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p2阿爾撒蘭(8)食物
外面傳來一陣陣讓人牙酸的骨骼碰撞聲,若有似無的哀怨在骨頭“咔噠”“咔噠”的響聲中密密麻麻地飄散到洞內三人的耳朵里。 洞外又響起嗚咽的風聲,桑德寬闊的背擋去了部分聲音,可是風中的沖鼻的血腥氣依然窸窸窣窣地進來了。 多弗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散發出淡紫色的光,她呼吸困難地捂住胸口,薩斐趕緊靠過去扶她,沒想到被她周身的那圈紫光彈開了。 他狠狠地撞倒在洞中嶙峋的石壁上,沖擊力砸碎了一片照明的紫水晶。眼下這堪稱巨響的動靜令桑德如臨大敵,果然外面原本算是輕手輕腳的風聲突然增大,以摧枯拉朽之勢撞向洞口,整個山洞都劇烈地搖晃起來。 薩斐抹去嘴角的血,站起來去護多弗,可是遠水畢竟救不了近火,在這陣地動山搖的顛簸下他根本靠近不了多弗。而那個桑德也仿佛真傻了,石頭一樣站在一邊看著多弗痛苦難當地摔倒在地。 說什么對多弗心生好感,結果只是嘴上說得好聽,多弗都疼成那樣了他還能眼睜睜看著她摔跤! 薩斐此刻對自己的弱小無能憤恨至極,他現在也還是分不清自己對多弗究竟是“第一次”情節作祟,還是真的日久生情??伤麩o法眼睜睜地看著多弗受傷,他在外面那怪物的猛烈撞擊中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爬起來,哪怕只是挪近了一步也要往多弗身邊靠。 【至少、讓我也保護她一次……】 他心底隱隱約約有種預感,多弗并不是普通的小鳥,而是與他有著懸殊差別的……存在。 但那又怎樣呢?他的心無法按耐下去,他如何能夠放任這只可愛的小鳥在自己面前受傷呢? 一點點地,薩斐在天旋地轉中離多弗越來越近,就在他馬上要拽住多弗的手時,那個一直在邊上充當石頭的大塊頭桑德搶先一步將昏死過去的多弗拽進了懷里。 面對薩斐時的桑德再沒有了在多弗面前的誠懇,他低頭向下看倒在地上的薩斐,冷漠地告誡薩斐:“你不該在這里?!彼f完,山洞角落里的粉色蠕蟲立即成片地挪向薩斐,不過片刻就徹底吞沒了這個年輕人,蠕蟲隨后也恢復成液體形態,不知往何處去了。 桑德抱著懷中紫光耀眼的女神,在山洞外的怪物沖進來的前一秒低聲笑了:“看在你這么合我眼緣的份上,祝您好運,多弗大人?!?/br> “……醒醒!醒醒!” 雙頰上火辣的拍打還有盤旋在耳邊的喊聲把多弗拖出昏迷,她幽幽轉醒,制止眼前這個幾乎衣不蔽體的人繼續拍打她。 “好了,我醒了你不要再打了?!倍喔ヂ愿胁贿m地支起身子同這人保持正常距離,但是這家伙的眼色好像也完全被他額前成綹的黑發擋住了似的,多弗挪開他就再靠過去,自來熟得很:“你叫什么?你也是跟我們同批進的島嗎?你負責哪一塊荒地?” 他的問題比多弗目下能看到的綠色植被還要多,多弗甚至忍不住認真想了想上一次聽到這么多、這么密的話,好像還是在祈愿池…… 她抓住這個自來熟問題里的幾個關鍵反問道:“這島叫什么?我,我是說‘我們’是哪一批?你又負責哪一塊地?” 這可把自來熟問住了,他扒開自己額前的發縷,露出一雙和薩斐相似的綠眼睛,“你不知道這是哪里?這里是奈瓦蘭島呀!” 自來熟認真打量多弗一番,見她除了穿著古怪、頭發亂如鳥窩,露出來的皮膚光滑如牛乳,那雙妙不可言的紫眸中更是閃爍著沒吃過苦的樂觀,心下立刻了然,帶著一丁點兒憐憫和顯而易見的幸災樂禍寬慰多弗道:“看來你是被人騙上島的了!唉,這可真是造化弄人,你這樣的人物竟然也和我這種蟲豸來開荒了!” 多弗皺起眉頭,但也不想和自來熟多說什么。好在此時不遠處正巧走過來一個同樣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人,一看見多弗和自來熟站著閑聊卻不干活,這根“柴”立刻發出尖利的警告:“你們兩個在干什么?!快去找點事情做!再到處偷懶今天的飯就別吃了!” 自來熟很是畏懼地縮了下脖子,隨后立即抱著自己干癟的肚子竄走了。多弗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是她也佯裝害怕的樣子,匆匆往植被稍微多一點的地方跑去。 她下意識跑過去的藏身之處是一塊比四周要隆起一點兒的荒石之地,視野之內除了大大小小的石頭沒有別的東西。多弗在一塊勉強能擋住她的石頭背后坐下來,無聲地觀察周圍的一切—— 自來熟告訴她這是一座叫奈瓦蘭的小島,但看島上這些人的衣著打扮再結合自來熟的只言片語,似乎這里的所有人都是來這兒開荒的。 多弗注意到另一片石頭地三三兩兩地散落著幾個面色饑黃的男人,從他們茂密的頭發和緊致的皮膚來看,這些人多是青壯年人,身體看著風一吹就能飄走,實則搬石頭、挖土都不在話下。 這些人把石頭清理走,用手或者自制的簡易工具鑿開稀薄的土,瘦成一張皮的臉上只有麻木。 不多時,高懸頭頂的太陽跑到海岸線那邊,先前那個柴一樣的人踩在一塊較大的石頭上有氣無力地喊“吃飯了”,原本死氣沉沉挖土搬石的眾人有了些許活氣。 不過這點兒活人的氣息在他們撲去搶沙灘上的枯枝爛葉時又消耗殆盡了。多弗躲在石頭后看著,若非親眼所見她實在難以想象吃飯會是這樣痛苦的一件事。 那些頂著烈日埋頭苦干了幾乎一整天的人,抓著完全不在人類食譜上的樹葉和腐爛的草根狼吞虎咽,即使是這樣每個人手里也只有五個手指數得過來的“食物”,就算把手指頭上和指甲縫里的汁液、泥漿都嗦干凈了也填不飽肚子。 焦灼的饑餓是鈍刀子割rou,一點點殺滅人的理智,讓他們拼著最后一絲力氣如野獸般撲向自己的同類。牙齒咬開貼在骨頭上的皮rou,溫熱腥重的血暫且緩解了饑餓,讓成功捕到“食”的幸存者大口啃吃同伴沒有多少rou的身體。