了？」我的語氣低沉，卻充斥著擔憂。

    我撥開她額前的頭發，將手貼上她guntang的額。

    「浚翔，我覺得好昏喔?！顾钊醯氐?。

    「你先吃完這顆藥，我去拿退燒藥?！刮曳鲎∷澏兜募?，看著她吞下藥丸，才去拿退燒藥。

    「來?！刮野阉幏旁谒中?。

    她嚥下藥后，嘆了一口氣。

    「我好冷喔?！顾?，眼眸閉緊，「浚翔，你可以躺在我旁邊嗎？」她乞求道。

    我怔然，還記得小時候她也曾這樣要求過我。

    我看著她，心里很矛盾。

    她對我是完全沒有防備心的。

    我只是她的弟弟。

    一股無名的怒火在我咽喉下燃燒著，「這樣不太好吧？我幫你拿個暖暖包暖手，好嗎？」她的灰色雙眸在我臉上失焦。

    「為什么??不陪我？」她用氣音問著。

    我看著虛弱的她，她需要我。

    可是，我打從心里氣她，氣她竟對我毫無一點男女間的防備心。

    就算我是她弟弟，我們都大了，我還是認為不太妥當。

    「我去幫你拿?！刮铱酀?，忽略她。

    「站??！」她猛地一吼，「為什么你們都不愿意陪我！你跟他都一樣！我那么愛你們！」

    「你愛我？」我壓下心悸。

    「你是我弟弟，我當然愛！」她全身抖著。

    「那他是誰？」我盡量收斂話語里的酸楚。

    「他??」她淚雨如下，「那天，我陪他淋雨，也許是因為這樣，才感冒??」她越說越小聲。

    「陪他淋雨？」

    「我??」她別過頭，「算了。你去拿吧！」她冷冷道。

    我看著她自己拭淚，忽地想起藍昀熙哭泣的樣子，我都會自動地給她外套。

    而我為什么沒有想過要去安慰孔羽薇？

    也許是我氣壞了。

    我放開握緊的拳頭。

    當我松手的那刻，心里的某個角落也碎了。

    雖然我還不確定那是什么。

    我再次查看手機上的地址，確定沒錯后，走出捷運站。

    秋末冬初，天幕是一種淡淡的灰色，款款微風，颯颯地吹著。

    我抬眼望著矗立在眼前的醫院，深吸了口氣。

    找到莊毓冬學姊的病房，我傾身聽著里頭女孩們的聲音，有好幾個。

    她們正好在道別。

    首先走出來的女孩撞進我的胸膛里，她抬眸一看，我對上她的杏褐色的漂亮大眼。她的臉頰泛著紅潤，垂下頭。

    她身后接連走出兩個跟她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女孩，她們偷覷著我，一邊指指點點。

    我進入病房，看著莊毓冬低頭看著小說，尚未發現我的到來。

    「學姊?！刮业某雎暿顾龂樍艘淮筇?，發現是我后，暫時推開了眼中的陰霾。

    她的左手用繃帶纏繞著，腿上打著石膏，臉上有一道傷痕。她深色的內雙眼睛注視著我。

    以往她的姿態是優雅，有氣質的，但此時顯得有些頹靡。

    「孔浚翔?！顾旰玫哪请b手掃過一旁的椅子，「坐吧！我聽方子灝說過你今天會來?！顾H上小說。

    她把視線放到旁邊的窗外，我彷彿可以看到她多年來的堅強正逐漸瓦解。

    她終于轉而面向我，眼眶紅了。

    我準備聆聽她要對我說的一切，但我不免有些疑惑，為什么她愿意跟我說這些？

    「我還是輸了?！顾_始侃侃傾訴，「那天放學，我偷偷跟著雷燁堯下樓到七年級，想說先去上個廁所再跟上，當我走下樓梯??」她痛哭失聲，雙手顫抖的抓著床單，「那個跟你同班的學妹，好像叫藍昀熙，她說她喜歡雷燁堯，雷燁堯問她要不要交往，結果她答應了??」

    我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在內心深處聽到了失去節奏的心跳，每跳一次，帶來的疼痛無處回避。

    「他們在一起了，而當我失去理性地跟他吵架時，我忽然意識到??」她嘲諷一笑，再次將自己推入絕望般的淵藪。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我愛他，卻選擇忽略，視而不見??」

    「他是故意的，他看穿了我的心機??」她將頭埋進我的鎖骨中，我仍處于錯愕中，來不及推開她，她便抬起頭來。

    「他一直都知道?！?/br>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她被我的力量震懾，「別再說了，先說你為什么跌倒?！刮衣犚娮约河藐幊恋恼Z氣命令她。

    「因為我心不在焉，沒發現旁邊有臺腳踏車向我急駛過來?！顾]上雙眼，眼睫毛上仍殘存著淚珠。

    「別再因為他，傷害自己，不準?！刮覂春莸?，對雷燁堯的憎恨開始在我體內冉冉升起。

    「我不會的?！顾軣o助。

    「發誓?！?/br>
    「我發誓?！?/br>
    「他不值得你這樣傷心?！?/br>
    「??」

    「我知道我不懂你的深戀，但是，請你不要再這樣了?！刮衣牭阶约赫Z氣里的擔憂與不甘。

    我彷彿可以在她身上，看見孔羽薇的影子。

    我把手上的一帶餅乾放在她床沿，「好好療傷，我不打擾了?！刮移鹕?，她卻握緊我的手。

    「不要??走?！?/br>
    「對不起?！刮覓昝撍?，「我有事情要忙了。再見?！?/br>
    我忍著心里的痛楚，邁開步伐，走出房門。

    卻撞見一個熟悉到讓此刻的我氣憤不已的身影。

    更多的是不信。

    是藍昀熙。

    我直覺的朝她奔去，把她壓在墻上。

    她驚訝的臉龐在我的視線中模糊。

    最后是酸澀感淹沒了我。

    那是當時的我，第一次感覺徹底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