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漪漣
他特意安排李太妃隨出嫁的女兒昭清居住。后宮也不再尊奉先帝后妃,只是祭奠皇帝早逝的生母彭氏。 李太妃出宮是迅速且毫不猶豫的。只有她知道,自己遭受到了什么待遇。 景珺冷然說,他的女兒夢魘住了,試遍百家,都不能治好。知道他口中的女兒大多指景元綺,作為長輩她關心了一句,該如何解除困住她的邪魔。 向來孝順的皇帝沒有再說話,幾個陌生且衣服怪異的男女走上前來,按住了她,拿出一把刀來。 她忘了,皇帝不是親子,必要的時候,不會對她客氣。她僅僅是皇帝表演孝道的傀儡而已。 景珺看見巫醫收集來的鮮血,燃起了希望。他又下令讓她離開皇宮,前往郊外的寒明寺里。這還沒有結束,她還要一直為他的女兒燒香拜佛,直到恢復為止。 畜生,瘋子!年老的李太妃捂著傷口厲聲罵道。景珺毫不在意,揮袖離開。那些巫醫,又連忙堵上了她的口鼻,不讓她的污言,影響皇女的癥狀。 好在景元綺也不再于隨意角落瞧見過李太妃了。景珺很是欣慰,倘若顧忌這些那些,女兒也不會真能徹底治好。望著文氏燦若春花的面容,他心想,也許這就是女兒長大后的模樣。 阿鼻之業,避溺投火。若無法忘懷,便暗自慶幸吧。 - 她看著弟弟嫩白的小手,噗嗤笑了,“走吧?!?/br> 手鐲稍有許滑落,碰到景明文的手指。他好奇地瞥了一眼,原來是手鐲?,不知道是誰給的,他也想戴戴看呢。 夜里,當景元綺再次試圖摘下那對手鐲,景明文忍不住稀奇道,“這是誰給阿姊的?” 她無奈,“是耶耶哦?!薄霸瓉硎且?,什么時候耶耶也能給我一個??!彼f,不知道在惦記誰。 景元綺回想起父親的舉動,于是摘下一個,“哼,不是想要嗎,我送給你一個?!?/br> “真的?”景明文第一次見她如此慷慨大方。平日,可都是她在欺負比她小的弟弟啊。 “真的?!彼龑嵲谙胨妥咚鼈?。弟弟拿到鐲子的瞬間,景元綺內心長吸一口氣?,仿佛是自己欺騙他共享這種憂疑?。但遞出去的感覺欺騙不了她,她是真的松懈與心安,無數次犯錯,她都要拉著他,或者讓他知道,就是如此。 景明文歡呼一聲,眉目彎彎,如蕩漾開來的水波。她回到他落水的那一天?,朵朵蓮花都紛紛自淤泥升至水面,而他不經意墜入渾濁的水里。 景元綺見弟弟的笑容,無由浮起那個詭異血腥的夜晚。 巫醫帶來人血,灑在她和景明文共同居住的宮殿,一邊灑一邊作法念叨。父親在她旁邊?,等她回過神來,景元綺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父親捧著,套上了一對鐲子。 那對鐲子晶瑩剔透,純凈無暇,摸起來溫涼玲瓏,應當是上好居奇之物。 “元綺,這是耶耶給你的,你一定要戴好?!?/br> 景珺的手指從涼潤的鐲子流連到女兒的手腕上,一下子倏地握緊。 而景元綺卻覺得,有什么黑霧從背后瞬間升騰而起。 父親對她那般總讓她莫名不適,但終歸看起來是耶耶寵愛子女,旁人也不知曉一個女娃的隱秘心思。 她忽然想起來一個身影。也許,她會聽她說這些隱秘之事? 往光嚴殿去的路上,景元綺隱約聽到有壓抑的哭聲,抽抽搭搭,瘆人極了。 她不自覺抬起手腕。只見玉鐲如一環月扣,將稍許的安寧扣在她身邊。 “姊姊!”景元綺瞥見了景樂安,激動地喊。 景樂安身子一僵。 她的腳旁,是剛剛被杖打擊斃的一個小太監。 景樂安終歸不愿意將這種面目示人。她疾步迎上去,扶住景元綺,勉強鎮定道,“怎么,今日有空來找我了?憐真沒陪你么?” 景元綺望著jiejie的臉,不清楚她現在歡不歡迎自己的打擾。于是她輕聲道,“阿姊,我有件事想跟你說。不過今天我來的比較突然,jiejie有事我就改天來吧?!?/br> “哪會哪會……” 她不經意瞥見meimei手腕上的鐲子。前幾天不還是左右各戴一個共一對嗎?怎么今日就見左手戴著了?聽說還是父親送的。 meimei的小臉滿是嚴肅,認真說道,“我走了,阿姊。今日實在對不住?!?/br> 見她如此堅持,景樂安也就不在留了。等meimei走后,才轉身看向地上似是睡著的人。 她入神看了半天,更鼓響起才如夢初醒。 會不會是……她看見了。 不可能吧。景元綺還小,她還故意擋了一下。應該不是,應該不是,景樂安這樣安慰著自己。 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但她還想著,不要讓meimei弟弟目睹自己私下的作風。 回去的路上,景元綺滿腦子都是那個一動不動的、看上去是小太監的人。她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趴在jiejie的腳旁。 “元綺,等等!” 有人急切地喊她。她受驚嚇地連忙回頭。 景樂安氣喘吁吁,看見元綺,眼睛亮了一亮。 “我忘了跟你說。三天后,到我宮里來玩,jiejie這有許多新的漂亮衣裳?!?/br> 景元綺聽到后,鐲子和太監的什么都忘了,興奮地說:“我一定會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