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橋
回到軍中主帳,副將正在前面急得團團轉。 終于看見了要找的人,更是飛也似的跑過來?!按笕恕蛞咕筒灰娔?,找了一早上也沒看見,可有哪處受傷?” 文鴻安慰地拍拍他肩膀,“沒事,出去走走。你好好休息去?!?/br> 世子爺通體舒泰,站在陣圖前揮斥軍旗。今日晴好,等晌午修整后便可往京中去了。思及此,書信一封急送入京。雖然不似大軍凱旋,但一行人陣仗不小,玉璟少不得登臨城門問軍。 要回家的盡數放還,其余官吏并京籍子弟動身離營,小快步過城。 不到兩個時辰,已至京關外。正欲打馬轉頭,側邊擦過五六個高大人影。 男子生得高大不稀奇,但他們身上隱隱泛出血腥氣。沒有真的血滴在衣服上,巍巍然站著,卻叫普通人腳底生寒。他知道這像什么,像才從戰場上拼殺下來。萬千次生死搏斗,缺一不得其神姿。更不是山頭匪寇能效法的。 最近有哪位大官來? 錯愕一瞬……是鎮北軍? 其實他們走出去已有很長一段,但敏銳察覺到后方大批人馬靜止時,還是再次回頭確認。文世子很好認。眉深面闊,下頜寬挺,明顯的武將長相。為首一人翻身離鞍,下馬走近。他行的是當朝下士見將軍禮——兩臂抬平,單膝落地,雙耳與肩齊高。 文鴻實際上只是個侍衛,沒有勛受稱號,萬萬當不得此等重禮,當即低身攙扶。那人未加推辭,直接明說,“在下敬重世子,哪來當得當不得?!?/br> “今日回京,叨擾諸位,還請多多海涵?!?/br> “閣下是……?” “世子肯定不記得了?!蹦腥诵Φ?,“微臣,李崇。早幾年隨大將軍北征,隔這么多年才見面,忘記再正常不過?!?/br> 目送李崇一行人遠去,他未做挽留。入宮之后總要見的,這會兒問白白耽擱時間。沒走兩步,文鴻突然回頭。后面是一小隊和李崇一樣的簡衣行兵。冷面肅殺的氣質實在獨特,不歸為一類都恐怕不行。 前后分隔,卻正好把自己的人夾在中間,是何用意… 等到安穩入城,那兩隊人馬卻都隱匿不見。藏于集市不難,難的是在一眾閑散百姓里消失。不知是他們的情報百密無疏,還是刻意要在他面前擺弄。 如果不是選擇走大街,文鴻大概不知道現在他有多被喜歡。瓜果盈車,頭頂飛過一個又一個香囊。幸好陛下不知道……!陛下怎么會不知道,難怪昨兒夜里老是冷冷看他! 渾身寒毛不由得戰栗起來。 冬日余暉,寒且刺,一針針插在手背。文鴻已經有些懊悔。這條路本就是給勝軍將領走的,可他算哪門子功臣?直到長長的馬尾輕拍石壁,發出“啪啪”聲,他才從夢中驚醒一般,慢慢往前。 一路有學子吟游評書。江湖廟堂之上,憑高酹酒。與北軍勢力闊別三載,多年不聞。一下子就要入京,孰是孰非,居心如何,不知道玉璟有沒有想過。轉眼望去兩邊草木光禿,長不出新芽,分外蕭條。 神思恍惚間,旁邊道:“大人,此地‘灞橋’?!?/br> “這座橋?” “那倒不是?!备笔帜托慕忉?,“橋曰‘無名’。大人應該理解……沒有將士不渴望魂歸故土,無名便是無名尸的歸宿。灞橋地坊得等來年開春,等柳樹抽枝?!?/br> 灞橋雙岸煙柳堆云,搖曳飛動,蓬霧仙渺。 驀然,賓客至。 文鴻眼力上佳,與斜角里的李崇撞在一處。短暫交鋒后,他看見了一句似是而非的挑釁。 “不過爾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