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9維克富美爾
林賽又被驚醒了。 來自樓上的女人的呻吟聲仿佛無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嚨。 她感到胃部一陣翻涌,侍女們連忙端來盆和清水,可是林賽干嘔半天,依然什么都沒有吐出來。她愈發清癯,孩子好像同她作對一般的折磨她、吸取著她身上的養分。她沒來由的恨這個折磨她rou體的孩子,她又感到恐懼、膽怯,如果這之中的秘密有朝一日大白天下,她和腹中的這個孩子將會受到何種對待與恥笑。 那個可惡的男人…… 她閉上眼,痛苦的躺在床上。 維克讓她成為了一個笑話,那些在富美爾公爵府中的貴族們幾乎將她和富美爾捆綁在一起了,而她的父親在事后嘆息著說,“林賽,我的女兒,我想我們終究還是太激進了些?!?/br> 林賽注意到父親使用的詞是“我們”,而非一味的將朗尼卡家族目前的境遇推脫到林賽一個人身上——然而這種做法卻讓她更加坐立難安。 費里·朗尼卡是一個出色的軍人,曾經擔任騎士團團長的經歷讓他無論是在貴族階級還是平民階級都有著格外好的名聲??墒且驗樵谶@次事件之中,朗尼卡家族旗幟鮮明的同富美爾站在一起,于是朗尼卡家族因此而蒙塵。 費里大人并未為自己開脫,而是對于世面上的種種流言保持沉默。他執意要林賽回到哈薩羅家,在聽說林賽有身孕之后,費里大人沉默良久,隨后說——“無論如何,林賽,這是蘭瑟的孩子,你要在哈薩羅家誕下這個孩子?!?/br> 可是這無疑對她是莫大的懲罰,如同身處煉獄。 林賽自黑暗之中坐起來,脊背依然挺得筆直。 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傳進她的耳朵——那些隱秘而又讓人浮想聯翩的事情在這大宅之中悄無聲息的上演著。 大概是亞文尼和銀鴿夫婦吧……林賽想。 明明曾經毫不起眼的人此刻卻成為了哈薩羅家未來的主人,而銀鴿……林賽心想,她無疑是招人喜歡的,也許因為出身低賤的緣故,所以格外懂得看人眼色,林賽多少有些羨慕她,亞文尼對她忠心耿耿,卻又不必因為承受束縛在身上的、來自家族的重擔而苦痛的活著。 而她,曾經在上流社會中被所有貴族女孩簇擁的榜樣,此刻卻深陷泥潭,如此膽戰心驚的活著——究竟是從哪里開始就錯了呢?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隨后又躺回床上,試圖讓自己睡去。她不禁禱告起來,向女神主宣誓自己的忠誠,祈求神寬恕她的種種脆弱與不堪。 只是仔細盤算過來,她又何錯之有呢? 高大的索米勒人將手中的匕首扔向墻上的靶心處,隨后取下來,徘徊兩步,再度扔了上去。 富美爾家的侍從有些膽戰心驚,生怕那個男人失手,匕首并不長眼,刺進他的身體那就不好了。 “盧葉爾大人,維克少爺已經等候多時了?!笔虖难柿搜士谒?,再度開口。 索米勒男人回頭看了一眼侍從,咧嘴樂了,“哦?” 侍從有些沒好氣的,“維克少爺請您盡快去主宅?!?/br> 盧葉爾走到侍從面前,居高臨下盯著對方的眼睛?!白屛覀兪卦诠舾獾囊彩撬?,現在讓我們進宅的也是他,你的主子可真有趣呢?!?/br> 索米勒男人的面相多少有些面目可憎,一道傷疤從眼眉中間開始延續到左側臉頰下——侍從膽戰心驚的回看向索米勒男人,“我……我只是來傳話的……” 盧葉爾輕蔑的哼了一聲,隨后踱了兩步,將手中的匕首隨手一扔,便戳中墻上靶心的正中心。他笑說,“走吧,既然維克老爺等著我們呢,那就走吧?!?/br> 風卷著雪打在盧葉爾的臉上,周圍紅蝎團的雇傭兵們一個個罵罵咧咧的,索米勒是個溫暖而潮濕的海洋國,和冷寒的艾利瑪不一樣。他們在艾利瑪大城里待得有一段時間了,來自索米勒的雇傭兵們一個個的叫苦不堪。 可是盧葉爾那個男人卻不一樣,他自稱曾經在艾利瑪住過一段時間,于是對于這種冷寒并不陌生。而更讓紅蝎團的男人們叫苦不堪的是,當盧葉爾成為紅蝎團團長之后,第一件事是把花營解散了,團員們以為盧葉爾會順理成章的繼承那些屬于察羅克的女人們,甚至連同那些女人們,都做好了要侍奉盧葉爾的準備,可是那個神秘的索米勒男人卻只是淡淡的說,不想死的話就趕緊滾。 索米勒人沒有信仰,不像這些艾利瑪人迄今為止還在祈禱來自女神主的神跡,也不像更北方的龍族人,一直將能夠駕馭龍的人奉若神明。 在索米勒人看來,拳頭就是他們的信仰,而也便有人傳聞,上一任紅蝎團團長歐尼爾并非是傷病復發而亡,而是在某個夜晚,盧葉爾走進那個人的房間,沒多久之后對方便死了。察羅克則更為莫名其妙,是在一場混戰之中被流矢射中而亡的。 ——在那之后,盧葉爾成為了紅蝎團的新任團長,曾經的老人自然有所不服,卻在一次又一次的暗殺之中敗下陣來。 又有什么比視死如歸更為勇敢的事情呢? 誰都不知道盧葉爾究竟想要什么,金錢也好,女人也罷,或者那些榮譽與頭銜,他似乎都沒興趣似的——仿佛他只是在這世界上活著,僅此而已。 他們一行人走進富美爾公爵的宅子,富麗堂皇的裝飾再度讓那些紅蝎團的雇傭兵們瞠目結舌。而那些身材高挑表情清傲的艾利瑪女人更讓他們著迷。小聲交頭接耳,開著下流的段子——“不知道那些妞兒cao起來是什么樣子,你看那娘們兒的腰線,可真好看?!?/br> 走在前面的盧葉爾回頭瞥了身后的手下一眼,那些男人連忙噤聲,卻也有人小聲嘀咕,“老大,你該不會現在還是個童男子吧?” 有人聽了之后忍不住笑了,盧葉爾卻不動聲色的盯著他們,“在這種地方,少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br> 他轉過身,有人走過來取下他們的隨身武器。維克·富美爾是個陰險小心的男人,每次會見索米勒人的時候,讓他們把身上所有尖銳的東西都要取下交給到身邊的侍從——似乎這樣才能夠讓維克心安。 “盧葉爾?!?/br> 索米勒男人看向坐在高背扶手椅上的年輕男人——他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好像個乳臭未干的孩子。他包裹在質地高檔的華服之中,舉手投足刻意老成,盧葉爾沒來由的想,維克·富美爾大概是在逞強吧。 有那樣一種孩子,在家里由于長幼有序的原因而不被器重,也許真的有點聰明——注意,是聰明而非聰慧,便會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應該成為家中最受矚目的那一個——盧葉爾瞇起眼睛,隨后他向維克行了個索米勒式的抱拳禮。 “維克大人?!?/br> “你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了什么?!本S克眨著眼睛,用一幅略帶天真的表情看向盧葉爾?!拔覀冞@樣守下去不是辦法,而那些愚蠢的家伙,他們竟然要和切薩雷·洛倫佐去議和了!”即便說著這樣的話,維克也似乎并沒太過憤怒似的,他甚至還在笑,好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斑@些人啊,就好像是隨波逐流的浮萍一樣,哪邊對他們有利,他們就會靠向誰——切薩雷確實很強,但是在我看來,他就是個為情所困的傻瓜?!本S克饒有興致的回想起那天發生的種種,“他竟然和我那個同父異母的jiejie有一腿?!” 盧葉爾不知道該如何答話,甚至基于他以往的種種經歷來看,這種時候,只要讓這些大人們自言自語便好。 他們并不需要任何答案,因為他們固執己見,別人的建議也無法左右他們的想法。 “我早就看出來那個女人不是什么善茬兒?!本S克皺著鼻子,“而我的父親,竟然還把她當成失而復得的寶貝一樣?!彼麚纹鹱约旱念^,“盧葉爾,來說說你吧,你很沉默,并不怎么愛說話?我的父親為什么選擇了你成為紅蝎團的團長?你說,他若是知道你被我用五千個金幣便收買了,會不會氣死?” 說罷,他便哈哈大笑起來。 盧葉爾平靜看著他,“維克大人,您這次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嗎?” “我有一個絕妙的計劃?!本S克忽然站起身子,踱到盧葉爾面前。他微微揚起頭,看向盧葉爾?!澳阍敢饴犅爢??”隨后,他湊到盧葉爾面前,輕巧的說,“你說如果用火炮在大貴族區炸幾棟房子,他們會不會乖乖聽話?” 盧葉爾鮮少顯露表情的臉上第一次微微皺起了眉頭,他有些鄙夷的看向維克,“這就是您說的絕妙的計劃?” 維克不以為然的聳肩,“也許在你聽來我的計劃很蠢,但是那些貴族們最怕的不就是這種來自生命的威脅嗎?”他盯著盧葉爾的眼睛,“什么空泛的大道理,還有所謂來自女神主的旨意,都不如生命來到真槍實彈的威脅時讓人感到恐懼。盧葉爾,你應該也是手上沾滿鮮血的人,回想一下那些人死去之前的眼神,你就知道什么才是能夠讓人臣服的東西?!?/br> 盧葉爾沉默不語,片刻之后,才開口說,“您可真是個瘋子?!?/br> 維克瞇起眼,“不流一些血哪里能得到真正的太平?”他靠坐在寫字臺上,眼神卻有些飄忽的看向窗外,“這國家太平太久了,大家可都太飄飄然了?!?/br> “那么……您選擇的對象是哪位大人的宅子?”盧葉爾壓住胸中的無名怒火,問到。 維克盯著窗外遠處的宅子,神色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